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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昌记忆》:保卫石牌
来源:三峡广电 王志敏   2021-08-21 11:34:26

  摘要:

  宜昌上游的三峡中有一地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曾震惊世界。以它为中心展开的保卫战,揭开了中国军队对日军反攻的序幕。它,便是东方的斯大林格勒——石牌。

  石牌保卫战从1939年3月设立石牌要塞第一总台开始,到1943年6月上旬石牌决战取得胜利止,历时5个年头,经历了战争防御、相持和决战三个阶段。笔者这里所写,仅仅是整个石牌保卫战的一个侧面。

  
石牌大湾

       防御1938年10月底,武汉失守。此时,国民政府认识到长江三峡是拱卫四川大后方的最后屏障。1939年3月,中国海军选定西陵峡内石牌为三峡设防的第一道防线炮台台址,并命名为“宜(昌)巴(东)要塞第一总台”。宜巴要塞第一总台的总台长:方莹,总台副:陈赞汤。第一总台虽说是“总台”,其实下辖只有两个分台。一分台与总台部均设在宜昌县石牌村,二分台设在石牌上游的秭归县庙河村。由分台设立所在地,一分台又称为石牌分台或石牌要塞,二分台又称为庙河分台或庙河要塞。

  
石牌要塞与庙河要塞位置

  宜巴要塞的两个分要塞位置,都以险要著称:石牌要塞,位于黄猫峡(又称宜昌峡)西端石牌村,峡谷幽深,到此突然90度转向灯影峡。要塞面向宜昌,背靠大山,视野开阔,地势险要。庙河要塞,位于崆岭滩所在的崆岭峡口。这里水流湍急,暗礁密布,还有令峡江行船望而生畏的“对我来”巨礁横亘于江心。庙河要塞是石牌要塞的补充,相当于第二道防线。两个要塞,都是据险而守,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长江三峡地势险要,世人皆知。俟后日军占领宜昌,当时仍有许多人不相信日军会通过长江三峡进攻重庆陪都。其中,包括美军军部和史迪威将军。史迪威早在重庆说过:“日本人决不致远道轻入深山峡谷,冒第五、第九战区夹击的风险,这是违反兵法原则的。”当史迪威将军后来听说日军沿宜昌峡水道进攻时,他十分严肃地说:日本人真糊涂,石牌可不是马垱(位于江西彭泽县的马垱要塞,1938年6月底失守,被日军占领),中国人扔石头,也不会让日本人通过的。

  
站在石牌山坡上可以直接看到黄猫峡(宜昌峡)中的平善坝

  石牌村,风光秀美,全村不足百户人家。石牌村被一条小山沟分成南北两块,山沟上有一座小石桥通行。总台部设在桥北,一分台设在桥南,相距三四百米。一分台要塞的炮位、观测所、指挥部都设在面对峡江的山坡上,在那里用肉眼可以看到下游的平善坝。

  石牌村的百姓都是勤劳善良的农民和渔民,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石牌是他们祖祖辈辈的家。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强盗们要来蹂躏这片美丽宁静的土地。大敌当前,保家卫国的信念,令他们义无反顾地选择配合驻守石牌要塞的军人一起战斗。石牌第一总台下设军需官、火工长、观测员、通信官、军医官、秘书各1人,副官2人;还有负责总台工作的通信兵、炊事员、勤务兵、军士长、士兵10多人。军士长管理士兵,主要负责日常站岗、放哨等杂务。另外,总台下辖的炮台还有炮兵50余人,主要负责炮台防务;漂雷队10余人,负责水上布雷;烟幕队10余人,负责江面施放烟幕妨碍敌舰航行视线。第一总台共有100多人,总台长方莹上校在军舰上当过舰长,其余工作人员大都是海军军人。这些海军官兵为了抗日救国,从天南海北聚到这深山峡谷中坚守阵地,尽管生活很不习惯,但官兵们斗志始终高昂。石牌要塞的炮台刚开始建设时只有6门炮:2门3英寸口径炮(主炮)、4门口径40毫米炮。这6门炮全是从军舰上拆卸下来,都很陈旧——口径不大、射程不远、射速不高。特别是2门主炮,还不知是哪一年外国炮舰用过的。但是,石牌炮台占据了峡江中有利的地形,离江边很近,大炮甚至于可以平射,能够封锁南津关以上江面。而且,炮台修筑的既坚固,又隐蔽。加上水面漂雷、水上烟幕,极具威慑力,令日军望而生畏。

