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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专访(二):还原中国远征军历史这条路,我会继续走下去
来源:抗日战争纪念网   2018-01-31 09:31:07

  李正专访:还原中国远征军历史这条路,我会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终结(续)

  李正:云南省腾冲市人,1945年4月11日出生,乳名胜利,自号腾越布衣,研究二战中印缅战场的独立学者。对考古、历史、文学艺术有着广泛涉猎多才多艺的老人,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对中国远征军老兵进行抢救性的口述历史记录。

  问:您是从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对远征军历史感兴趣的?

  李正:1967年我从丽江回家乡探视生病的父亲,遇上两件事,对我的心灵造成极大的刺激。其一是遇上街道革命委员会在批斗一位参加过腾冲反攻战役的远征军老兵,他是20集团军53军战后流落腾冲的士兵,姓张,他在街道修自行车谋生,就因为他是个民国时期的军人,被称为“国民党残渣余孽”接受造反派的批斗,造反派要他说腾冲不是国军收复的,国军是不抗战的,而他一直坚持说腾冲是国军收复的,结果他被造反派吊了起来,他仍然再说“腾冲是国军收复的”。回到家中我跟我父亲说到这件事,父亲非气愤,极为感叹,说道“世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这简直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违背史实。滇缅战役,都是国民革命军打的,失地是他们收复的,腾冲是国民革命军收复的,腾冲人都知道。你以后若有了机会,一定要为这段历史说公道话”。

  其二是在我回乡的那段时间里,曾到国殇墓园中瞻仰儿时多次到过的腾冲国殇墓园,肃穆庄严的陵园景象不复存在,小团坡烈士墓冢和远征军第20集团军攻克腾冲阵亡将士纪念塔被毁,整个坡头一片狼藉,打听之下,陵园是被解放军54军驻防腾冲的部队所毁,纪念塔被用炸药包炸毁,数千为国捐躯的先烈墓碑被战士用工具活活敲断,当看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时,心灵为之一震,不由凄然泪下。为什么竟会发生将抵御外族入侵,保卫自己的国家民族存亡的英烈的陵园毁之一旦?我百思不得其解。

  因我曾在吴晗先生写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中饰海瑞这个人物,在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我被扣上了一顶反革命的帽子,在接受所谓的政治审查和蹲牛棚中,为不让大好的光阴白白消逝,也为了给自己找条出路,我拜师学医。1971年结束了对我的审查,我从丽江调动回到腾冲工作,在腾冲水电设备厂做了厂医,混迹在工人老大哥的队伍里,穿上劳保服,找到了一种保护色,并有了一个十分滑稽的称谓-“赤脚医生”。

  工厂里有一位被专政的老工人,名叫朱文斌,河南人,在铸工车间干最苦最累的重活。他在文化大革命运动中,以反革命分子的罪名被造反派经常揪斗,在游街示众中,造反派用8号铁丝穿着用铸铁铸成的黑牌给他挂在脖颈上游街。他到医务室来看病的时候,我问他为何被定为反革命分子,他苦笑对我说:因他是旧军人。在我与朱的接触中了解到,他是一名参加个过抗日战争的军人,所服役的部队是国民革命军第五军,他参加过昆仑关战役,1942年第5军列入中国远征军系列入缅作战,战败后翻越野人山回国,后在昆明当了工人,又转到腾冲。一位参加过抗日战争的军人,就因为是国民革命军的兵,而被称作国民党残渣余孽,戴上反革命帽子,施以专政。我对朱师傅十分同情,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记录他在抗战中的经历。当时我所做的记录时悄悄进行,是绝对不能公开的。

