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 滇西行——沿着先辈的足迹重走滇缅抗战路
来源：通讯员 龙兴旺   2023-10-30 14:29:54

　　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梦想，重返滇西。去寻找一些梦里的真实感受。小时候外祖父陆坚(原中国远征军新一军特务营中士班长)常跟我讲他当年从军杀敌的故事。1942年，外祖父陆坚原本是广西南丹县六寨乡的一位户籍干事。回故乡贵州省独山县探亲期间，看到了国民政府军政部征兵的布告，号召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好青年从军去保家国。外祖父瞒着家人报名参加了中国远征军奔赴印缅战场保家卫国。

▲外祖父陆坚

　　我的大伯父龙绍明，1940年考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成都本校18期步兵科学习。1943年入中国远征军新编第六军任吉普车搜索连任连长，在印缅战区对日作战，抗战胜利后随中国远征军新编第六军接收南京。大伯父龙绍明参加了1945年9月9日9时9分在南京中央军校大礼堂举行的中国战区日军投降仪式。

▲大伯父龙绍明与伯母

　　外祖父及大伯父常跟我提起在滇缅抗战的往事历历在目。2015年我曾经一人独自去了滇西腾冲、龙陵、保山等地，也只是随处走马观花廖廖四目一遍而已。2020年7月。我筹建贵阳人防科普教育体验馆后，开始整理贵州及贵阳的防空历史资料。从1939年2月4日日寇18架飞机大轰炸贵阳的历史中，又看到了抗战全面爆发后，贵州黔籍军人改编的11个建制师离开故乡参加全民族抗战的历史资料。

▲一〇二师官兵追悼殉国将士的合影

　　据统计，从1937年7月7日全面抗战爆发至1945年8月15号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贵州全省人口1060万人左右。前后共计出兵约75万左右，无数黔籍将士马革裹尸，血洒抗战的各大战场。从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爆发后，贵州黔籍四个建制师驰援上海参加上海保卫战，其中包括102师、103师、121师、独立34旅约四万人参战。102师一部，于上海七宝镇苏州河一带阻击日寇。三个月后上海沦陷，中国军队撤出上海，开始南京保卫战。

　　中国军队也打破了日军三个月灭亡中国的狂妄计划。历史的尘埃覆盖了太多贵州黔籍将士为国赴死的壮举。世人只知川军勇，无人知道黔军殇。很多贵州黔籍将士从踏上征途的那一天就没想过要活着回来，很多人明知道会死但是还是义无返顾的为国赴死。

　　在战场上有位记者问：你们穿着草鞋到了冬天怎么办?战士回答：我们活不到冬天，因为要打败日本鬼子，我们要牺牲千千万万的战士。

　　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忘记就等于背叛，历史就是最好的教科书，也是最好的清醒剂。我们不应该忘记在国破山河时，那些为国家民族舍生赴死的英烈，他们是滕久寿、陈蕴瑜、杨家骝、罗启疆等为代表的数十万贵州黔籍将士。我在贵阳人防科普馆历史展陈资料整理中。特意将这些英烈的事迹做出了重点介绍。在整理滇西战役中收复腾冲、龙陵、攻克松山等战役中，都有黔籍将士的身影。其中松山战役中新编28师、中国远征军总预备队第八军的103师、82师、预备第2师等都参与了滇西战役伤亡巨大很多都牺牲在了战场。

　　2020年11月，外祖父、大伯父相继归队悲愤欲绝所以就萌生了重返滇西战场的想法，用心去感受先辈们的艰苦卓绝抗战胜利来之不易。因为疫情三年的影响，所以滇西之行一直未能成行。今年的9月3日是抗战的胜利78周年纪念日，贵阳市全民国防参观抗日战争主题展活动在贵阳人防科普教育体验馆举行。黔籍抗战老兵志愿者慰问团团长李建华邀约我一起赴滇西行的活动。这也是慰问团第15次慰问抗战老兵及祭拜先烈活动，李团长也邀请了贵州各地的志愿者及福建、辽宁、新加坡等各地的爱心人士。

