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抗战：活着走出“野人山”
来源：人民政协网   2015-09-10 10:01:30

　　我爷爷原名叶学贤，后改名叶筱清。1920年5月21日出生在湖南省岳阳市平江县安定镇小田村一个殷实人家。作为家中独子，太爷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爷爷5岁入私塾，读了9年，在太爷爷的帮助下，爷爷开办了自己的学馆，刚满16岁就当起了私塾先生。在开办学馆的3年时间里，全国各地燃起了抗日烽火。在湖南平江这块热土上，许许多多的热血青年报名参军，上了抗日前线。

　　一天，太爷爷把爷爷叫到身边说：“现在国家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去保家卫国啊！后天，你就去长沙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三天后，爷爷带上太爷爷为他打点好的行装，在妻子和两个儿子的哭声中离开了家。爷爷离开家时是1939年6月，再次回家，已是13年后。而自此一别，直到1945年离世，太爷爷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

　　到长沙后，爷爷进入国民党中央军官学校长沙分校学习工兵指挥专业。中央军官学校号称是“承继黄埔”。在两年学校学习期间，爷爷成绩优秀，1941年7月毕业后，进入当时国民党唯一的一支机械化装甲部队———杜聿明第五军“铁甲王牌”第九十六师担任中尉副官。爷爷曾讲，能到这支部队去，是当时许多青年学生梦寐以求的。

　　1941年12月，缅甸仰光上空出现了日本“零式”飞机群。英军总司令胡敦请求中国派出援军。1942年2月，第五军编入中国远征军入缅。爷爷就这样，从军校刚刚毕业就跨过国境参加了入缅作战。

　　爷爷讲，入缅作战并不顺利，部队长驱直入，实在是太冒险，听说当时杜聿明是强烈反对的。1942年4月9日，日军第三十三师团分兵3路，通过“曼德勒会战”以重兵摧毁了远征军的“长蛇阵”。但在日军兵力、装备都占优势并拥有制空权的情况下，中国军人克服困难，与日军苦战12天，歼敌5000余人，成功掩护英军撤退。为避开日军的追击，部队决定沿着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翻越“野人山”向中缅边境靠近，返回祖国。

　　爷爷所在的第九十六师担任前卫，炮兵、工兵钻入原始森林后，很快就迷失了方向，与长官部失去了联络，只能踩着野兽越过的小路，在阴暗潮湿的原始森林里行军。由于战略上的犹豫不决耽误了大量时间，致使远征军进入“野人山”后便赶上了恐怖的雨季。大雨倾盆，气温骤降；山洪时有爆发，瘴气到处肆虐；蚂蟥毒虫循着人的气息随时袭来，不但吸血，还传播致命的疾病；从来没见过的毒蛇猛兽不断出没……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常常在睡梦中就不知不觉惨死他乡。

　　据后人计算，进入“野人山”的远征军平均每天死亡131人，平均每走43米就有一个士兵倒下，死亡率高达86%。这也是远征军五条撤退路线中，最艰苦、最漫长、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条路线。

　　爷爷还告诉我：“中国远征军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入缅甸，作战不足两个月，死亡总数就高达6万人，其中作战伤亡仅1万人，近5万人死在了深山密林的撤退中。我在这段非人的生活中，几次病倒，险些也死在那里。也许是年轻，我战胜了死神，最终幸运地逃脱了出来。”

　　爷爷他们经过10多天艰苦行军，幸运地来到了喜马拉雅山脚下一处地图上查不到的与世隔绝的地方。这里住着几户人家，靠打猎、捕鱼和采集野果为生，爷爷一行只能先勉强维持半饥半饱的原始生活。1个多月后，部队终于在藏族向导的带领下翻越白马大雪山，于8月中下旬到达西藏回国。

　　爷爷回忆：“我们是怀着满腔热血出征的。虽然只和日军短暂作战，但官兵奋勇顽强，给日军以一定的打击。后来因为上层决策指挥的矛盾，部队不得不撤回来，实在令人惋惜。”

　　爷爷时常诵读同为远征军战士的诗人穆旦写下的纪实诗篇：《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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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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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所在的第九十六师工兵团回国后，作了1个月休整。为提高部队战斗力，1943年，国民党在中国的昆明、大理和印度的兰姆珈等地分别设干部训练团和训练学校，并配有盟军提供的新式装备。爷爷作为教官，对官兵进行兵器、射击、战术等训练，从而使部队的作战能力有所提高。

　　1949年12月25日，爷爷所在的国民党军第三兵团在四川金棠起义，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川北军区中的一员。1950年2月，为支援第十八军进军西藏，工兵专业出身的爷爷被选调到工兵第十团，执行康藏公路二郎山公路段的修筑任务。因表现突出，1950年11月，部队保送他进入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政大学川西分校第一期学习。1952年10月，爷爷响应国家号召，脱下军装转业回到了阔别十多年的老家。

　　（作者单位：中央统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