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大连理工大学,林荫道上,巴扬琴声里,熟悉的旋律响起——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
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
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
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是的,这是苏俄歌曲《红莓花儿开》,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家喻户晓的一首歌。如果你就出生在这个年代,那一定再熟悉不过了。如果你是80后、90后,回家问问父母,他们会一口气说出一大堆当年流传的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小路》《喀秋莎》《三套车》《共青团之歌》……
这些在大连理工林荫路上唱歌的是一群民间草根,他们自掏腰包,打算拍一部关于中苏人民共同抗击日寇的片子,片子可以说是微电影,又很象纪录片,就叫《红莓花儿开》。
感受一下现场的画风吧。对于与苏俄有着特殊渊源的大连人来说,这场景既怀旧又亲切。
微电影的拍摄创意要从一张彩铅素描人物画像说起——
十年前,谢廖沙(虽然这个名字看起来很苏俄,可他是地道的大连人)在俄罗斯的布拉格维申斯克收藏到这张彩铅人物素描,同时还有一张缺了一个角的照片。看得出,画中人正是照片上的人。
谢廖沙是谁?
他身上有几个标签:草根、抗战文物红色收藏家、直肠癌患者。
这个执着的人花了三十多年的时间收藏散落于中俄民间的二战时期中苏共同抗击日寇及当年苏联红军纪念物,足有三四万件。他对这段历史极为痴迷,连名字都从谢海改成了谢廖沙。虽然身体很差,经历过三次大手术,依然不改初衷。
说回十年前,从俄罗斯老战士协会手中收到这样两件藏品后,他对画中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是谁?有着怎样的人生?是否还活着?
素描的背后有文字,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可爱的小柳巴,请看副本,别忘了我,等着原本。格力沙,1944年5月8日。
你可以想象那样的情景:
一个叫格力沙的年轻人要上前线了,与他的情人柳巴告别时,送给了她这张素描,原照揣在自己的身上。他们约好了,战后重逢时,凭素描画像与照片相认……
再看缺了一角的照片,背面写着:
亲爱的小柳巴,等着我。1941-1945,祖国胜利了,我还活着。等着我。
格力沙有没有坚持到战争结束?有没有见到思念的小柳巴?他们结婚没有?
一切都无从得知……
算起来,如果画面中的主人公活着,至少95岁了,已经是耄耋之年,垂垂老矣。
谢廖沙几乎每年都去俄罗斯收藏抗战文物,每次去都会发现,曾经接触过的苏联老红军又有人走了,存世者越来越少。
他有一种紧迫感,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几年之后,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只怕再也寻不到了。
他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多位有着苏俄情结的朋友、同道、同乡的支持。于是,一个纯民间、纯自费的团队组建起来了。他们写脚本、分工、找演员、找地点,确定了长达半年的拍摄、寻访和制作计划。
这个团队共计45个人,平均年龄超过55岁,年纪最大的已经80多了,最小的也过40了。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热爱中苏抗战历史,且有着深深的苏俄情结,几乎人人能歌擅舞会弹会吹,那些我们的父辈熟悉和热爱的歌拿起来就能唱。
这其中,有中俄混血特型演员张维喜,他参加过《功勋》《家有九凤》《我的娜塔莎》《闯关东前传》等30多部影视作品的拍摄。
有唱着苏联歌曲长大的理工大学男中音歌唱家赵岩。
有前新疆歌舞剧院演员、擅长俄罗斯巴扬琴演奏的于忠明。
有大连蓝光(俄语)艺术团的李美玲、傅黛娟、毕英发等团员们。
对了,还有这位小演员,来自高新区中心幼儿园的3岁的方烁睛小朋友。小家伙属于客串,首次“触电”,感觉相当好,一遍就OK。
理工大学新闻与传播学系的陈志强老师担任摄影,电信部的郭学满老师负责摄像。谢廖沙本人则任编剧、导演、场记、制片人……
一周前,微电影正式开拍,首个场景选在旅顺的苏军烈士陵园。张维喜扮演的苏军战士、老年格力沙念念不忘曾经战斗过的中国大连,他来到旅顺,寻找牺牲在这里的战友的墓地……
这段戏的背景歌曲是《鹤群》。
1945年5月9日零点,德国代表在投降书上签字,历时47个月的苏联卫国战争结束。硝烟散尽,但战争带来的创伤却始终难以愈合。
1969年,俄罗斯联邦人民艺术家弗伦凯尔根据达格斯坦诗人拉苏尔·甘姆查托夫的诗篇创作的歌曲《鹤群》,就是一首献给战争期间阵亡将士的安魂曲。歌里唱到:“有时候,我总觉得那些军人没有从流血的战场归来,他们并不是埋在我们的大地,他们已变成白鹤飞翔。”
《鹤群》在一次老兵见面会上首演,一曲终了,场内一片寂静,一位经历战争的元帅含着眼泪紧紧地拥抱着演唱者,连声说:“谢谢,谢谢!”