  
秭归聚集坊抗战要塞遗址(牛肝马肺峡对面)

  宜巴要塞的总台长方莹,年50岁,福建闽侯人,曾留学英国。他出身于海军世家,从20多岁起干了一辈子海军。方莹在总台从不摆架子:和大家一起吃发霉的军米与盐水煮的黄豆;冬天没有稻草,和大家一起上山割茅草晒干后铺床;为改善伙食,常与大家一起种菜、喂猪、养羊。方莹知道,要守住石牌要塞,军民关系至关重要。他常教育总台工作人员:“海军军官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对老百姓态度要好,不能像陆军那样野蛮。”“我们守石牌,石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一定要把石牌建设好。”方莹以身作则、为人正直、待人宽厚。他与台员同甘苦、共患难,深受大家爱戴。坚守石牌要塞的6年中,总台没有一个逃兵,也从未发生重大违纪事件。在他严格管理下,总台官兵与当地百姓关系融洽。

  石牌下游的江南岸有一个洞,洞底钟乳石形成一条20多米长的大龙,头大而扁,蜿蜒伸展,且洞壁上怪石奇异,有形如各种形态的小龙若干,当地人称石龙洞。石龙洞,洞大且深,还有几个支洞。石牌要塞的漂雷队,即住在此。所谓漂雷,即海军兵工厂自制漂浮于水面的简易水雷。这种水雷主要有圆球形和汽油桶形两种,内装炸药,桶外侧有5个小圆柱体的“触角”。水雷漂浮在水面上,敌船舰一旦碰上它的触角立即爆炸。水雷装的炸药威力强大,厚厚的钢板也会被炸开大洞。日军舰艇(专用扫雷艇除外)一旦碰上我军水雷,绝难生还。这种漂雷,既可以固定在某一水域,封锁此水域,也可以顺水漂流,攻击活动舰船。从长江下游到长江中游及洞庭湖,敌海军舰艇常常受到水雷袭击,他们深知漂雷厉害。当时,我军石牌要塞的漂雷队在黄猫峡中布了许多这种漂雷,令日寇军舰不敢上行。

  
中国海军在长江中布设的漂雷

  
中国海军在宜昌峡内江面布雷

  
抗战时海军士兵与水雷合影

  
日军在长江边展示打捞起来的中国水雷

  为了表达石牌要塞全体军人视死如归的决心,第一总台在石牌的崖壁上摩刻了四个大字“铁血要塞”! 相持1940年6月12日,宜昌沦陷。宜昌沦陷时,驻守宜昌的部队是陈诚管辖的江防军。江防军与日寇交战不久便溃不成军,由守城司令郭忏带领向四川撤退。除了水路坐船的士兵,大量士兵沿峡江小路溃退下来。陆路败兵如潮水一般,慌乱地通过石牌向四川涌去。败兵们纪律败坏,沿路骚扰群众,抢劫财物,见到年轻人就抓壮丁、挑夫。石牌群众深受其害,避之如虎。一俟宜昌守军通过石牌,石牌要塞立即严阵以待。当时黄猫峡中布了漂雷,日寇军舰不敢追击。要塞的炮兵将所有炮口指向峡江,随时准备向来敌开炮!要塞第一总台长方莹召集当地保甲长和群众开会,通报战局形势,要求他们动员老百姓转移到安全地方。他说:“我们是军人,守土有责,就是牺牲了,也是应该的。你们老百姓没有这个责任,打起来还是去避一避,不要作无谓的牺牲。”出乎方总台长的意料之外,石牌群众却说:“我们不走。打起仗来,我们可以送茶送饭、救护伤员,协助你们守炮台。”甚至于有人说“不怕。万一敌人打上来,我们用滑杆抬您老人家上山打游击!”军民同仇敌忾,斗志高昂。宜昌失守后没几天,中国海军司令陈绍宽奉蒋介石之命,乘坐“永绥”号旗舰赶来石牌要塞亲自部署。他召集石牌总台全体官兵训话:“希望我全体将士站在抗日第一线,要团结一致,同生共死,坚定不移地抵抗日本军国主义,争取最后胜利。”方莹也在每周周会上告诫官兵,要“严守纪律,随时警惕,严阵以待来犯之敌。”宜昌失陷前,第六战区第18军军长彭善奉命从四川紧急驰援,准备扼守宜昌。不料仓促应战,依然难挽颓势。遇敌交战,第18军第18师伤亡严重。第199师立即在城郊黄柏河、小溪塔一带集结,拦阻日军西进。由于我军占领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日军久攻不能得逞。

