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深是我的姑父,更是我的恩师。我10岁第一次看见姑父时,他英姿勃发,胯下枣红马四足生风,卷起满路飞尘,令我心生敬仰。与姑父接触后,他的温厚热忱和知识广博更令我印象深刻,我打心底里尊敬这位长辈。13岁时,我在广州读书,当时姑父在广东任省政府主席、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总指挥和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参谋部参谋总长,我的生活和学习得到了姑父细致的照顾。那时候我身体比较瘦弱,一次到姑父家吃饭时,姑父对我说:“泽棣,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补充营养,如果身体这样瘦弱,以后怎么能够适应军校的生活啊,以后你来吃饭就让厨房给加上两个菜。”我非常感动。以后每周的休息日,姑父总会接我来家里吃饭,教我学习,我渡过了一生中最愉快和难忘的时光。后来,又从姑妈周月卿和哥哥周泽甫口中知道姑父曾任黄埔军校副校长,追随孙中山先生带领军队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故事,更令我钦佩不已。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将姑父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作为指引,立志报效祖国,为家乡做实事。
姑父造福百姓,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城市建设发展尽心尽力。1924年,姑父任梧州善后处长,办理梧州及其各地善后事宜。他打算在梧州蝶山办一所高级中学,就和当时广西建设厅厅长、留美回来的盘珠祁硕士商谈自己的想法。而盘珠祁认为,梧州市居西江上游,为广西内河航运的咽喉,交通便利,地理位置重要,与其建一所中学,不如建一所大学。姑父对盘珠祁这一建议,大为赞赏。事后马上将此建议与当时的广西省主席黄绍竑协商,黄绍竑表示竭力支持。于是,姑父便奔忙于筹办学校的事务中。1928年,广西第一所大学——广西大学终于在梧州蝶山正式开学。
姑父不仅十分关注家乡教育事业的发展,对城市建设更是呕心沥血。1924年,梧州城区北门外珠投岭24号商铺不慎失火,火势蔓延入城,烧毁了商铺4709间,全城主要房屋烧掉70%。灾后,梧州商埠局总办李衡宙决定拆城墙,筑马路,拓宽街道,并参照广州街道式样建造骑楼建筑。姑父得知后,鼎力支持梧州修建粤式骑楼,更倡议临街建筑统一修建为商铺骑楼样式。现在的骑楼城区域面积达1平方公里,骑楼街道22条,骑楼建筑560幢,骑楼街总长度达7公里,已成为了梧州的一张城市名片和繁华的商业中心区。
姑父是孙中山先生忠实的追随者,深得孙中山先生的信任。1925年3月,姑父得知孙先生不幸在北京逝世的消息时心情十分沉痛,他授命副官李炯与梧州各界磋商追悼办法,成立了追悼孙先生的筹备处。3月24日中午,在大校场隆重召开了大规模的追 悼会。到会人员约有五千人,由姑父主持并发表演说和宣读祭文,他还亲笔为孙先生书写挽联。4月22日、26日、28日,姑父为筹建中山纪念堂召开了三次会议。在召集各界代表参会时,他说,“为何要建筑纪念堂,原因有三:一是孙中山为创造中华民国之勋,吾人为崇德报功起见,应有纪念堂,以垂永久;二是孙中山先生既有大功劳于国家,应建纪念堂使后人瞻仰,且时常深有感触,知道孙中山创业之艰难;三是梧州市内向无集会之地方,现拟建筑大规模之纪念堂,让市民有地方时常得集会之便利。又由于孙先生曾三次驻足梧州,并曾游览茶山(后改名为北山),对茶山颇有好感,故纪念堂应建在茶山上”。会后,姑父又率先带头捐款。经过几年的努力,终于在1930年10月建成全国最早的中山纪念堂。
1940年,姑父任国民政府中央军事委员会桂林办公厅主任,巧妙地支持了进步力量和抗日活动,并营救了很多共产党人,其中包括越南共和国领袖胡志明。当时,我在驻柳州的第四战区司令张发奎麾下任军需处处长,此时,胡志明正被国民党当局逮捕监禁在广西柳州监狱。姑父得知此事后,马上向我发来了信件,嘱咐我要帮助改善胡志明在监狱里的条件,并给予充分照顾。当时,在军需非常困难的情况下,为保证胡志明的营养,每天给予增加一份蛋和肉菜,令胡志明非常感动。天气渐凉时,我又亲自到狱中,为胡志明送上加厚的棉服,尽己所能给予胡志明生活上的照料,不负姑父的重托,完成任务。
回首我投身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统战事业六十余载,也得益于姑父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的指引与鞭策。1948年1月,姑父与爱国民主人士在香港创建民革。同年,我经姑父的推荐参加了民革地下组织,在家乡苍梧一带开展“策反”工作,曾任桂东义勇总队南区支队参谋长。解放前夕,我积极加入了护城队伍,维持地方治安,协助解放军筹措军粮,为迎接解放军顺利接收梧州城作出不懈努力。梧州解放后,姑父又叮嘱我要将存放在故居中的一批机关枪、步枪等武器上缴。在姑父的带头下,散落在民间的武器逐一得到回收,促进了当时地方治安的稳定。
1951年,我参与了筹建民革梧州市委会,致力于组织的建设和党员的发展工作。梧州民革于1953年正式成立,这也是姑父的心愿。1951年后,组织上安排我到北京学习。在京期间,我一边坚持刻苦学习,一边协助姑父处理日常信件和负责他的来访接待工作。当时,担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的姑父工作繁忙,家乡常有亲戚朋友登门造访,希望通过姑父能帮助解决一些实际困难。其中,我记得有一位李姓老乡因为土改时划错了成分,因此,经常到京找姑父。姑父便叮嘱我:“泽棣,我们家乡人来找,你要以礼相待,实事求是地告诉家乡人要相信共产党,相信人民政府,事情总会解决的”。
姑父是一位可敬的爱国主义者,他的一生是爱国爱民的一生,虽经历了几个巨大变化的时代,走过许多艰难曲折的道路,但他的思想和行动自始至终都贯穿爱国主义精神,这种精神,随着岁月的流逝而不断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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