因为这首歌曲,“白鹤”成为了卫国战争牺牲者的象征。
微电影的第二个场景是在大连理工大学的林荫路上拍摄的,老战士格力沙与孙女卡佳漫步小路。他回忆起与心爱的柳巴告别的情景,一曲经典的《红莓花儿开》,重现了少男少女忐忑慌张的心。
《红莓花儿开》诞生于上世纪50年代,由苏联歌曲大师伊·杜纳耶夫斯基谱曲,是电影《幸福的生活》的插曲之一。歌曲表达了一位少女对少年的暗恋之情,河畔的红莓花开了又谢,少女对于心上人的思念却只增不减。
第三个场景拍摄于大连湾辽渔集团,那里有两门前苏联红军留下的参与解放大连的大炮。《喀秋莎》的旋律就在大炮前响起。
《喀秋莎》描绘的是春回大地时的美丽景色和一个名叫喀秋莎的姑娘对离开故乡去保卫边疆的情人的思念。歌词是苏联诗人伊萨克夫斯基所写的一首八行诗,歌词所表现的诗情画意和纯真的爱情一下就打动了作曲家玛·布朗介尔,歌曲很快谱好,首演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之后,这首浪漫的爱情歌曲不仅在全国范围内流传开来,还流传到国外。二战期间,意大利游击队还把这首歌曲的音乐主题发展成为一首战歌,叫做《风在呼啸》。
微电影中的绝大多数道具,包括军服、军帽、斗篷、勋章、巴扬琴等等,都是真实珍贵的抗战历史文物,是谢廖沙的藏品。
除了国内的拍摄,他们计划在七月末展开一场漫长的旅行,从大连乘坐火车,自满洲里出境,换乘俄罗斯的欧亚铁路国际列车,奔赴贝加尔湖、伊尔库兹克市,经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新西伯利亚、鄂木斯克、叶卡捷琳堡、彼尔姆,到下诺夫哥罗德、莫斯科,再前往圣彼得堡,之后返回祖国。全程预计28天时间,行程超过7000公里。
这个过程中,他们要寻访在世的前苏联老红军,抢救性地拍摄和记录;要继续格力沙的故事,回溯他的一生;要捕捉金色的白桦林、开满花朵的山坡、城堡的尖屋顶、大地上奔驰的火车……
之后,微电影将进入后期剪辑制作阶段,直至形成一部45分钟的影片。9月3日,是抗日战争胜利的日子,这部片子要和全程摄影作品、全程油画作品以及谢廖沙的藏品一起,作为“中俄大学生文化艺术节”的一部分亮相……
关于《红莓花儿开》
“红莓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花?你见过或者认识吗?
仅从词面上感觉,大概是一种美丽的红色的花儿吧。
红莓花儿开,其实是个误译。
这是一种属于忍冬科的乔木,开白色小花,结鲜红果实。植物学上,它正式学名为“荚迷”,在俄语中也就是原歌词中读作“卡利那”,俄罗斯民间也将其昵称为“卡林卡”。因为开白色花,中文通常译作“雪球花”、“雪球树”。在中国,它的别名叫树莓、马林,东北人把这种花儿结成的果实称为马林果。
《红莓花儿开》的初译者曾经撰文公开检讨,说自己当年把“卡利那”译作“红莓花”是错误的,《红莓花儿开》应正名为《荚迷花儿开》才是。但文章一经发表,人们纷纷表示不接受,反对更名———事实上也无法更名了。无论是歌唱家还是大众早都已经接受了“红莓花儿”,每个人在心里都有着对它的想像,所以没有必要去更名了。
同样的误会还发生在另一首同样在中国流传久远的俄罗斯民歌《三套车》。据称有苏联访团到中国后,听到为他们演唱的《三套车》时,不解地问“歌中老马从何而来”?问了几个回合后,方知“老马”系原作中的“姑娘”的误译!由此,俄罗斯原歌中为姑娘而忧伤的小伙子,在中文歌曲中变成了为“一匹可怜的老马”忧伤,长达半世纪之久!
或许现在的80后、90后无法理解,为什么俄苏文化在父辈里会有如此刻骨铭心的记忆?为什么一首苏联歌曲会成为上几代人表达青春和爱情的共同心声?这其中或许有着政治的和时代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这些与青春、爱情、思念与美好有关的歌曲,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现时,如同沙漠里的绿洲、寒冬里的温暖,抚慰了人们的心灵,温柔了残酷的岁月,成为情感的寄托与抒发。
已经过了春分,甜蜜的红莓花儿又将绽开。安静地听一听吧,你也会爱上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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