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5日,泸州市叙永县抗日老兵赵毅因病医治无效,在泸州市中医院去世,享年101岁。
赵毅,1923年3月6日生于山西省闻喜县河底苏村,1939年元月参加山西牺牲救国同盟会(简称牺盟会)平陆地区夏县宣传队,1943年11月编入八路军太岳3分区政治部,历任干事、连指导员、营教导员、团宣传股长等职务并南下到四川,1954年12月转业在隆昌师范学校任校长,1964年后分别在叙永县定水中学、县文教局、叙永师范校等单位工作至八十年代初离休,亨受厅级待遇至今。
近十多年,我从事搜寻抗日老兵的口述史工作后,父亲常摆谈起叙永县赵毅校长是抗日老兵。五十年代末期,我父亲在隆昌师范读书时,赵毅校长就经常向学生讲述抗战时期的故事,他们师生分别六十余年了,从没有见过一次面。
2017年7月9日上午,我们根据市老干局提供的名单,我父亲也激动参与我们同行,在江阳区百子图福宁苑园,首次看望并艰难的采访了抗日老兵赵毅,我们见到赵毅老兵近年有微弱听力、双盲等多病,身体质量很差,完全依靠爱人徐孃孃(八十多岁)和三女共同护理了。
7月13日中午的叙永县城,地面气温近40度,县老干局小段女士积极、热情、协调有关部门,我查阅本人档案,和根据本人口述视频,综合整理如下:
我叫赵毅(又名赵洪涛、赵涛),男,1923年3月6日生于山西省闻喜县河底苏村,全家有六口人,三亩田土、牛一头,父亲赵荆山(又名赵壁是中医生,在本地开中药店子)和母亲安惜兰共生育x子x女,本人占x,1936年秋天,在本县高小毕业后回家务农,并经人介绍在马俊房教私学半年。
1939年元月,参加山西省牺牲救国同盟会(简称盟会)平陆地区夏县宣传队,1939年秋天,记得在中条山深沟的平陆地县涧阳镇,以东3-4公里,只有10多户人家的水磨村,我和各地选派年龄15-16岁骨干参加了干训班,我们住旧窖洞、门口有一条小河,我们在那里洗脸和洗脚、吃小米饭和窝窝头,军事训练在打谷场上,有射击、投弹、剌杀、队列,吹口哨音为信号,干训班每期2个月时间,每期学员50-100人左右,共办5期。我们干训班附近驻有牺盟会的新军213旅59团和国军47军,我们是一起抗日的友军,关系也很好。1943年11月,参加八路军太岳3分区,在政治部当文印员。
以下故事为我九十年代初写的回忆录:
第一个故事是《群众送粮救八路》:深刻记得快要过年的1943年12月,日寇扫荡晋冀鲁豫边区,在反扫荡中,八路军太岳军3分区有20余个伤病员需就地安置,司令部把保护伤病员的重任交给了军分区政治部干事我和王雄。又派给3名战士、1名司务长、拨给3支步枪、10枚手榴弹。在山西省闻喜县与坦曲县交界处有一青石山,山南为斜坡,乱石嶙峋,崎岖难行,坡脚有一村庄,为上山要塞,山北为悬崖,壁立百丈,如刀砍斧削,我和王雄就把伤病员安顿在这青石山上。日寇扫荡至上,慑于山势险要,易守难攻,且不知火力虚实,不敢贸然上山搜寻。但却封锁要道,八面设访,焚毁民房,制造无人区。青石山顶古木参差,巨世相拥,人迹罕至,一片荒凉。而时值隆冬,冰坚如铁,伤病员们倚树靠岩,伴雪吞面,眼看所带干粮就要吃完,饥寒威胁着同志们的生命,当时身强力壮的我,也害了疟疾:高烧,发颤。司务长董存祥要下山找粮,原来在转移中,董存祥曾将一袋玉米面储藏于距此20公里地处一岩穴中以备急用。如何安全下山,北坡有路,但有日军把守。山南悬崖无道,但日军虚于设防。我们商量从悬虚处下山,大家把绑腿带解下,栓系成60余米长绳。当日黄昏,董存祥与1名持枪战士顺着这根长绳附岩而下。下山前董存祥曾与大家约定,当夜天亮前回来,可是,天亮了没动静,中午了没动静,直至冬阳偏西时分,守看崖头绳子的战士才报告,绳在抖动,传来归队信号。但是这信号发回后,长绳竟久久静止不动无攀登迹象,一小时之后,派一个战士顺绳而下后,在悬崖底发现司务长董存祥倒在悬崖边,手中还紧攥着一袋20斤的玉米面。令人惊叹的是,他腿中弹,附近却难寻血迹,而贴崖长绳的下端,却有深深的牙齿印。可见,他把玉米面送到崖底的时候,已不知行了多少路,失了多少血。而就在生命垂危之际,他把最后一星生命的火苗化作咬绳的力量,向战友们发出信号。那么,护送司务长的战士又在哪里?后来我们在2公里地外发现了他的尸体。原来为掩护司务长送粮脱险,战士牵引敌人火力而牺牲。20斤玉米面有了,大家又维持了两天的生活,然而山下的日寇仍未撤走,眼看又要饿肚子。“同志们,鬼子扫荡已多日,他们在这穷山沟呆不长,坚持就是胜利!”王雄一边稳定大家情绪,一边鼓劲。“冒再大的险,我们也要继续找粮”。当夜傍晚,王雄带上手榴弹,率一持枪战士沿长绳下山,黎明时分,王雄二人攀绳回山了,并带来好消息:已找到当地村干部、共产党员刘胡芬表示,百姓有吃,八路军就一定有吃,设法筹粮,尽早送上山。
