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中学与日本种种
来源：武汉大学历史学院-刘岩岩   2014-03-19 14:56:56

霞岭时期师生合影

文夕大火烧毁的明德中学校舍

文夕大火的长沙城一片狼藉

1945年的明德篮球队

　　今年（2005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也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而近年来中日两国关系因种种原因屡有波折，令人愤恨有加。本刊特组此稿，回忆起在二十世纪大背景、中日关系大舞台之前提下的明德中学与日本的种种关联以飨读者，并以此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

　　一、师承庆应，渊源有自

　　清末民初，在中国社会政治大变革大动荡中，明德中学在中日关系中留下了浓墨重彩、耀眼夺目的一页。

　　明德中学的创始人胡元倓先生，于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即壬寅学制拟制之年，受湖南巡抚之派遣，入日本东京弘文学院速成学习考察一年。以其鸿鹄之志，本着强国雪耻之宏愿，以大家眼力与气魄，抓住民族振兴之根本——教育，回国兴学。深受日本发达教育之感奋和启迪，首先着眼于办中学。《明德学堂开办呈文》“伏查中学章程（注：即癸卯学制之《奏定中学堂章程》），先就府治设一中学堂”“以为绅民设立这规范”。“从地方官之后为东瀛庆应之规，聚十余县子弟于省中，建立中学一区（所）……二百区之数不难与之齐驱也。”效法日本教育家福泽谕吉创办私学——庆应义塾，强调“非兴学无以图存，非毁家无以纾难”。日本的私立庆应义塾是一所享誉世界的私立教育机构，中国留日学生影响很大，中国近代诸多名校于斯得益良多。

　　明德开办之初，还专门开始设了东语［日语］专业，专门聘请了日本籍理化教员井觉太郎、博物教员永江正直，专门派人到日本购买仪器。此外，开办之初所聘教师也以日本留学生居多，且形成强大的名师群落，如苏曼殊、秦毓鎏、易宗夔、陈介、陈嘉会、杨德麟、柳大任、陈润霖、陈炳焕、陈方度、陈其采、刘师陶、文斐、李剑农、李肖聃、胡迈、何衢、胡庶华、谢真、钱歌川、邬干于等等。胡元倓先生对于日本籍和留日归来的教师特别看重，为留住日本籍理化教员井觉太郎和博物教员永江正直，胡元倓先生竟当众跪请日语助教兼翻译陈介，陈被感动，复留一年。

　　近代日本的教育体制与教育思想对明德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也正是近代日本教育思想中的一些积极元素与中国传统湖湘文化和早期传自西方的科学民主精神的有机结合奠定了明德中学一百多年的校园文化和治学精神，树立了百年名校的优质品牌。但是，明德教育体制和教育观念并不是一味地追随日本，“五四”运动之后，邬干于、傅任敢主持校务，较多地改学欧美，任职教师中，欧美留学归来者日渐增多。

　　二、新政东来，于斯为盛

　　近代之明德学子不只是教育救国上师承日本，在政治革新中亦较多取法日本的“明治维新”，积极谋求国家与民族之自强复兴。

　　1904年2月15日，华兴会在明德学堂另立的经正学堂举行成立大会，到会一百余人，明德师生四十余人都是华兴会会员，其中领袖人物黄兴及主要骨干吴禄桢、李书诚、秦毓鎏、翁巩、金华祝、李步青、郑宪成、周震麟、陆鸿逵、宋教仁、陈天华、杨德邻、苏曼殊、王正廷、柳聘农、熊子玉、傅熊湘等均为留日归来的明德教员。

　　1904年以后，中国留日学生已达三千余人，其中湖南学生即在800人以上，而明德一、二班学生赴日留学者有一百余名，革命志士的活动中心转移至日本。1905年，黄兴在东京与孙中山会晤，成立了中国同盟会。首批在日本参加同盟会的明德师生有黄兴、陈天华、张继、秦毓鎏、姚洪业、舒翰祥、成巍、杨时霖、胡瑛、周邦柱、陈嘉佑、陈家鼎、罗英、宁调元、潘日方、萧翼鲲、何陶、汤铁樵、吴超澄等19人。黄兴任庶务，协助孙中山主持会务。

　　1905年冬，日本当局颁布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严厉禁止中国留学生的爱国活动。中国学生万分愤慨，陈天华愤而跳海自杀，留下《绝命书》万余言，他希望以牺牲自己的生命唤醒国人奋起救亡。陈天华、湖南新化人，1903年秋到明德学堂，任历史教员。他所著《警世钟》、《猛回头》等以血泪交织的语言，起到了震撼人心的作用，鼓起人们爱国热情和革命意志。

