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从牛眠岗到黄花岗，抗战十四年的纪念
来源：鷹崵 存浩馆   2020-04-26 10:16:47

　　儿时，祖父一早带我去坐11路车上幼儿园：我们在沙河大街新华书店门前上车，先前往天平架总站，再从总站折回，经沙河大街、沙河顶、黄花岗再到位于中山四路的幼儿园——回忆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清晰。

　　懂事以后，我渐渐发现这一路并不简单，从天平架对面的牛眠岗，经燕岭路、禺东西路、沙河大街到先烈中路的黄花岗，全长四公里的路上分布了大大小小的抗战先烈纪念史迹。从军事上归类，海陆空诸兵种齐全，从时间上排序，则恰好涵盖了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至1945年新一军接收广州——据我了解，这曾是一道举世无匹的历史风景。　
时序清明，疫情扰攘，慎终追远的纪念，不必拘泥于时空形式。

　　牛眠岗：第七战区纪念碑遗址

　　很多广州人不知牛眠岗，但对燕岭路边山丘上的巨塔多少会有点印象，这是粤军第一师诸先烈纪念碑。为纪念抗战期间第七战区(广东、闽粤赣边区)抗战八年间的阵亡将士，1947年又在其旁增建了一座第七战区抗战阵亡将士纪念碑。其时，国民党已风雨飘渺，两年不到的时间政权易手，第七战区纪念碑此后的去向随之失考。

　　多年前我曾在网上发现此碑的碑志拓片出售，谁知在议价时卖家得知碑文出处，以为奇货可居，将拓片抬价至三倍，令人啼笑皆非。多年来苦心孤诣，终于在《余汉谋先生年谱初编》中发现碑文手稿的图片，算是填补了一处空白。碑志很长，日后将专文发布。

　　濂泉路：新一军公墓

　　抗战胜利，远征印缅的新一军载誉归来，接收名城广州。军长孙立人以日俘之汗酬先烈之血，驱使其削平白云山阳坡的丘陵，然后修建宏大的抗战烈士公墓以壮观瞻。

　　但短短数年间，内战胜负立见分晓，新一军从云端跌落凡尘。今时每逢清明、重阳，不乏在残存陈迹跟前献花祭拜者，或为凭吊烈士，或为追念过去，又或兼而有之。

　　沙河顶：十九路军坟场

　　十九路军淞沪抗日阵亡将士坟园，老广俗称“十九路军坟场”。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十九路军浴血沪上，部分阵亡将士忠骸运回广州安葬于此。

　　凯旋门是沙河顶的标志性建筑。儿时乘坐公交上幼儿园，过了沙河大街就进入先烈东路，一条直道驶往大东门。记得经过凯旋门时，祖父告诉我十九路军曾经“打日本仔”。

　　早年，十九路军坟场还被菜市肉档占据。父亲曾开着苏联产的“拉达”载我从凯旋门底下经过，车子驶过坑洼泥泞的路面震得快要散架，陵园的西式回廊在竹林后若隐若现，摇曳着微弱灯光的摊档里，小贩在脸红脖子粗地吆喝买卖……

　　云鹤岭：空军坟场

　　在先烈中路旁的云鹤岭，曾建有广东空军坟场，部分抗战牺牲的的粤籍空军官兵入葬其中，如“一，二八”淞沪抗战中负伤致死的赵甫明。

　　1987年，广州市政府决定将原空军坟场荒坟迁移到十九路军坟场，并建立了广东省航空纪念碑，在碑上刊刻了抗战殉职的飞行员以及机械、电讯、场站等地勤人员的姓名。

　　现在的云鹤岭，已经是住宅林立的社区，广东省航空纪念碑成为广州空军坟场唯一的见证物。

　
　永福路：五十四军公墓

　　为纪念远征滇缅印及淞沪、晋豫抗战的原五十四军所属部队，军长阙汉骞在广州黄花岗之侧的二望岗修建了纪念墓园。公墓陈列军政名人题词咏诗的碑石甚多，极具特色。后来墓园成为营区，原建筑被大多被夷平，仅存一个纪念亭。

　　我曾经在永福路附近询问干休所大院的居民，他们对五十四军公墓闻所未闻，但表示大院里确有解放广州的纪念碑。据我近十年来的观察，大院里有一些疑似碑塔残迹的构件，可惜碍于门禁森严，一直未能一探究竟。

　　年前有幸认识了阙汉骞将军的后人阙光儒先生，他提供了公墓的老照片并介绍了他所知的公墓详情，在史料阙如的当下弥足珍贵。

　　黄花岗：海军坟场

　　昔日的“东沙路”(东山-沙河)上曾存在着一个海军公墓，但是具体位置则无法确知。广州文物研究者康志斌先生，发掘出海军坟场位置的各种描述：1936年版《新广州街市详图》标示在执信中学与区庄之间;何侠《白云山游览指南》显示在云鹤岭华侨五烈士墓附近;《广州汉墓》提及海军坟场在三望岗，与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邻接。

　　民国时期的广州地名笼统随意，这为当代准确定位带来相当大的麻烦。例如沙河顶十九路军坟场，离黄花岗1.5公里远，也被称为“黄花岗之阳”;永福路与黄花岗隔着几重山丘，仍称“黄花岗之侧”……

　　1947年重阳节，陈策为海军抗战纪念碑主持揭幕典礼。纪念碑位于海军坟场内，碑文由粤系海军旧人余任城撰写、辛亥元老胡毅生书丹。碑文在《广东文献季刊》与胡应球《抗战时期的粤桂海军》中均有全文辑录。

　　2020年4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