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回忆湘军时期的几个老长官
来源： 架势堂关防 本文作者：钟逸平   2020-04-30 09:17:39

  　彭德怀在自述中记载，他于1916年3月参加湘军，当时正值湖南驱逐汤芗铭。他参军的部队番号是湘军2师3旅6团1营1连，师长陈复初，旅长陈嘉佑，团长鲁涤平，营长刘鉶，连长胡子茂，此外还有2连长袁植，排长周磐。

　　彭总的回忆在时间上稍有偏差。他参军时汤芗铭地位尚稳，到了1916年6月袁世凯被汤芗铭气死后，湖南人才开始驱汤，7月汤芗铭被赶出湖南。汤逃走后，代理督军曾继梧和督军谭延闿先后将湘军改编为两个师，上述部队番号是此时的番号。彭参军时部队尚称为湘军巡防营，后改编为湖南护国军第1军。

　　附带说一句，和彭总同年参军的还有一个13岁的娃娃兵，是在6团2营，就是后来的陈赓大将。

　　上面提到的几位除了胡子茂默默无闻之外，其他都是民国年间名人。

　　首先说说陈复初。彭总刚参军那会儿，湘军只有两个师，作为2师师长的陈复初算是当时湘军的头面人物了。彭总在自述中称陈复初为反孙中山派，这个概念比较含糊。当时湖南面对的两大阵营并不是孙中山派和反孙中山派，而是北洋军阀和西南军阀(主要是桂系)，当时的孙中山因为没有军队，只是个偶像派明星。陈复初和督军谭延闿矛盾很大，陈复初亲北洋系，和陆军次长傅良佐关系较好，而谭延闿和桂系关系密切。傅良佐督湘后不久，谭系的刘建藩林修梅在湘南宣布独立，拥护孙中山护法军政府，湖南护法军总司令程潜和湘军1师师长赵恒惕都率兵支援，就此拉开了护法战争的序幕。

　　傅良佐派陈复初率领2师和其他北洋军前去讨伐，但2师官兵早就对北洋军不满，他们在陈嘉佑鲁涤平率领下战场倒戈，反与北洋军开打。这下陈复初混不下去了，只好带领残部跑到了湘西。后来，张敬尧督湘时把他的部队给收编了，他成了光杆司令，只好跑到北京作寓公，1926年病故。严格说起来，陈复初并不认识彭德怀，他离开2师的时候，彭还是个参军刚两年的新兵，只是作为士兵代表参加过反对他的兵变，即使他死的时候彭也不过是个小营长而已。

　　再说说陈嘉佑。

　　陈嘉佑资格很老，曾参加过华兴会，华兴会是同盟会成立之前的三大革命团体之一，以首领黄兴的谐音命名，主要成员是湖南人;另外两个团体是兴中会和光复会，前者是孙中山成立的，以广东人为主;后者以浙江人为主，蔡元培章太炎先后任会长。三大团体1905年合并为同盟会，可见他是党内元老了。此外，他还是日本士官学校8期毕业生，(何应钦才是11期的，)在国民党军队中，士官系辈份最高，其次是保定系，再其次才是黄埔系。但陈嘉佑仕途并不顺利，他在辛亥革命前就已经是清朝新军的团长，到了1919年驱逐张敬尧之后，只是湘军第四混成旅长，后跟鲁涤平一起背弃赵恒惕到广东投奔谭延闿。北伐时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军教导师师长，屈就他的老部下、2军代军长鲁涤平之下，后2军扩编为2军、14军两个军，他才升任14军军长。

　　不过，国民党第2届中央候补委员的身份还是说明了他的资历(鲁涤平只是第3届候补中委)。陈嘉佑为人正直，看到蒋介石叛变革命，实行独裁统治，非常不满，公开反蒋。起初蒋介石对这位党内元老、军界前辈还很客气，想以湖南省主席、国府委员等职诱惑他放弃反蒋主张，但他矢志不渝，那几年只要有人反蒋他就参加，比如冯阎程潜等人的反蒋活动，蒋开始恼羞成怒，下令通缉他，他只好躲到香港。1937年病逝。彭德怀参军后仅两年，陈嘉佑就离开了2师，他应该不认识彭，但后来肯定知道那个发动过平江起义、打进过长沙、还当过他弟弟上司的共军3军团军团长曾是他当年手下的一个小班长。