2014年考查高黎贡山北斋公房道冷水沟战场遗址

  问:您从什么时候开始投入远征军历史的专业研究

  如果从记录朱文斌参战的历史开始,到现在已是40多年的历程,当然初期对这段历史的涉猎是业余性质的,专业的研究是我改行到文物文管所之后。

  我于1960年毕业于云南省文化艺术干部学校,长期从事文化工作。由于我对抗日战争中的中国远征军的历史有着特殊的情结,有志于献身这段被尘封的历史研究,在我年届不惑之年时,为实现夙愿,于1988年向上级坚辞我当时在腾冲剧团里担任的团长职务,改行到县文物管理所做一名普通员工,并于同年报考就读云南省文化厅职工大学文博班,时年我已41岁。毕业后回到腾冲文物管理所,投身于文物保护和考古及历史研究工作中。1993年8月,我担任了文物管理所长职务,加强了对抗战遗址的保护和研究工作。

  问:你退休以来还在继续坚持工作,这10多年来有什么难以忘怀的经历吗?

  2004年,在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西山坝南诏城遗址”受到来自领导层的错误决策,将一条新修公路穿城而过,我在阻止无效遗址面临毁灭性破坏的时刻,向省文物处呈交了书面报告,破坏行为得到制止,古城遗址免遭破坏的厄运,因而冒犯得罪上级,于2014年7月1日“奉命”退休,时年我尚未达到法定退休年龄。

  退休之后决心做一名民间独立学者,以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为己任,全身心地投入到中国远征军的历史考查和研究工作之中。然而我虽然以44年的工龄退休,却是两袖清风,在无继续工作条件的情况下,为了尽早投入工作,我借款6万元,购置了摄像机、照相机、录音笔、笔记本电脑、移动硬盘等采访设备, 于2005 年走进异国他乡,寻访流落在缅甸境内的中国远征军老兵,考查中国军队与日军在缅甸作战的战场遗址、远征军墓地。

  我自退休以来的13年中,以每月几千元的养老金与微乎其微的稿酬、讲座酬金,来支撑我的独立研究考查工作。我的工作得到一些关注抗战历史研究人士的认可、支持,开始有企业和个人给我不时提供一些考查经费上的帮助,如深圳越众公司就曾经给我提供过一段时期的考查经费。

  我一直坚持田野调查,到目前为止,我已57次徒步穿越腾冲境内的高黎贡山,考查记录战场遗址,迄今,松山战场遗址的考查不低于50次,11次进入缅甸境内进行考查。 每一个抗战老兵身上,都承载着他们在参加抗战中所经历的历史,虽是局部片段的历史,但对于历史的拼图,复原历史的细节却是非常重要而不可缺少的部分。对中国远征军、中国驻印军老兵,除在云南境内寻找访谈外,我还到上海、江苏、浙江、湖南、四川、重庆、广东、广西、辽宁、吉林等地寻找访谈。我把做抗战老兵的口述史当做抢救历史的重要工作来做。

  2009年底,我在缅甸曼德勒对流落在那里的远征军新38师的张富麟老兵访谈中,突然发生眼底大出血,我在左眼基本失明的情况下,仍然坚持到勃固省完成了对远征军200师战斗遗址的拍摄之后才从仰光飞回国内治疗。病因是疲劳过度,医生叮嘱我进行一段时间的修养,但抢救抗战老兵的口述史时不待我,我在保山市医院做完眼底毛细血管激光封闭治疗之后,随即又踏上采访抗战老兵的征程。

  2011年6月,我在送参加过八年全面抗战的浙江新昌籍老兵杨良平先生回家时,因我患了多年的腰椎间盘脱出症在此时出现了马尾神经的严重压迫症状,几近瘫痪,被曾听过我讲座的企业人士将我送进上海中山医院并筹款为我进行手术治疗。我在上手术台前致朋友的公开信中写到“李正何德何能受到那么多朋友的关爱?我非常明白,是大家对中国远征军历史的关注,是大家对我研究这段被尘封的历史的关注。”“为了不瘫痪,我甘愿冒风险,....如果我下得了手术台,我将做拼命三郎,将我的后半生全部奉献于研究远征军的历史,为复原历史的本来面目、为弘扬传承远征军爱国主义精神,宣扬中国远征军在二次世界大战中为捍卫世界和平,为国家民族存亡所作出的重大贡献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以此来回报诸位对我的帮助”。我接受了椎间盘切除椎体间植骨融合内固定手术,手术成功了,我的脊柱却多了两条碳纤维板和6根螺丝钉。手术之后,主治医生交代我卧床休息三个月之后到医院复查,而我不愿停止工作,在手术17天之后我忍受着伤口的疼痛,拄杖完成了淞沪战役、南南京保卫战和浙江抗战遗址遗迹考查,并做了好几位抗战老兵的口述史。回到腾冲之后不久,我又徒步穿越高黎贡山南北斋公房道考查战场遗迹,并在深圳关爱抗战老兵志愿者周坚先生的陪同及照顾之下,完成了对远征军20集团军各部横渡怒江几个渡口的考查;完成了远征军穿越高黎贡山极为艰险的4条小道考查的夙愿。