　　在贵州热心企业陆三五三集团的赞助下，于10月14日至10月22日开展了滇西行慰问祭拜活动。10月14日早7点30分，志愿者们共计40人分乘两辆车向滇西出发。15日早10点30分抵达云南白族大理自治州祥云县。刚好也遇上了贵州省散文学会重走远征路滇西采风活动的老师们一行。

　　我们分别看望了98岁的抗战老兵袁恩才、祝朝金(98岁)。袁恩才，97军独立炮兵团战士，替父出征参加广西战役。祝朝金老人曾经在滇军独立第六旅、新编23师服役。抗战胜利后参加越南受降。在二位老兵家中，志愿者们整队向老战士鞠躬行礼，并奉上了从贵州带去的礼物及慰问金，并合影留念。

　　16日晚，志愿者一行乘车抵达云南省保山市，先后看望了98岁的抗战老兵李树、杨树藩(98岁)，分别送上了锦旗、礼品及慰问金。李树老兵还带领大家重唱义勇军进行曲。

　　17日早，保山市的志愿者又通报蒲缥镇有一名参加过2015年首都九三胜利大阅兵的抗战老战士刘贤，我们立即组织了小分队乘车先前往蒲缥镇探望。10点30分左右抵达96岁老兵刘贤所在的蒲缥镇。老兵刘贤早已在村口等待我们。他告诉我们，早上他特意骑了电动车去了三公里以外泡了温泉才回来等我们。刘贤老兵参军在88师263团当通讯兵、宣传队员，先后参加了小庄战斗、松山战役、滇西反攻战等，胜利后回乡务农。刘贤老兵为我们演唱了多首抗战时期的歌曲，特别是我们从未听过的我的家在松花江上的第二段让人感触至深。刘贤老兵还演唱了当年他作为宣传队员。编唱的一首保卫边疆的战歌。志愿者们听完之后热泪盈眶。刘贤老兵参加了2015年北在首都北京举行的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大阅兵，在观礼台就座。在给刘贤老兵敬献完锦旗、礼品和慰问金之后，我们准正准备离开，陈贤老兵特意说，我要送你们到村口。结果我们没想到的是老兵还是骑着他那个电动车缓缓送我们到村口，挥手向我们告别。

　　在赶往腾冲与其他志愿者会合的路上，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老兵不死，只有慢慢凋零。我突然心里感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望这些老兵，也不知道下次再来的时候，这些老兵是否健在。记得上次我去贵州独山看望黄埔18期抗战老兵熊雨山的时候。老人嘱咐我有时间经常去看一下他，可是上个月接到了老兵亲属给我来电，称熊老已经归队了，想到这里，我已经泪如雨下心如刀割了！

　　17日中午抵达胜利之城腾冲。1944年9月14日中国军队光复古城腾冲，也是抗战14年中中国军队收复的第一个中国城市，腾冲的国殇墓园(滇西抗战纪念馆)是为了纪念收复腾冲殉国的将士修建的，1945年7月7日落成，原名取自《楚辞》。国殇园园区占地37884平方米，志愿者一行捧着花篮手拿花圈先在忠烈祠祭拜，祭酒。随即到达烈士墓区祭拜。

　　墓园中总共安葬了9618名中国远征军将士，一块块的墓碑就像一个个出征的将士，据说有很多战士都是15到20岁的年轻士兵。他们很多都没有成家也没有后人，这一块块墓碑讲述着当年他们为国赴死、舍生取义的英雄壮举。志愿者们向烈士纪念碑敬献了花篮花圈，排成两行向先烈们献上了一朵朵菊花以表怀念敬仰之情。

　　下午16点30分，志愿者一行到达了腾冲城外的一九八师攻克腾冲阵亡将士纪念塔祭拜。

　　此时另一组志愿者也前往住在腾冲的抗战老兵段智助老兵家中慰问。段智助老兵曾参加2015年9月3日在首都举行的胜利大阅兵，段老给志愿者们讲述了当年收复腾冲。艰苦卓绝的抗战往事。

