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墓碑会说话
来源：孟企平   2018-11-16 16:20:10

　　标题这句话出自朋友给我推荐的军旅作家刘亚洲传记文学作品《王仁先》。我曾浏览过坊间传闻是刘亚洲所作《写意毛刘周》，感觉这位上将可以算红二代中的另类。《王仁先》篇幅不长，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故事并不复杂：中越边境战争期间，老山前线部队的一位失恋的连级参谋与驻地一个新婚不久热情奔放的苗族少妇阿岩发生关系，被告发指认后，他被降职为排长，派到最危险的火线高地。他和战友坚守山头，并指引我军炮火准确消灭敌军，保证了战斗胜利。最后他对着报话机喊了一句“我走了”，牺牲在敌军的炮火下，时年25岁。这样的人算不算烈士、算不算英雄?应不应该为他请功?有各种不同意见，最后还是为他记了一等功、立了墓碑。

　　王仁先安葬后，苗族少妇阿岩卖了家里唯一的耕牛，买了两条逝者最喜欢的高级过滤嘴香烟，全部插在墓碑周围点燃，像斑斑点点白色的花环。她对坟墓里的他说：“让你抽个够!”我以为王仁先牺牲前那一句“我走了”既是对上级和战友的最后交代，也是与阿岩的生死诀别，这阴阳两隔的对话让人心酸。文章引用了法国文学家雨果《九三年》扉页题词：在绝对正确的革命之上还有一个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读来令人唏嘘不已。

　　我最为感慨的是文中的这一句“千年的墓碑会说话”。这让我联想起我们曾经祭扫过的许许多多抗战官兵的墓碑和陵园。在岳麓山、春华山、隐珠山、衡山、雪峰山、吴淞口、昆仑关、腾冲来凤山、龙陵松山……，七八年来我们祭扫过的烈士墓地几十处，埋骨异乡的英灵何止数万。长沙县春华山刘金国老先生保护的国民革命军74军“中央阵亡将士墓”十多冢，其中一座上有碑刻“此干长约十四丈”，换算可知每一个墓坑直径达50米，这一役牺牲逾千官兵，前两年仅有六位英灵被认亲，迎回浙江老家安葬。在湖南溆浦青山界，抗战阵亡烈士陵园复建工程指挥部谭部长介绍说，当年仅争夺一个山头牺牲的官兵就有800多名，战后用八个收割稻谷的扮桶装遗骨，上面盖晒簟，垒土为坟，砌石为墓。衡阳张家山收殓烈士遗骨数千具，照片不忍直视。安葬于南岳衡山的国民革命军60师阵亡官兵有2728人;岳麓山云麓宫围栏上阵亡士兵姓名有5000余个。在国破家亡、民族危亡之际，无论富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一齐奋起保家卫国，有的是抛妻别子奔赴战场，更多的是不曾嫁娶的未婚青年，甚至有稚气未消的少年。抗日战争中国牺牲官兵四百万人，他们死得轰轰烈烈，眠得冷冷清清。“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他们算不算英雄，该不该记功?

　　2015年我们在云南芒市发现几处湖南抗战烈士墓碑，至今没有找到亲属。湖北志愿者为鄂西会战牺牲的广西谭雄飞烈士立碑，几年来多方寻找，寻亲未果。

　　为铭记历史、弘扬正气，各地陆续复建了一些抗战烈士墓碑、陵园，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得到保护。近期有香港学者正在征集各地抗战烈士陵园墓碑资料，将整理图册出版。千年墓碑会说话，愿烈士墓碑屹立千年，永供后人瞻仰。这让我对雨果的名言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在绝对正确的革命之上还有一个绝对正确的人道主义。

　　2018年11月16日

　　——长沙老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