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下午,猛然间防空警报拉响,原来是日本鬼子出动了36架飞机轰炸榆林,我们听到后迅速躲进在半山腰修筑的防空洞中,接着就听到飞机声隆隆响成一片,炸弹不停地往下投掷,霎时间浓烟滚滚,山崩地裂,疯狂了好一阵子后飞走了。警报解除后,我们跑到街上一看,只见遍地瓦砾,一片废墟,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有一位乡亲的尸体上半截被炸到了树杈上,下半截没了踪影。目睹家乡遭此横祸,激起我们对日寇暴行的义愤填膺。当时我带领同学们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鬼子赶出中国去!”等口号。从那一刻起,我立志当兵,保家卫国。
1941年,七分校刘天民来到榆林招收十七期入伍学生,我欣然报名参加考试,侥幸录取。临别时给老师和同学留言:“男儿立志出乡关,不灭倭寇誓不还。到处都是青山野,哪里不是葬身处。”含着热泪,辞别了老祖母。
经过29天的徒步行走,到达了西安后去凤翔县陈村入伍。三个月的入伍生训练后正式进入学生总队。我被编入第十七期十五总队一大队一中队,前往王曲接受教育。李宗仁视察西北时来到七分校,对学生进行了一次甄别考试,在口试 “敌人向我们射击时我应该采取什么动作?”时,因我把“隐蔽还击”错答为“前进”,被退班降级,成为十八期十二总队学生。毕业前半年,被分配去前线作战实习。
吕梁山(河津)有一个弹药库的防守部队,长官谢甫三。这个弹药库非常重要,里面存放着弹药、供给、被服等,是专门供应大部队的。防守弹药库有两千多官兵。
我被分到了机枪连一排一班,营房是在战壕掩体中。听说鬼子来了两个旅,一个皇协军大队,还有汉奸一个大队,近一万多兵力,再加上飞机数十架,大炮48门,坦克装甲车等,深知敌我力量相差很大。但我军将士团结一致,士气旺盛,誓与阵地共存亡。
敌机轮流不停地对我阵地狂轰乱炸。我建议班长用重机枪把鬼子飞机打下来,班长说不可,高射一下把飞机打下来还好,如果打不下来,那就暴露目标危害更大。鬼子想先用飞机大炮把我军阵地炸翻击垮,然后步兵一举突破防线,但我军稳如泰山坚守岗位,绝不动摇。敌机轰炸后的第一天,鬼子调来步兵攻击我阵地,一天连冲四次,皆被我军击退;第二天,先用坦克冲我防线,因我阵地是利用半坡构筑的绝壁,坦克上不去,后边的步兵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波浪冲进,皆被我军阻击退去;第三天,鬼子增加兵力向我步兵阵地连续冲锋,下午一次猛冲时眼看阵地到了危险关头,我步兵手挽数枚手榴弹跳出战壕扔向敌群,接着拼起刺刀,有的士兵还提着大刀直向鬼子砍去。鬼子鬼哭狼嚎声响成一片。
这天早上,我把装弹任务交给另外一个兵,开始接过机枪射击敌人,机枪掩体是立式的,我一气打了四五带子弹,正在射击时,忽然前面炮弹爆炸轰隆一声,我当时觉着胸前猛疼,还在继续准备射击,班长说小马你胸前出血了,不说犹可,一说我当时觉得胸部疼痛,不能射击,只有忍痛帮助装弹,官兵一致同仇敌忾,就这样激战一昼夜,双方死伤惨重,血流成河。
我军步兵死伤特别多,我重机枪班也死了4人伤2人。日本鬼子越发疯狂,飞机大炮连续轰炸,步兵成八路纵队冲向我阵地,猛打硬冲,前方有撑不住的样子。天刚黑,连部命令机枪班做好撤退准备,笨重东西一律不带。我一听只穿了一身黄单军服,其它大衣、军毯都扔了,只抱了五个杠子馍,开始跟着就跑。正是十月天气,北风呼呼,寒冷要命。正走着看见脚下一张干山羊皮,陕北娃知道山羊皮可以防寒,蹲下把五个馍卷在山羊皮中,就跑着赶上大队。不一会儿前边有了敌情,队伍马上停下,我也停下来找馍吃,可不知什么时候馍都溜掉了,吃不上了。由于数十天的疲劳,我站在那里居然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后边的士兵推了我一掌,你咋不走,我说往哪里走,他问前面的人呢?我一看没人了。第四天半夜,偶遇一人身穿长衣,头戴礼帽,一看就像是汉奸,是鬼子的密探。我们问他是干什么的,他说是做小生意的。货呢?货寄在村里,我们又问他见过我们的大部队吗?他说,是前三天退却下来的国民党兵吗,他们都死在黄河里了。他接着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们。原来在我睡着后,前面的人都走了,走到风陵渡(敌人已占)抢了五只大船过河,不久就被鬼子哨所发觉,照明弹连续发射知道是我方退逃下来的部队,就用机枪步枪齐打,可巧对岸我军以为敌人偷渡,也同时开枪。这时渡河的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只盼天亮,联络联系。不巧天麻明,敌机两架连轰炸带扫射,没多久,四五百忠勇将士都死于黄河之中。而后,守河部队还给上级报功说鬼子偷渡,被我河防部队完全消灭在黄河内(此事在后来我到渭南后见到报纸号外得知)。这时我后边的士兵听了那人的讲述才对我亲近地说:“你睡着了救了我们二十几个人的命,同时也救了你自己的命。”
这时我们再想找到大部队已经没有指望了,只有利用那人把我们带出危险区,并威胁他说:“咱们都是中国人,如果你敢把我们送给日本人,我们就先打死你,然后我们再死。”说罢,在那人头上支了两支枪,枪口对头。那人战战兢兢,在前边带路,直到天亮,带到我二战区前哨,接洽以后,给我们派饭的老乡们担来了玉米面馍、包谷面糊汤,我四天没吃饭了,好好饱餐了一顿。饭后,部队把我送过黄河,到宜君县界有八路军指导员把我们接回去,热情招待。那时八路军真苦,穿的是粗布衣,吃的是小米饭,挖回野菜白开水煮一下,没油没醋撒把盐就行了。
我们住了3天,指导员说:愿意在我们这里干的留下,不愿意的请回。当时有3个青年兵投了八路。其他的人由指导员送到国共军队交界处握手分别。我们回到韩城县师部立刻收容,那时才收了129人。我到军医务所去治伤,医生说受伤已久,肋骨断裂要动手术住院,我七天后出院回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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