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治(又名崔海智),乳名白奴儿。1924年出生在保德县杨家湾镇崔家湾村。父亲崔根武,母亲杨四女(保德县杨家湾村人)。
崔海治十三岁时,父亲带着两个哥哥崔补孩、崔纪宝,“走西口”北出绥远。是年秋,日寇侵占绥中绥西大部地区,从此,兵荒马乱,崔家父子颠沛流离,一家两地杳无音信,无以往来。年幼的崔海治与母亲相依为命,苦熬苦挣,艰难度日。后,母子俩逃难东上岢岚山石堂沟村。
1941年,十七岁的崔海治投军于八路军独立第二旅三十六团一营一连。入伍之初,由于惦记家中孤苦伶仃的老母,崔海治在部队整休时偷偷回家给母亲背柴担水,解决粮食。崔海治开小差却不愿讲出原因,为此多次受到部队领导的批评。但他忠厚、认真的秉性却也受到首长和战友们的重视,经革命队伍长期教育熏陶,使得他逐步提高了觉悟,认识到只有赶走日本侵略者,推翻国内反动势力,母亲和全国的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他的思想觉悟得到迅速提高。同时,崔海治也看到解放区开展民间互助、拥军优属,乃减少了后顾之忧,苦练军事技能,战场杀敌英勇无畏,逐步成长为一名坚强的革命战士,并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吕梁山脉,在晋北和晋西北地区,子弟兵为抗击日寇进行了一系列浴血战斗,部队涌现出不少抗日英雄。电影《浴血反击》描写的就是三十六团在高永祥团长带领下进行浴血战斗的故事。期间,崔海治身经百战,幸运的是,他从未负伤。他的战友——三十六团一营教导员李中林于1949年7月1日纪念党的二十八周年的特殊日子里,于陕中醴泉张家村,在笔记本上用诗的语言,对崔海治做了这样的描述:
“我打手榴弹打不远,
不如扛个筒筒吧!”
这个新的调动,
他表示出了欣喜和用功。
不出两个月,
团里实弹射击,
小伙子,三弹两中。
获得了优等射手后,
我又和他谈:
“你该和我说了吧!
你心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情?”
这一次他没烦恼:
“说那干甚,指导员,教我识字吧……”
四四年我们在岢岚山开荒,
他从劳动突击队里竞赛回转,
见了愉快地问我:
“你看我现在怎么样?脑子有点改变了吧!”
军区练兵回来,
他带着模范学习者的奖章。
我们两个人,
赶队到前面,
一路上说说笑笑。
“指导员我的思想,可是有点样子啦!”
大路离他家十里路,
我问他:
“回家不回?回的话,今天就住在你的家。”
他把头扭过去,
“不,咱们赶回连里去。”
弄的人有些诧异。
李中林是崔海治的入党介绍人。极为珍贵的,是在这首诗里李中林同志写下了关于崔海治入党的回忆:
每当给一个同志填写入党志愿书的时候,
就把五年前,
岢岚十字墕的大山想起!
炎热的太阳,
晒得山色发红,
枪皮发红,
人的颜面发红,
山上是干燥的道路、土岗,
空气,眯住眼看出去,
煞像锅炉里冒出来的滾动的热流,
这时才真正会感觉到生活是非凡的奋斗!
我们坐在一个高峁上,
他指着山下的一个小村:
“这就是我们村里,
早年从保德崔家湾,
搬到这石塘沟里,
从小我没有别的,
只有一个老母亲,
我要不在家,
她就得受饿受冻,
我知道她
现在不会在这穷家里,
要到姐姐家里去的。
在前,我总没这心劲当兵,
当上一辈子兵,
还不是受穷……
现在思想大大不一样,
我们有的是好日子过,
当兵是革命,
一年不行,二年,三年,五年……
我总要叫我的母亲好好活上几天!”
年青人说的是那样坚决自然。
谈完这段话,
他兴奋地站起来说:
“咱们该走了吧,指导员!
你不是老问我吗?
这就是我的思想,
你看我怎么样?
从前没想通的时候,
我不愿意和人谈,
今天,我把它讲出来,
是我想和你请求:
看我能不能加入共产党!”
看见那热烈的赤红色的面孔,
和那红肿的眼睛和嘴唇,
叫你感到说不出的亲切激动!
填完表的时候,当晚。
他笑着向我讲:
“再给我母亲写封信吧,
说我现在不想她,
有咱们的政府和村里的群众,
等的革命成功了,
我总能叫她好好的活上几年。”
诗中,李中林同志还正面记述了崔海治身经百战冲杀于战火硝烟的故事:
“当烟尘黏身,
火药味刺得人兴奋,
火光燐星四溅,
战斗的人群,
正在给敌人以致命打击的时间,
我想起我们勇敢的同志——
战斗突击队员!