  
1941年,宜昌石牌部队移防

  
宜昌抗战时部队在峡江中调防(蔡述文摄杨克林收藏)

  石牌是入川必经之路。日寇占领宜昌后,敌机隔三差五进峡侦察,意图溯江而上,进攻石牌。 由于峡江悬崖陡峭,敌机不敢低飞。敌飞行员从高空看不见防御阵地,只能在高空中投弹扫射。当时,停在江边的“长江”号轮船被炸沉,而十分隐蔽的炮台没有受到损失。

  宜昌沦陷后的1940年12月,蒋介石对第六战区将领作了些调整:原第94军第185师师长方天升任第18军军长,原第18军军长彭善调任湖北军管区中将参谋长。第18军调防到石牌周围,负责戍守石牌要塞。1941年2月底,日军当阳会议决定以宜沙兵力沿长江向石牌方向西攻。1941年3月5日,日军分兵多路向石牌方向进攻。一路日军沿长江北岸西进,攻击三游洞以北、庙坪一带。另有日军大量渡江,部队渡江后一分为二,一路沿江边向平善坝、石牌方向进攻;一路由日军第13师团的三个联队、炮兵一部向西,进攻曹家畈等石牌侧翼阵地。沿江北岸进攻的日军,遇上我军强烈反击。我军在黄花场凭借崇山峻岭,于红土坡、黄家湾一线死守不退。敌军重武器无法展开,却日夜遭受我军小股部队袭扰,狼狈不堪。石牌要塞海军漂雷队奉令出击,阻击沿江而上的敌船。他们在石牌,每隔十几分钟即漂放水雷一次,共放30余枚,沿黄猫峡缓缓漂向下游。这些漂浮的水雷,令南津关下的日军舰艇左避右躲。水雷继续下漂,敌正在渡江的船只,不料遭到水雷攻击,损失不小。敌舰艇不熟悉峡江水路,加之水雷不断漂来,终在南津关以下不敢妄动。沿江南岸向石牌进攻的日军,几经周折,3月10日攻占了平善坝。但是,占领平善坝的日军根本得不到他们海军的江上配合作战,遇到坚守平善坝上峰尖(海拔558米)我军的阻击,而石牌要塞的海军炮队配合我上峰尖的守军,不断对平善坝之敌进行炮击。占领平善坝的日军始终担心八斗方一带我军包围过来,最终不得不放弃平善坝,退回到宜昌。进攻曹家畈的日军,遭到早已占据有利地形的我守军严厉打击,伤亡惨重。双方对峙十天后,占不到任何便宜的日军终于逃回宜昌。这次战役进攻的日军死伤300余人,无功而返。他们气急败坏,不断派飞机进峡轰炸石牌。日军进攻石牌失利后,与我军在宜昌周围对峙,成胶着状态。相持期间,襄西的新四军,从1940年底开始到1943年,于钟祥、当阳一带游击,牵制日军,减轻石牌要塞正面压力。敌我双方长达数年的相持,经过几次反攻与争夺,僵持不下。鬼子当时绘制的作战要图,可以看到这种敌我双方的相持状态。