　　明德师生，留日归来后，或从教，或从政，或从商，成就出一大批近现代杰出人才。

　　三、倭烟四起，弦歌不辍

　　但是，二十世纪的日本，其文化方面的先进元素和国民的友善性元素并未成为其国民思想的主流，事实上一直有一些军国主义分子和部分国民以极端仇视和侵略的心态对待中国，殖民心态处理中日关系。早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我校校友著名历史学家蒋廷黻(明德学堂第2班学生)，就曾著文指出日本有灭亡中国之野心，必将再次发动侵华战争，并预言中日之战中国必胜。在八年全面抗战的烽烟之中，明德中学受害深重，但以胡元亻。校长为代表的明德人，高擎爱国主义这面标志民族之魂的大旗，坚持办学，坚持教育救国。

　　1937年，震惊世界的“七·七”芦沟桥事变爆发。日本悍然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日寇侵占北平和天津之后，接着以30万兵力，沿平汉线南犯，直逼武汉。对此，胡校长对明德师生说：“民族操节是人的最高操节。由于中国人最讲民族气节，所以永不会被列强和外族镇伏，而延绵数千年。凡我子孙，明德同仁、弟子，有贪图私利，或胁于淫威有为虎作伥者，永逐明德门墙不许与之序齿，勿忘吾言！”

　　在这十分危急的情势之下，明德要坚持办学，培育抗日英才，就不得不迁址。1938年1月，胡元倓校长主持校务会议，决定迁校湘乡霞岭之曾氏宗祠。会后，胡校长赴武汉转重庆，参加国民参政会，3月明德在霞岭开学。

　　1938年11月11日，岳阳失守，日寇有直犯长沙之势。蒋介石为了推行“焦土抗战”命令湖南省长张治中：“务将全城焚毁，不资敌用。”13日凌晨，全城火起，一直烧了三天三晚。这便是中国现代史上有名的长沙“文夕大火”。这次大火，长沙河东1100条街巷，全市房屋总数约三万八千余栋，93%以上被烧。明德惟有乐诚堂(时为长沙市最高建筑及最早的水泥框架结构)及一、三宿舍幸存。胡校长苦心经营、34年的黉宫毁于一旦。国民党当局前后拨款92万元救济长沙灾民，国民政府派胡元亻炎校长、仇鳌等赴长沙慰问难民。胡迈代表胡校长亦返湘，至湘乡霞岭主持校务会议，决定坚持办学。

　　日寇进攻长沙，从1937年11月24日第一次轰炸起，对长沙进行日夜空袭90次，至1944年明德中学乐诚堂被日机炸毁，只剩框架。

　　而明德首迁湘乡霞岭曾氏宗祠却依然弦诵不辍。何经渭在主持校务期间，继承和发扬了明德的优良传统，培养学生德智体全面发展，教育教学质量不断提高。当时所聘请的教师，均是湖南有名望的。如：陈毖涛、方则之、王前、曹赞华、管竹君、胡少奎、陈剑秋、杨笔钧、李方叔、袁鹤皋、李仲涵、吴相湘、刘林、曾宝孙、郑扬新、李澹村、辛树帜、曾约农、方授楚、刘世辅、赵婷、阎家笃、陈海帆等。这些老师都举家迁到霞岭。明德即使在深山办学，其境况艰难竭蹶，但校风一直很过得硬，正气巍然，爱国热情和抗日斗志特别高昂。

　　1940年11月24日，胡元倓校长在重庆逝世，享年六十九岁。国民政府发布褒扬令，王世杰主持追悼会。本校校友傅任敢、赵家寰、何季淳等参加了追悼会。在湘乡霞岭曾祠的明德师生闻讯后无不悲痛万分。讣告到达时，全校师生聚集，布置灵堂和追悼会会场，摆满了花圈和挽联，摆在正中的花圈是几位同学用松树枝编的，周围贴着白花，中间写着四个大字：“木坏山颓。”

　　1944年，日寇南犯，长沙、湘潭、衡阳失守。传言日寇离校只有十几里，学校仓促解散。教务主任胡少奎与谢真、陈毖涛、徐本祖商议，决定迁校安化蓝田光明山，于11月份复课。被敌人冲散后落在沦陷区的明德学生，闻讯又冒着生命危险，纷纷奔赴蓝田。在蓝田，举行了校运会。并参加蓝田各学校——本校及长郡、妙高峰中学、周南、明宪、大麓等校联合运动会，获排球、篮球冠军等优秀成绩。