他曾在晋北作战中,
带领两个班,
奋战了一夜,
攻下宁武车站。
战后,这被人们喜爱的英雄,
担负了政治指导员。
不能忘记,
从四五年到今天,
战斗是以非常紧张激烈的进行下去!
未亲身走在这行列的人们,
自然会惊叹:
胜利来的那样迅速急转!
在战争的年月里,
有的战士,一次,两次,多次,
甚至会战战负伤,
刚刚被搁出这个行列,
但他马上又跑回到中间。
有的战士则是寸肤未裂,
一直在顽强的作战,
崔海智同志,
就是这样一个在无数次的炮火中,
安然无恙的一员。”
1946年6月29日,三十六团攻打宁武城,此时崔海治是三十六团一营一连副连长,率领二个班的战士攻打宁武火车站,整整战斗了一夜,终于取得了胜利,他受到了英雄般的赞誉。战后崔海治升任三十六团一营一连指导员。
1947年1月的汾孝战役中,崔海治身负重伤,子弹打穿了他的大腿骨,他被转移至吕梁方山峪口南村后方医院(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第七分院)医治,由于伤势严重合并感染而牺牲。
李中林在诗中激动地回忆了这次战斗,饱含深情地记录了阶级兄弟、生死战友之间惨痛而悲壮的依依惜别:
“汾孝战役,
攻克孝义的那天,
战斗刚刚进行了一半,
我即不幸的躺在了担架上,
战后,他跑来看我,
别人和他开玩笑:
“你还没有死呀?”
他快活的和我讲:
“你走呀,
大概快回来吧?
放心,不要紧,
包险打不死我老崔。”
我确有心地安慰了他一番:
“海智,不要太粗心了。”
住在熙嚷的医院中,
天天通讯员在村口,
会看到新来的伤兵。
第五天下午,
小鬼跑回来告诉我:
“崔指导员也来了!”
愁烦的心惊跳了起来,
“伤重不重?”
“不轻……”
……
半个月过去了,
我的伤迅速的癒好。
天天和他坐在一块儿,
他老是悲苦烦恼。
“我看我不中用了。”
那瘦弱惨黄的身体,
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只是那红肿的眼睛,
常冲着人注视,
蕴藏着无限的活力、热情。
到夜晚的时候,
他不禁奇怪的问一问:
“明天你不走吧?”
一天,我难过地告他到:
“今天我就走,”
一句话没说,
他闭住眼,
泪水流在了苍白的脸颊上。
这样挨了五天,
前方送来信,通知他,
孝义战斗荣获了功劳状和英雄奖章。
我递到他手中,
他把我的手紧紧地握住,
“你走吧,我不留你,
何必要你看的我——死!”
过去我们常拿这个“死”字,
在战斗中随便一说,
今天,一个年青的二十二岁的最好的同志,
他庄严的从容地吐出这个字,
但在他说完这个字后,
就再没有流泪,
又重新睁开了那热红的眼睛,
我从这一双热情的眼里,
看得到他那更加热情的心!
这时谁都不能伤情,
因为一个战士即使死了,
他那生命的活力,
会从他的心中,
跳到同志的心中。
他兴奋的对我说:
“你看我成了这个样子,
我的心可是不想死,
我在想,
一个党员死了,
老百姓给他立上一块碑,
上面写上他的名字……”
呵!
时间过去了两年半,
他那雄伟的遗言,
确像块碑石一样,
竖立在我的心间。
但我常常感到不安,
这阶级战士的名字,
还没有在广大的人们的心中,
滋生了無比的力量。
一旦,
在祖国的大地上,
在他的家乡,
在高高的山上,
耸立起一块碑石,
上面写着:
“人民解放军的战斗英雄
中国共产党员崔海智之墓!”
日日夜夜!
千年万年!
我请那永恒的星月和太阳
照耀着它放光!”