  
日军自绘的宜昌北及宜昌西地区配备要图

  决战保卫石牌的最后决战,从1943年5月5日开始。侵华日军第十一军军长横山勇,为了消灭江南地区的中国军队,夺取石牌要塞,将下辖各部(第3师团、第13师团、第34师团、第39师团、第40师团、第58师团、第68师团、独立混成第17旅团)部署到宜昌至洞庭湖江汉平原一带,策划“宜南作战(亦译成“江南作战”或“江南歼灭作战”)”。此计划要旨是:伺机歼灭第六战区主力;攻击岳阳至石牌长江南岸,控制这一段长江水路。据《昭和十七、十八年的中国派遣军(下)》第70页记载,为准备“宜南作战”,第十一军从4月16日开始调动部队。5月3日,横山勇将第11军司令部推进到沙市。5月4日,第11军各部在指定地点集结完毕,并完成作战准备。5月5日凌晨,日军在飞机大炮掩护下,率先向第六战区第29集团军发动进攻,日军“宜南作战”由此启动(此时间描述与梶浦寅次郞著述一致)。早已对石牌要塞势在必得的日军,在宜昌周边集结了两个师团、一个旅团,号称“钢铁猛兽”。这次,他们战役目的很明确——夺取石牌要塞,打通入川水道。1943年5月初,石牌要塞第一总台海军官兵,除不断向江面布放水雷,阻止日军舰船溯江西上与陆军协同作战外,他们还坚守炮台战斗岗位,沉着应战。任凭日军飞机、大炮猛烈轰击,第一总台全体军人临危不惧,决心与炮台共存亡。

  
陈诚(图中背立者)作保卫石牌战前动员,官兵们振臂高呼“血战到底!”

  5月上旬,日军3万多人从沙市至枝江一带渡江作战,在长江南岸站稳脚跟后,即开始向西北进犯。先后占领了弥陀寺、津市、西斋、刘家场。

  5月22日,五峰县渔洋关失守。5月22日,中国军队最高司令长官蒋介石给第六战区发来电文“石牌要塞应指定一师死守。”按最高司令长官的指示,选哪个师去死守石牌要塞?死守,即周围部队全撤退了,守军也绝不允许撤退一人。死守,就是全师死光,也必须全部躺倒在石牌要塞阵地上!当时,第18军下属三个师:第11师、第18师、暂编34师。第18军军长方天接令后略微思忖,便对第11师师长胡琏下令:“你师死守石牌要塞核心阵地!”胡琏,黄埔四期毕业生,是蒋介石的心腹爱将。此人善于用兵,作战勇猛。他受命后,充分利用石牌周围山峦叠嶂、壁立千仞、千沟万壑、古木参天的有利地形,构筑坚固工事。此外,他还在山隘要道层层设置鹿砦,凭险据守。后来在解放战争时期,毛泽东曾对胡琏将军的评价是:狡如狐,猛如虎。

  
胡琏戎装照

  当时,我军以防守石牌要塞为核心,部署如下:沿汉洋河至渔洋关北岸,由87军第118师和第139师防守。清江北岸至野三关,由94军第55师、第13师、暂编35师、67师布防。石牌要塞附近,整个战场,由吴奇伟总指挥。石牌及侧翼部署:第18军所属第11师死守石牌要塞;18军所属第18师防守于偏岩(巴王店附近)、曹家畈、八斗方等石牌东南一带;第32军第5师,在要塞以南贺家坪、高家堰、峡当口布防,阻敌绕道向三斗坪窜犯。