第二天深夜,山下突然传来机枪的扫射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天麻麻亮时,一中年汉子衣兜塞满柿饼,扛着一大袋玉米面,一小袋爆米花,共约百斤粮食从坡路上来。原来,刘胡芬筹好粮后,把丈夫拉上,一人一袋,凭着对坡路熟悉,摸黑上山。不料黑暗中踏翻滚石,惊动日寇。眼看鬼子追了上来,刘胡芬将自己所扛的粮袋交给丈夫,催丈夫上山,自己则故意暴露目标,往山沟跑,鬼子穷追不舍,她在扔出仅有一颗手榴弹后中弹牺牲。依靠刘胡芬的生命换来的粮食,大家在山中又坚持了五日,在又将断粮的关头,日寇撤走了。
第二个故事是《放羊娃娃救八路》:1944年春天,鬼子来了,在我们转移途中,夜间急行军,我背着一大包文件,老朱拿扁担扛着用被单包住的一盆湿面,我和炊事班长老朱两个掉队了,我们心急火燎地追赶部队。前两天下了场雪,夜间看不清道路。本应在拂晓前越过公路封锁线,当我们跌跌撞撞走近公路时,太阳已升起老高了,我们小心翼翼地左右观察,公路弯曲只能看到眼前一段路面,似乎没什么情况,我们便猫着腰飞快地跑过公路,向对面的山沟奔去。我们进入沟口,立即快步向山上爬。阳坡上的残雪又开始融化,羊汤鸟道泥泞不堪。两个人空着肚子吃力地爬着,好不容易爬过山腰,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忽然,山上一个孩子的声音喊起来:“快走呀,鬼子上来啦!”我们回头一看,啊!山下公路上黑压压一片日伪军,还有几十个不声不响地尾追着我们快爬上来了。敌人是见我们只两个人,又没有背枪,想要抓活的。要赶紧摆脱敌人,我们立刻离开之字形的鸟道,紧贴山坡,手抓着枯草灌木,脚蹬着峭壁上的石头,尽力沿直线向上攀登,老朱渐渐落下了,但他却直催我,你快走,别管我,在我快要攀到山顶时,脚下一块石头脱落了,我一下子滑了下来,和老朱挨在一起了,日伪军距我们只有两百来米,正向我们一步步逼近……,忽然谁也想不到一群羊咩咩地叫着顺着山坡跑了过来,一个孩子响着羊鞭把羊群赶到了敌人和我们之间,羊群分散了敌人的注意力,阻碍了敌人的脚步,我向老朱喊了声“快跑”!就在这生死交关的一两分钟或几十秒的时间,我竭尽全身之力攀上了山顶,紧接一个“翻滚”,身子便到了山的这一面。这阴坡上的积雪没有化,我赶忙从雪中爬起来,山背后响起了杂乱的枪声,我正担心老朱是不是牺牲了时,老朱大口喘着气过来了:“快跑!敌人跟上来了”我们就势坐在“雪褥”上,“唰,唰唰……”地顺着陡峭的山坡直滑下去。敌人边打枪边嚎叫着从山上追了下来,老朱头上负伤了,血顺着脸涌流下来。我们直冲到山底,棉腿插进水沟灌了水,立刻像附上两块石头。老朱流血过多,头晕的很,两个人十多个小时粒米未进,腿筒直拖不动了,我扶着老朱,在山坡一条雨沟大石头边坐下来。敌人的叫喊声越来越小了,我把文件放在地上,摸出火柴放在文件上,老朱把扁担攥在手里,又从破面盆中摸出一把菜刀递给我,我紧握着菜刀。凝神屏气听着动静……我们两个都明白:只有这最后一拼了!突然“哒哒哒”,山坡上响起机枪声,我赶忙探头一看:几个敌人倒下了。突遭打击的敌人愣了一下,“哒哒哒”,又是一排“点射”,敌人又倒了几个。剩余的敌人好像才醒悟过来,扭头朝他们来的山坡上没命地跑,“哒”一个“连发”,十来个敌人像草捆子一样骨碌碌滚下了山坡。啊!是我们的队伍,我们的队伍!老朱,咱们到家了!快走!两个赶紧收拾好东西,我扶着老朱就走:“能走吧?”“能慢慢走,”“刚才我听见山后打枪,还担心你牺牲了。”“我死了倒没什么,可那个放羊娃娃被打死了。”我看见鬼子朝放羊娃娃开了枪……他含着眼泪说。“啊?!”我站住了,我们都难过得低下头没有再说话……我们和孩子素不相识,甚至没有看清他的模样。而放羊孩子,也只是知道我们是“八路军”…… 我终身难忘的无名小英雄。
我后编入八路军太岳军区56团到抗战胜利。1947年12月,编入一野战军18兵团60军180师539团,先后任连指导员、教导员、团宣传股长并南下到了四川。
1954年12月,我转业在隆昌师范学校当校长,1961年和徐惠兰结婚共生育1子3女。1964年后,我分别在叙永县定水中学、县文教局、叙永师范校等工作至八十年代初,离休后亨受副厅级待遇至今。
2015年9月我获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
2017年9月3日
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泸州市委员会 四川省抗战历史文化研究会 饶伟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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