崔海治牺牲时,家中只有二十三岁的妻子和两岁的小女儿、五十五岁的老母亲。听闻崔海治负伤,家里托人给部队留守处写信询问,部队留守处于1947年4月回信:崔海治已牺牲。
崔海治牺牲后妻子改嫁。小女儿留给老母亲抚育,在三岁时因意外烧伤后而夭折。留下老母亲孤苦一人苦度时日。
1949年新中国成立,翌年夏,崔海治老母才打听到在绥远的丈夫和两个儿子的确息,她典当了崔家湾两孔石窑洞,怀揣烈士证和部队的两封来信,坐牛车历时二十多天抵达绥远乌拉特前旗格日勒倒包村,与失散了十三年的亲人聚首。
崔海治父母于1951年、1959年相继去世,两个哥哥也于1986年、1993年先后去世。亲人们怀念烈士的办法唯有每逢春节、八一建军节,取出两封部队来信一览。信上讲述了崔海治如何负伤牺牲,埋葬在何处。亲人们凝目于这个信中的地址,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找到烈士亲人的遗骸。叵奈山水阻隔,时日维艰,夙愿一直没有实现,临终只能嘱托给他们的后辈儿孙……
2019年10月,崔海治之侄崔玉岐又一次展读晋绥野战军独立第二旅留守处于1947年4月17日、1947年4月20日的两封来信,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些信在家中已精心保管了七十多年,三叔葬在南村也是七十多年了。他想象着坟茔的样子,想象当地人是否还记得这些烈士?现在交通便利,条件也好了,退休后的崔玉岐决定从内蒙返晋,去一趟方山县南村进行调研。
崔玉岐了解到,村边东吴城一地曾名为烈士陵园,埋葬着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牺牲的几十位烈士。据他查阅到的相关资料记载:1945年3月至1947年10月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随部队在方山县南村驻扎两年多,救治前线负伤的伤病员。凡在医院抢救中牺牲的烈士,就地埋葬在距医院不远处的山坡上。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前,每到清明等节日,当地村民及学校师生有组织地前去扫墓祭奠。陵园虽不大但有土夯围墙。农村土地承包制以来,陵园成为某些村民的耕地,完全没了陵园的痕迹。崔玉岐将情况当即向方山县退役军人事务部门进行了反映。
崔玉岐和当地村民确信,崔海治烈士就埋在这片三亩大小的农田下。从此开始不断地向村镇县市省部各有关部门反映呼吁。
吕梁市市长了解到此事后批示:将南村埋葬的几十位烈士全部迁移到兴县晋绥革命烈士陵园,并进行DNA样本分析与留存。2023年清明节当天,南村四十九位烈士遗骸全部正式安放入晋绥烈士陵园。
崔海治烈士的DNA与侄子比对成功。
2023年9月18日,崔玉岐第三次赴吕梁,在晋绥烈士陵园参加了三叔崔海治的立碑仪式。
看着墓碑上的“崔海治烈士”,几个字,素未谋面的“三叔”,对崔玉岐来说不再只是一个称呼,而是在脑海中逐渐立体、清晰起来的亲人。
“三叔,终于找到你了!”血浓于水的亲情,从未被时间与空间所隔断。轻轻抚摸着三叔的墓碑,滚烫的泪水瞬间滑落。这一刻,终于实现了崔家三代人的心愿。
李中林之子李小兵从网上看到经崔玉岐奔波努力,吕梁市妥善安葬崔海治等烈士的消息,于2023年10月13日辗转联络到了寻找八路军散葬烈士遗骸志愿者李来平后将家中珍藏的父亲遗物之一、长诗《战士》转发给了崔玉岐。诗中描写了崔海治从一个农家子弟,在枪林弹雨中成长的故事,讴歌了革命战士为了全国解放前赴后继、流血牺牲的革命精神。
李中林与崔海治汾孝战役中先后负伤入住南村后方医院。崔海治在汾孝战役中获得的功劳状、英雄章,正是在医院期间,由李中林亲手呈交崔海治。
李中林轻伤,经半个月的休养又上了前线,而崔海治伤重不治,牺牲在这所医院。
1949年7月1日是建党28周年之日,是全国即将解放的日子,年轻的营教导员李中林想到了千千万万像崔海治烈士一样的战士,他们没能看到全国胜利,一个个牺牲了,他深情地写道:
一旦
在他的家乡,
在高高的山上,
竖立起一块碑石,
上面写着:
“人民解放的战斗英雄
中国共产党员崔海智之墓”
日日夜夜,
千年万年,
我请那永恒的星月和太阳,
照耀着他发光!
这一节重复的诗句,是李中林教导员的心愿,更是英雄崔海治、烈士崔海治的心愿!
2023年清明节和9.18这两个特殊的日子,崔玉岐两次赴吕梁参加三叔崔海治等49位烈士的迁墓仪式和崔海治烈士立碑仪式。
吕梁苍苍,汾水汤汤,先烈伟绩,山高水长。崔海治烈士,李中林烈士,与崔海治同时安葬于晋绥烈士陵园的其余48位烈士,你们的愿望实现了!安息吧!
作为本文主线的这首诗,具有区别于其他诗词的特殊意义,既具有一定的史诗价值、文学价值更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文物价值,这本日记,是烈士牺牲,战争结束后部队交给烈属的,是经过战斗的洗礼,从炸塌的坑道中挖掘出来的,这样珍贵的笔记《战士》为后世了解崔海治的革命历程,了解那一段战火纷飞、出生入死的年月,提供了详实的资料。诗写得激情充沛、真挚昂扬,抒情与叙事结合恰到好处,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军旅风貌。遗憾的是本诗作者——崔海治的入党介绍人、时任三十六团一营教导员的李中林同志,不幸于1953年6月26日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时任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军政治部组织科科长),诗中所描写的战友惜别竟成了最后诀别,两位患难战友、亲密兄弟分别后,先后都成为了烈士。
祖国不会忘记他们,大地不会忘记他们,人民不会忘记他们,世世代代都不会忘记他们为祖国为人民做出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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