  
江防司令吴奇伟中将

  石牌要塞之战,一方势在必得,一方拼命死守。史料证明,此战是抗日战争中打得异常艰苦的战役之一。

  5月22日,宜昌西岸,在宜都红花套附近强渡之日军39师团主力及34师团两个步兵联队、一个骑兵联队约1.5万人,逐渐集结于桥边附近,准备向西进攻石牌右翼。从5月24日黎明开始,以桥本的步兵第68联队、梶浦的步兵231联队及配属的西岛大队、木佐木的步兵217联队等日军向石牌右翼我守军发动疯狂进攻。日军向西进攻的曹家畈、八斗方、彭家坡一带,是我军第18师的防守陆地。师长罗广文,与胡琏同为黄埔四期同学。石牌侧翼作战,我第18师鏖战最为艰苦,伤亡惨重。连日来,日军不计代价连续猛攻,虽然死伤1000余人,随着增援部队加入,对我军攻势丝毫不减。我第18师官兵,坚守阵地,视死如归。连续数日,双方打得异常惨烈。5月25日,日军大量增援部队渡过清江,向石牌方向逼近。5月26日,日军借空军掩护,一部分突入偏岩坪(长阳)、津洋口之间,但遭我步兵南北夹击,伤亡甚重。日军逐渐迫近石牌要塞的轴心阵地!

  
本文保卫石牌作战位置参考

  
日军进攻石牌江南歼灭作战概要图(图中“17.5下旬”应为“18.5下旬”)

  
日军1943年5月24至26日野地支队在宜昌附近攻击要图

  5月26日,在决战关键时刻,从重庆传来蒋介石发给第六战区的手令。蒋氏在手令中指出:石牌乃中国的斯大林格勒,是关系陪都重庆安危之要地。手令中严令石牌守军胡琏诸将领,英勇杀敌,坚守石牌要塞,勿失聚歼敌军之良机。

  恶战在即,奉令死守石牌要塞的胡琏师长命全师所有士兵均留下遗书。当夜,胡琏给父亲、妻子连夜修书5封,以与家人作别。

  5月27日中午,胡琏率部跪拜祭天宣誓:陆军第11师师长胡琏,谨以至诚昭告山川神灵:我今率堂堂之师,保卫我祖宗艰苦经营遗留吾人之土地,名正言顺,鬼伏神钦,决心至坚,誓死不渝。汉贼不两立,古有明训。华夷须严辨,春秋存义。生为军人,死为军魂。后人视今,亦尤今人之视昔,吾何惴焉!今贼来犯,决予痛歼,力尽,以身殉之。然吾坚信苍苍者天,必佑忠诚,吾人于血战之际,胜利即在握。此誓!大中华民国三十二年五月二十七日正午防守桥边以西的我第18师官兵,因连日苦战,损耗过大。

  5月29日终被日军先后占领了八斗方和曹家畈。94军第13师赶来支援,协助第18师夹击日军,将其拦截于落步埫以东地区。5月28日,日军第3师团从长阳高家堰进入宜昌县境,向我第11师第一道防线南林坡阵地发起攻击。南林坡,地图上无此地名,当地人也不清楚有这么个地名。据参战的官兵回忆,应是石牌南面的山坡林地。当时,第11师31团3营奉命在此高坡一带防守,他们称此为南林坡。3营7连守南林坡主坡,左翼8连,右翼9连。在日军猛烈攻击下,南林坡右翼3营9连阵地首先被敌攻占,左翼8连阵地继而也被敌突破,连长阵亡。但是,主阵地岿然不动,一直在7连手中!这一仗从早晨打到晚上,杀得天昏地暗。第二天黎明,日军又向7连左、中、右三面进行夹攻,仍被7连击退。日军对我南林坡正面阵地屡攻不下,遂于上午9时出动飞机5架,同时搬来直射钢炮数门,对我7连阵地进行狂轰滥炸。南林坡上的树木被烧光,山包被炸平,2排排长阵亡,迫击炮炮手全部牺牲,重机枪排死亡惨重,技术兵幸存无几,迫击炮与机枪无法使用。第三天,日军一部在飞机支援下,继续向我7连阵地攻击。南林坡掩体和工事破坏殆尽,7连与后方失去联系,但该连余部仍在连长李介率领下顽强坚持战斗。在石牌保卫战的日日夜夜,7连自始至终坚守阵地四天四夜,没有后退一步!第四天(即5月31日)夜晚,7连奉命撤离南林坡时,全连仅剩下42人。5月29日清晨,战场形势越来越严峻。第18军军部开始后移到秭归茅坪杨贵店,其他各部也向茅坪方向收缩。同时,第11师胡琏再次接到命令:死守石牌!第11师指挥部,胡琏接到命令后,对团长们发令:“从明天起,我们将与敌人短兵相接。荣誉与屈辱,不仅关系到本师及本师每个官兵,国家民族也于此取决之……我们要战至最后一人,将敌人枯骨埋葬于此,将我们的英名与血肉涂写在石牌的岩石上。”在日军第3师团进攻南林坡的同时,第39师团也向石牌推进。