　　陈毅安

　　陈嘉佑的四弟陈毅安是黄埔4期生，参加过秋收起义并跟毛委员上井冈山，1928年担任红4军31团副团长时，指挥过著名的黄洋界保卫战，1930年从长沙城撤退时不幸牺牲。

　　鲁涤平

　　在彭德怀的几个老长官里，鲁涤平的名气最大，(他副手张辉瓒因为被毛主席点过名，名气更大，但老张没有当过老彭的直接领导，不算。)一方面是他职务比较高，再就是他曾引发过一场战争——蒋桂战争。

　　鲁涤平早年曾追随黄兴，后投靠谭延闿，再后来投靠蒋介石。彭德怀入伍时他是团长，两年后升旅长(随后刘铏升团长，袁植升营长，周磐升连长)，5年后升师长(随后刘铏升旅长，袁植升团长，周磐升营长)。

　　在赵恒惕和谭延闿的争斗中，他开始想左右逢源，居中调解，以提高自己的地位，但赵恒惕得到了吴佩孚的支持后不再重视他，他于是只好投奔谭延闿，走以前杀了不愿叛赵的袁植，这使袁的亲戚和同学叶琪、唐希汴等都离他而去，他的实力大为损失。到广东后他成了谭系的2号人物、谭在军界的代理人。

　　谭后来官运亨通，当到了国民政府主席、中央政委会主席、行政院长等顶级职务，鲁涤平也水涨船高，当上了2军军长、九路军总指挥、中央候补委员，湖南、江西、浙江省主席，军事参议院副院长等。

　　不过，鲁涤平的军事素养并不高，跟红军打仗，从湖南打到江西，从没打赢过，老2军缩编18师还让张辉瓒给全部报销，这让老蒋心里很堵得慌，后来拿掉了他的兵权。鲁涤平人称“军事谋略平平，政治谋略上上”，他在政治上倒提出过不少有价值的建议，比如他曾出过主意，在省县之间设立专区，实行三级行政区划体制，这一点不仅国民党，就连共产党到现在也还实行着。

　　彭总在自述中对鲁涤平杀害袁植很不满意，言语中颇不客气。其实当初鲁涤平对彭德怀是很赏识的，因为彭带兵有方、纪律良好，鲁视察彭连时还当众表扬过他。彭当初也很推崇鲁涤平，认为他与一般的旧军人不同。彭与鲁在出身上也很接近，都没有上过著名军校，属于行伍出身。但彭跟袁植的关系更好，因而对鲁杀袁不满，在袁死后给周磐出主意脱离鲁涤平，结果没能更早的参加孙中山革命阵营，稍微有点遗憾。彭在自述中把鲁涤平等人脱赵投谭之事定性为保定系士官系联合排斥行伍系似乎不太准确，比如投谭的陈嘉佑张辉瓒也都是士官系的，说是谭赵两派的派系之争可能比较准确一些。

　　鲁涤平早期还是比较进步的。他老表刘少奇被赵恒惕逮捕，他参与营救。北伐时2军党代表是李富春，三个师党代表也都是著名共产党人，4师党代表李六如(师长张辉瓒)是辛亥元老，六十年代青年必读五本书之一《六十年的变迁》的作者，延安时曾任毛泽东办公室秘书长;5师党代表方维夏(师长谭道源)是毛泽东在湖南一师的老师;6师党代表肖劲光(师长戴岳)更不用说了，鲁涤平跟他们合作的都挺好。四一二政变后，鲁涤平曾很痛心，说“没有共产党合作，北伐取得不了这么大成绩，这是过河拆桥啊。”但后来，他还是变成了反共健将。鲁涤平1935年中风而死，年仅48岁。