2015年辽宁抚顺访谈老毕不给你陆湛先生远征军

  问:请你概略的回顾一下您在弘扬远征军爱国主义精神,在挖掘远征军历史方面所做的一些工作。

  李正:2005年我接受了凤凰卫视凤凰大视野10集《中国远征军》纪录片顾问的邀请,带摄制组在滇西,缅甸进行拍摄,这个纪录片对尘封的中国远征军的历史起到了非常好的正面宣传作用,使很多人认知了这一段中华民族在抗日战争中的光辉历史。在这之后,我又协助了一些媒体对这段历史做正面宣传,接受过很多媒体的采访,也在一些纪录片中对这段历史做过讲述。

  中国远征军为国家、为中华民族而战的大无畏精神是应该代代传承的,中国远征军的光荣历史是必须还回它本来面目,客观评价这段历史,让国人永远记住这段历史,分享这段历史,是研究人员应尽的义务。

  近10多年来,我除了做考查研究之外,也撰写了一些相关的学术研究文章,并参加了一些相关的学术会议,发表自己的学术观点。而更多的工作是做这段历史的学术讲座,做成年人、青年人、少年儿童的励志教育,传播正能量。我先后在国家图书馆、云南武警总队、香港岭南大学和几所中学以及在甘肃、重庆、广东、贵州、云南相关的爱国主义活动中,做了数十场学术讲座,我能为正面宣传二战CBI战场中国军队的光荣历史,弘扬爱国主义精神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感到非常自豪和欣慰。

2014年考查高黎贡山北斋公房道北风破战场遗址

  问:您做了这么久的考查研究,为什么没有把研究的成果以专著的形式留给后人?

  李正:因为我的田野调查工作至今尚未完成,我是凭一己之力在工作,受经济条件和工作条件的制约,虽然不时得到一些朋友的帮助,但很多工作还需要我自己一桩桩来完成,譬如到现在对远征军1942年怒江江防防线的全面考查尚未完成,远征军一些部队的战斗祥报还未查到,所以还不具备出书的条件。

  近年来关于远征军题材的书籍、影视作品出了不少,但能还原历史本来面目的研究成果并不是很多,一些篡改、杜撰、戏说历史的作品不时问世,一些文艺作品却冠以历史研究著作,这是对历史的大不敬,对远征军的亵渎。我认为凡有志做历史研究者,只有还原历史本来面目的义务,而没有杜撰、戏说历史的任何权利。我希望我的专著能对历史负责,对读者负责,对得起躺在地下的先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问:您已经年逾古稀,如果因不可抗拒的原因撒手人寰,你这么多年的研究不就徒劳了吗?

  李正:我会努力争取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奉献给读者,如果真有不可抗拒的原因使我无法完成自己的心愿,我也早做了准备,我在抗战胜利70周年时,已经把我所有资料无偿捐献给了国家图书馆中国记忆中心,他们会把资料公开上网,提供给学者研究之用,我从不把获取的这些资料当做是我个人的财产,这是很多人在共同努力的结果。我自信中国远征军的历史研究,将会出现更多严肃的研究者,会有人继续做下去,中国远征军的历史,一定会还回历史的本来面目。

2015年在顾家国家书馆做《中国远征在滇缅战场军》学术讲座。

  文:孙洪艳

  图: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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