  5月29日,日军第39师团主力经余家坝进至曹家畈。遂分兵两路向牛场坡、朱家坪我11师阵地大举进犯。牛场坡群岭逶迤、树木参天,是朱家坪的屏障。朱家坪峡谷深邃、层峰叠峦。第11师官兵凭此有利地形沉着应战。日军一路由彭家坡迂回牛场坡,另一路从响铃口、柏木枰向牛场坡正面攻击。我军与数倍于我之敌在牛场坡激战竞日。日军为了攻占主峰大松林,在飞机支援下,向我坚守主峰阵地第11师的一个连发起数次冲锋。当战斗最紧张的时刻,电话里传来胡琏师长的声音:“弟兄们,积极报效祖国,死守阵地,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流尽最后一滴血!”在我11师官兵痛击下,日军颇多伤亡,该连亦伤亡过半。终因众寡悬殊,我军奉命撤离牛场坡。

  5月29日,日军第3师团另一部越过宜昌桃子垭,向桥边南的天台观一线我18军暂编第34师阵地进犯。当敌进至点心河时,即遭到我军阻击,伤亡300多人。日军无奈遂转攻王家坝,又遭我军分头迎击,无法进展。这时,日军第3师团一部前来驰援,卡断了天台观守军与我军的联系。守卫天台观是暂34师一个排战士,他们临危不惧,死守阵地,与敌顽强拼搏。日军屡攻不下,调来飞机助战。我一排战士聚集在冬荆树下坚持战斗。飞机竟把冬荆树炸成秃桩,山头土被炸翻了几层。然而,勇士们视死如归,与敌肉搏,予敌重大杀伤后,全部壮烈牺牲。日军花巨大代价攻下天台观后,骑兵队突入窄溪口,又遭到我龙家冲阵地守军迫击炮的攻击,迫使敌骑兵落荒后撤。不久,日军步兵在飞机掩护下强行通过窄溪,向八斗方我11师阵地突进。八斗方之争夺,是这次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之一。敌军向前每推进一寸土地,必须付出巨大血肉代价。两军在此弹丸之地反复冲杀,日月为此黯然失色。我军浴血奋战,日军伤亡近2000人,阵地前沿日军尸体呈金字塔形。攻击三角岩、四方湾之敌1000余人,为争夺制高点黔驴技穷,一度施放催泪瓦斯弹。我军无防化设备,虽然在催泪瓦斯攻击下眼泪鼻涕俱下,但他们依然前仆后继,用血肉之躯与敌相拼,最后竟奇迹般地将敌歼灭殆尽!