　　1945年4月，湘乡、新化相继失守，蓝田震动。谢真、周安当、胡少火奎等老师率学生500余人，连夜分队出发，翌日抵樟梅乡，租刘宅开课。在这人烟稀少的深山穷谷之中，一时间书声琅琅，歌声嘹亮，欢声笑语，生气盎然。

　　1945年8月，日寇投降，再回兰田上课。即着手筹备复校长沙旧址。派员修复乐诚堂，存放在晓南港之图书仪器运回长沙。于1946年3月，迁回长沙开学。

　　抗战期间，明德校友投身之中者不乏其人。胡元亻炎校长在重庆担任国民政府参政，积极参与国是；校友张继在西安任“西京筹备委员会”主任，力主建设西北抗日基地，并安排现任国民党主席连战之父连震东任专门委员；刘冬松老师更是亲身参加了长沙的四次大会战，与有力焉；明德在籍学生佘景行、唐济盘、杨昆元、高保生、仲邗飞等13人，经八路军驻长办事处介绍，辗转奔赴延安，入抗日军政大学，均成长为抗日战争中的军事和政治人才。

　　抗战胜利后，明德师生捐资在乐诚堂建立“四战一火之碑”，基座为方形，四面各刻校训“坚、苦、真、诚”之一字，主体为尖锥形，正面书刻“四战一火之碑”；现此碑尚有基座部分，存于黄兴图书馆后院。明德校友对于研究中日战争史的也不乏其人，先后毕业于明德的著名历史学家吴相湘、龚育之、郑惠等对于近现代历史次中日战争颇有研究著有《中日第二次战争史》《中日战争史》等著作。

　　抗战八年，明德中学辗转迁霞岭、晓南港、樟梅乡、两驻蓝田，校园遭毁，校长蒙尘，师生离散，之苦、之痛、之恨不可尽数，灾难之深重，办学之艰辛，为时累及八年有馀。但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仍有初中18个班级毕业，毕业生534名；高中17个班毕业，毕业生573名。其中不少尔后成为国家栋梁之才，其中萧纪美、唐稚松、丁夏畦等三人成为中科院院士。

　　四、改革开放，面向未来

　　而二战之后的日本作为战败国，也是经济崩溃，民生凋敝，而幸外有美国的经济支持，内有国民教育的发达，更兼中国等受害国和战胜国并未提出国家赔款之要求，其经济迅速恢复发展起来，至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已遥遥领先于中国。其中，教育所起的重要作用功不可没。正因为如此，中国改革开放之初也十分注意向日本借鉴学习其教育体制和理念。长沙教育界与日本也开展了一些学术交流活动，其中明德中学也有与焉。

　　1985年，两位日本学者来中国访问，主要就中日近现代的教育交流和中国近代留日学生情况进行研究。其中，明德中学是他们重点走访的一站，当时章铁军校长很热诚地接待了他们。日本学者在明德中学主要了解了胡元倓、黄兴等的留日情况和明德与日本庆应义塾的关联情况及早期日本籍学者在明德的任教情况，日本学者还向明德领导介绍了当代日本的中学教育现状。

　　1987年，长沙市教育局组织一部分中学领导和骨干教师赴日本考察，我校赖学显校长［时在长郡中学任职］作为长沙市优秀青年骨干教师代表也入选赴日。在日本考察期间，长沙市考察团参观了东京、麓儿岛市等地中学，与日本中学教育界进行了座谈和交流。回国之后，其考察团成员均成为了长沙市中学教育界的主要领导和业界精英，均为跨世纪的长沙基础教育作出了重大贡献，其中赖学显校长先后担任长郡中学副校长、田家炳实验中学党委书记、明德中学党委书记和校长等职，。

　　改革开放之初中国的基础教育较多地受日本二战之后重视教育的影响，进入二十一世纪中国基础教育掀起了素质教育和新课程改革之风，其教育理念有所更新，主要则取自欧美。

　　结语

　　呜呼，一百年过去了，明德依然弦歌鼎盛，人才辈出；一甲子过去了，日倭居然贼心不死，丑态百现。放眼这一百多年的大时代、大环境、大舞台，深感落后要挨打，深感国家民族之振兴在于民族素质、在于教育。当今日本右翼仍顽固坚持其殖民心态和军国思维，不断制造事端，拜鬼、篡史、占岛、涉台、争油、入常种种，其极、其伎、其耻、其狼子野心可谓路人皆知，凡我明德学子当不忘国仇校耻，勉力攻读，报效祖国，以绝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