　　也许是因为此行祭奠先烈缅怀先烈的内心在驱使吧，18日早晨约6点30分时，我走到所在酒店的窗外。我们所住的酒店就在国殇园的边上。当时就想着拍下腾冲的日出风景，可是当我把手机放到窗子对着天边拍照的时候，我居然发现有一朵云彩很像很像远征军冲锋士兵的样子，托尼盔、步枪都隐隐展现，随即拍下来以作念想。我当时对自己讲也许这就是先烈在天有知显现的影像让我知道他们在天上护佑中华吧！

　　早上10点我们到达了腾冲来凤山祭拜中国远征军抗战黔籍殉国将士纪念碑。该碑在2014年腾冲光复70周年纪念日时，由民革贵州省委牵头。黔籍抗战老兵志愿者慰问团及爱心人士捐款70余万修建，以纪念贵州黔籍抗战殉国将士的先烈。纪念碑面朝着故乡贵州的方向，代表着全体英烈们心心念念的故乡贵州。山风徐徐，松涛阵阵，青山有幸埋忠骨。此行的志愿者都以虔诚的心将一朵朵鲜花致祭我们心中的英雄，向先烈致敬。我把此行带去家乡的泥土和家乡的美酒，洒在纪念碑的前后并下跪三磕头行礼。山河无恙，碧血千秋，见证了英烈们的英雄壮举。

　　18日下午13时左右，志愿者一行到达了云南省德宏州陇川县，看望贵州德江籍抗战老兵张羽富的遗孀。老人听说志愿者们千里迢迢从贵州来去看望她，早已经把家里的核桃、水果、糕点摆在桌上，并与大家聊起了家常，志愿者及爱心人士奉上的礼品。慰问金及锦旗。

　　下午5点30分左右。我们到达边境畹町口岸，黔籍抗战老兵志愿者慰问团理事长邹继鸿老师告诉我，当年中国组建的10万远征军赴缅作战戴安澜将军率领的先头部队200师官兵等就是从畹町这里出国对日作战，透过畹町口岸的国门，看到另一侧的缅甸缅北山区，还是普通的水泥路。低矮的建筑。当年战士们跨过的铁桥还是静静的躺在畹町河上，见证着今天祖国的日益强大。

　　10月19日早，另一组志愿者小分队到达云南省瑞丽市，看望已故的黔籍抗战老兵马仲岐遗孀。

　　中午我们向保山市龙陵县出发。下午18时到达龙陵县，同行的李老师告诉我龙陵县城还有个当年日寇这个设置的慰安所遗址，我们当即两个人前往参观。(1942年5月4日，日军占领龙陵，到1944年11月，日军阵地被中国军队攻破。龙陵县城总共沦陷了922天)日寇在占领龙陵期间设立了慰安所，被抓来充当慰安妇的妇女有朝鲜、日本、缅甸、中国台湾等地的妇女，他们在这遭受了日寇的疯狂折磨。龙陵县还有龙陵县抗日战争纪念馆，馆中也展示了很多日军占领龙陵期间使用过的武器装备残件都是日本鬼子侵华的历史罪证。

　　20日早启程前往松山主战场致祭。松山战场离龙陵县城约有40公里左右，东面距离惠通桥约22公里。松山海拔2200米。日军盘踞松山之后，构筑大量军事工事、营房、慰安所、简易公路、钢筋水泥的地堡等等，并组建3000多人拉孟守备队(因日寇驻扎的村子拉孟村得名)长期驻守，以庞大的而复杂的松山阵地为据点，控制公路及各个渡口，松山顶峰炮火可控制怒江两岸70余里，日军将松山阵地称为东方“马奇诺防线”，挑衅中国军队不死十万将士休想攻取。

　　松山战役从1944年6月4日开始至9月7日结束，历时95天。远征军出动总兵力23700人，发起重大攻击九次，部队伤亡7773人(其中也有很多娃娃兵参战)，击毙日军1280人，日军拉孟守备队被全歼，俘虏28人，此外，松山上有慰安妇24人，死亡14人，幸存者10人。9月7日，远征军取得松山战役的完全胜利，日军侵占的松山要塞被彻底夺回，远征军于9月14日攻克腾冲，11月3日收复龙陵，11月20日收复芒市，1945年1月19日收复畹町。至此，云南怒江以西沦陷两年半的国土，完全光复，标志着滇西反攻战胜利结束。