  5月29日中午,第18军军长方天,在给胡琏的电话中,口述了蒋介石手令。胡琏听后,在电话那头喊道:“请校长放心,胡琏决不辱没使命!”在石牌拼搏战中,一支日军翻山越岭,钻阵地间隙绕过石牌,冲到距三斗坪仅60里的伏牛山。胡琏指挥部队赶到,将敌击退。他立即命属下将国旗插到伏牛山最高峰,并严令守军不得后退一步。他用电话告诫将士:“打仗要打硬仗,这一次一定要使日军领教中国军队的作战精神!”在石牌保卫战每一个日夜,我军就是凭这股精神与敌搏杀。

  5月30日,由于失去牛场坡的屏障,朱家坪终被日寇攻占。越来越多的日军突破外围防御,开始强攻石牌要塞。自日军进入我石牌外围主阵地后,由于这一带崇山峻岭,其步兵仅能携山炮配合作战,抵挡不住我军之打击。于是便用飞机轰炸以代替炮击,每天保持9架飞机低飞助战。日军在空军掩护下,分成若干小股向我阵地猛攻,只要有一点空隙,敌军即以密集队伍冲锋,作楔形深入。当敌我双方都不惜生命为代价抢夺石牌前沿阵地时,战区总司令陈诚给胡琏打来电话:“守住要塞有无把握?”胡琏斩钉截铁地回答:“成功虽无把握,成仁确有决心!”电话中,陈诚告诉胡琏“委座已命14航空队前来助战,79军已收复渔洋关,正在向石牌前进。第18师罗广文正在休整,得到了补充。不久,我军就可以与敌人决战了。”胡琏放下电话,即赴前沿阵地。

  5月30日下午,第11师官兵在胡琏指挥下,依然在石牌要塞南边坡地殊死作战。曹家畈附近的高家岭,居然有3个小时没有枪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规模最大的白刃战正在这里进行!参战的老兵回忆,中日双方数千名士兵绞杀在一起,正拼剌刀肉搏,仗已经打到无法开枪的程度!惊天恸地的吼叫声中,数以千计的中日两军士兵端着刺刀冲向彼此!3个小时的肉搏战,双方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一寸山河一寸血——为了中华民族的尊严,为了每一寸神圣的国土,我18军将士以自己生命筑就抵御外敌的血肉长城!古人云:“两军相逢,勇者胜”——胜利的天平开始向着我军倾斜!5月30日,中国空军突然出现在宜昌上空——他们来支援保卫石牌的步兵战士们!驻守宜昌第39师团231联队长梶浦寅次郞在《遥远的战场》(又译作《日寇在宜昌》)一书中对我空军轰炸宜昌日军写道:“五月三十日,联队在宜昌西面约二十公里之地休息了。那时,在宜昌的上空,敌人的轰炸机数架飞来,慢慢地投弹轰炸。炸弹的浓烟和炸起的飞沙尘,在高空飞舞,使被其害的人(指日军——笔者注,下同)心痛。……小队(指留守宜昌的盛田小队)为了欢迎归来的联队,正在作有关的准备工作。

  ……

  突然,约有三十架敌人轰炸机,在天空一点点地显出身影。不久,隆隆地飞机声掠过上空。其中两架飞转来在上空盘旋,并投下了一批炸弹……小队宿舍中央,留下了直径十米、深数米的可怕的大坑。不用说,建筑物被炸得稀巴烂,周围的残垣断壁上,肉片(指被炸飞的士兵肉片)紧紧地沾在上面。……在东山寺山脚下飞机跑道附近,步炮中队也在工作(指收拾被炸的机场)。那时,制型纸糊的飞机模型(指日军的伪装飞机)破损得很厉害。……远离市区的南湖附近,有临时设立的步兵第86联队用的系马场。这里也被轰炸,死伤马数匹。”由于日军遭我第18军各部连连痛击,伤亡惨重。石牌久攻不下,日军全线已呈动摇之势。当天,侵华日军第11军军长横山勇下令日军撤退。