　　刘铏早年曾追随蔡锷，在军校当教官。后来回到湘军，在比他小5岁的鲁涤平手下当营长，很受鲁器重，逐渐升至旅长。但在鲁涤平准备带队到广东投奔谭延闿时，他却突然变卦，拉走了部队回到赵恒惕处，刘铏由此升为2师师长(另外3个师长是贺耀祖、叶开鑫、唐生智)。这事对鲁涤平打击很大，刘因此成了他毕生最痛恨的3个人之一。北伐前夕，唐生智主湘，曾将刘铏逮捕，释放后，刘被迫脱离了原部队，后被蒋介石任命为宣抚使，和鲁涤平同回湖南，两人虽一起共事，但仍是面和心不和。刘铏也很赏识彭德怀，赞同提拔他任湘军独立5师6团团长。但彭对刘很反感，因为他卖鸦片、同帝国主义勾结，不是个革命军人。彭德怀发动平江起义后，刘铏与张辉瓒朱耀华指挥部队会剿，使红5军遭受重大损失。后来，刘铏厌倦了军旅生涯，退役从事采矿业。解放后他把矿山交给了政府，被任命为湖南省政府参事，1953年病故于长沙。

　　彭德怀在自述中对袁植评价比较高，认为他有爱国思想，且有一定才能。彭总的这个评价可能个人感情色彩浓了一些，因为袁植很欣赏器重彭，两人在某些方面“气味相投”。袁植是保定2期毕业生，彭曾说过，这些保定系军官，初来时朝气蓬勃，充满爱国情感，但随着地位提高，开始腐化堕落，唐生智、李品仙、吴尚、周斓、叶琪、刘兴、何健莫不如此，袁植看来也没有例外，自述中提到他讨小老婆事，他办工厂首先也是为了个人发财。当时孙中山是代表进步力量的，鲁涤平等人投靠孙中山是正义之举，袁植却死心塌地追随赵恒惕，显然是错误的，鲁涤平杀他不应该受到指责。

　　周磐

　　周磐毕业于保定3期，从排长一直干到8军1师师长，独立5师师长，彭德怀发动平江起义后他被迫辞职，以后长期从事参谋和军事教育工作，直到解放战争末期才重新出山，担任宋希濂副手，14兵团副司令兼122军军长，跟随宋逃到大西南，1950年在昆明被俘，1952年镇反中被处决。

　　上篇对袁植评价也适用于周磐。跟精明强干袁植相比，周磐比较优柔寡断，遇事缺乏主见，彭德怀好谋善断对周磐弱点正好是个补充，所以两人共事多年，个人感情还算不错。但随着官越做越大，周磐心态也开始变化，更注重维护自己既得利益，彭能力他很清楚，但彭左倾言论也让他警惕，使他对彭不得不防。2师改编为唐生智8军1师时，他把2营长戴吉阶提升为1团长，而没有按旧军队惯例提拔1营长彭德怀。

　　后来戴吉阶不干了，他不得不提拔彭德怀，却不让老资格李灿接任1营长，就是因为李灿和彭德怀关系密切缘故。彭后来发动平江起义对他仕途应该是个重大打击，他肯定对彭德怀非常怨恨，认为彭背叛自己。所以在49年国民党已经必败无疑、湘军那么多高级将领纷纷起义投诚的时候，他依然坚持顽抗直到被俘为止。

　　彭总在自述中说林修梅、唐希汴也先后当过他的旅长，稍有疑问。林修梅曾经当过1师2旅旅长，但似乎没有在彭旅干过。唐希汴据说当过暂编12旅旅长，这个旅下辖彭德怀所在的6团和36团。林修梅是林伯渠堂哥，可惜1921年因患牙疾被庸医治死，否则绝对是国民党左派，甚至象吴玉章那样参加中共也未可知。

　　唐希汴和袁植是保定同期同学，后来在国军混的很一般，49年跟随程潜起义，解放后当过湖南省政府参事，1972年去世。

　　彭德怀所在部队沿革：湘军巡防营——湖南护国军第一军(军长曾继梧)第四梯团(梯团长陈嘉佑)——湖南陆军第二师(师长陈复初)第三旅(旅长陈嘉佑)——湖南陆军独立第三旅(旅长鲁涤平)——湖南陆军第二师(师长鲁涤平)第三旅(旅长刘铏)——湖南陆军第二师(师长刘铏)暂编十二旅(旅长唐希汴)——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军长唐生智)独立第一师(师长周磐)——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五军(军长何键)第一师(师长周磐)——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独立第五师(师长周磐)

　　独立第五师第一团(团长彭德怀)就是1928.7.22彭德怀领导的平江起义第一团，现在的38军112师334团的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