　　早10时志愿者一行40人来到陆军第八军103师抗战阵亡将士纪念碑前，送上了花圈、花篮、供果。整队向纪念碑鞠躬并默哀，志愿者们将家乡带来的美酒敬献给牺牲在此的贵州黔籍先烈。参加松山战役的新编28师，中国远征军总预备队第八军之103师、82师、荣誉第一师等80%均为贵州黔籍将士。随后在当地讲解员的带领下，参观了松山主峰子高地的遗址。

　　山顶随处可见日军当年所修的交通壕、战壕、坑道、机枪阵地、重炮阵地遗址等。在观景台上远眺怒江。遥想当年先辈们从山下往松山上猛攻，尸山血海漫山遍野，感到当年的胜利是无数的鲜血和尸骨换回来的，胜利是多么来之不易。来到了松山战役纪念碑前的雕塑像广场，拾级而上的共有96级台阶，象征着松山战役艰苦卓绝的96天的苦苦鏖战。“中国远征军雕塑群由402尊单体雕塑组成，整个雕塑群位于松山主峰子高地南侧，按照真人尺度1比1.2的比例塑造，分为将军、夏装士兵、娃娃兵、跪射兵、迫击炮兵、在世老兵等12个方阵……”

　　一个个斑驳的雕像，仿佛在向我们诉说着当年杀声震天，痛歼日寇的悲壮历史，也像在告诉我们铭记历史，致敬先烈，不要忘记当年山河破碎时，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牺牲，才有我们今天幸福和平的生活。

　　此次慰问祭奠活动已接近尾声，12月21日早10时左右，我们到达大理白族自治州巍山县看望参加过龙陵反攻战的荣誉第一师98岁的侦察兵马名卿老战士送上了锦旗、慰问品、慰问金，后与老人集体合影。

　　21日晚20时，志愿者们乘车抵达昆明，看望贵州盘州籍的抗战老兵中国远征军少校军医官章致远，章老1941年2月参军，参加军政部第九卫生大队，1943年参加滇西反攻战，1944年又参加了松山战役、腾冲战役。老人今年98岁，儿孙满堂。

　　10月22日早乘车返回贵阳，在盘州市民主镇又看望了102岁的抗战老战士李文涛。李文涛，1921年11月生，黄埔军校五分校18期步兵科。1944年参加腾冲战役。1945年8月随部队赴越南接受日军投降，后回乡任教，桃李满园。

　　这次滇西行的活动既看望了高龄的抗战老兵听了战斗故事，又参观了抗战遗址，祭拜了抗战殉国先烈。特别是在当年的战场上凭吊先烈时，才能真正感受到胜利的来之不易。老兵不死，只有凋零。铭记历史是为了更好地面向未来。让历史记住这些贵州黔籍英烈的部队番号吧！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黔军以正规师建制出黔抗战的，总计有11个师它们分别是：第85师、第82师、第102师、第103师、第121师、第140师、新编第8师、新编第28师、预备第2师、新编第11师、新编第55师。

　　他们先后参加了淞沪会战、台儿庄战役、武汉会战、长沙会战、松山战役等大型战役，仅有1060万人口的贵州省，仅在抗日战中就提供兵源达七十五万，他们的精神永远不死，永远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同辉！

　　抗战英雄已经慢慢老去，很多已渐渐归队！可伟大的爱国精神、攻坚克难的奋斗精神却是历久弥新。我们不会忘来时的路，永远砥砺前行！

　　作者系贵阳人防科普教育体验馆馆长龙兴旺

　　图：赖恩典 罗勤 龙兴旺

　　特别感谢本次活动视频照片拍摄者：《一起抗战口述历史》工作室的赖恩典先生；抗战将领后人罗勤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