  5月31日,战场上的枪炮声突然沉寂下来,进犯石牌之敌纷纷回撤。这个战况,前线迅速报告给重庆。蒋介石闻讯大喜,立即电令陈诚,不得放过横山勇部日军,伺机歼灭之。陈诚当即要求吴奇伟:命令我军全线转入反攻,果敢追击敌人。6月1日,我军展开全线大反攻。由石牌败退下来的日军第3师团、第39师团各一部,在宜昌南岸抢渡准备撤回宜昌城。船只遭我方空军轰炸,损失惨重。宜昌江面,只见日军浮尸水面,江水血染如赤。久经日寇磨难的宜昌人民见此胜利,大快人心,悄悄奔走相告。鉴于以往经验,中国军队即使追击,也是瞻前顾后,动作迟缓。因此,日军这次撤退,仍像过去一样疏忽警戒。不曾想,我军官兵,心中早就蹩足了气,接到追击命令,迅即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各个方向追击溃逃之敌。一时间,日军兵败如山倒,分别向宜昌、宜都、枝江、公安方面狼狈逃窜。敌之后卫部队先后于五峰栗树垴、宜都聂家河、长阳磨市等地被我军追击,伤亡惨重。日军第30师团第104联队、第116联队各一大队,以及第65联队一部约3000余人,被王敬久的第10集团军第23师、第55师拦腰截断,又遭到我第98师、第121师各一部的不懈追击,日军在磨市周围被团团包围,伤亡惨重。

  
6月上旬,石牌决战之后的胜利捷报不断传到第六战区指挥部。

  
宜昌县人武部龙学满根据老兵叙述绘制石牌要塞决战作战图(图中可见我军追击日军作战态势)

  石牌保卫战从1939年3月设立保卫石牌的江防军开始,到1943年6月上旬石牌反击战取得胜利止,历时5个年头,经历了战争防御、相持和决战三个漫长的阶段。中间,发生不下百场的战斗,战线延伸到了整个宜昌、鄂西地区。在三峡的石牌要塞,中国军队利用长江天堑,神话般地止住了自中日战争开战以来的连连败绩,从而进入抗日战争相持阶段,使胜利的天平开始偏向中国。石牌保卫战的胜利,实现了战前蒋介石“军事第一,第六战区第一,石牌第一”和“死守石牌,确保石牌”的军事目标。石牌保卫战挫败了日军入峡西进的美梦,遏制住了日军肆意践踏中国的铁蹄,彻底粉碎了日军沿长江三峡攻打陪都重庆的部署。

  保卫石牌的战斗胜利,还有整个地区老百姓的功绩。粗略计算一下,参战的中国官兵15万人,如果按每人一天1斤口粮计算,每天需要15万斤粮食。除了粮食,战斗中弹药消耗也非常巨大。在山道崎岖的深山峡谷中运输这些粮食与弹药,难于上青天。老百姓大都采用挑担和背的方式,把这些粮食送到前线。当时,全民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据宜昌县文史资料记载,当时的宜昌县县长游锦章、军运代办所副所长路庸愚、区长郑济岚都曾参加过运粮。路庸愚曾写民谣以鼓励民工、宣传民夫:“中华好儿郎,保国到战场。你在前面打,我在后面帮。运粮运弹走得快,供应急需保前方。”这歌谣,唱出了后方百姓对抗战的热心支援,唱出了中华儿女同仇敌忾的昂扬斗志。

  
抗战时,三峡百姓人力运输

  石牌决战后,日军231联队长梶浦寅次郎在他的笔记本中充满悲哀地写下:“‘江南作战’的战役,在敌人重型轰炸机轰炸宜昌的这一戏剧性场面中,降下了帷幕。从整体来看,作为这次作战的终结,便是控制权(指空中控制权或战争控制权——笔者注)逆转了。”

  石牌决战,把嚣张一时的日军打得魂飞魄散。石牌决战之后,宜昌战区我军与日寇攻防之间,依然回到原有相持状态。不过,日寇再也不敢做入峡犯川的美梦。

  
石牌抗战纪念碑

  三峡天险的石牌要塞,成就了中国军队忠勇之师创造抗战奇迹,从而挽救了濒临危亡的中华民族。

  石牌保卫战中的石牌地域,不仅仅只指长江边的石牌要塞,而是整个石牌保卫战役中所涉及的所有中国土地——因为那片土地上,流淌着千万名卫国官兵的鲜血。石牌,是中国的福地。石牌,是中国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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