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学印象——痛说日寇轰炸临武县城
来源：转载   2014-06-09 14:29:59

　　文/杜义政

　　1942年3月～1945年1月，我就读于临武县立初级中学。1943年9月18日正是县城逢集的日子，人们从四面八方络绎不绝地来县城赶集，买卖东西。8时许，我们正在上课，突然看到7架日军飞机飞过上空，又盘旋回来，狂轰滥炸，隆隆的爆炸声响彻整个县城。同学们吓得在走廊和教室里乱窜乱躲，女同学的哭叫声令人心碎。有的男同学拼命向校外跑，刚走到大门边被老师叫住了：“不要外出，不要暴露目标。”大家又退了回来。我在教室里抬头注目远看，看到在距我们学校不到2000米的东塔山的田野里，两架敌机扔下7枚炸弹。当时，远看有似蘑菇云在田间腾起，又似几株大树突然矗立田间，被狂风吹起树叶满天飞舞。事后察看，田中掀起了7个约4米多深、10米多宽的弹坑。机枪子弹打死正在田中牧鸭的农民，成群的鸭子被吓得东奔西跑不知去向了。几分钟后，敌机扔完炸弹，盘旋一圈飞走了。同学们还诚惶诚恐地惊魂不定。

　　敌机飞走后，我们去县城观看，惨不忍睹的状况比比皆是。住在曹家祠堂的一蒋姓妇女，被炸得尸体抛入邻近的文庙池塘中，身首异处，头和肠子挂在树枝上。郊区的一个妇女，背上背着一个小孩，手上提着一篮丝瓜，在西城的城墙下面叫卖，一个炸弹刚好落在她的身旁，身体被切成两截，肠肚外露，血流成片，孩子被抛上城垛。东城的一对小姐弟，到南门口去买豆腐，听到敌机轰炸声，两人赶紧端起豆腐往家里跑，刚路过王家祠堂，一个炸弹正落在祠堂的坪里，祠堂的围墙倒下来，把小姐弟俩的头部压扁了，遍身被砖头砸得百孔千疮，当即身亡。县政府大院内，一群小孩正在场地上玩耍，听到炸弹的轰炸声，他们的父母忙将自己的小孩拖到安全处躲藏。其中，有个姓李的科长，慌里慌张地拖着一个小孩往自己的床下藏，以为是自己的孩子。日机飞走后，人们清扫场地，见一个小孩被炸得血肉模糊，面目不清。李科长急忙走到自己床下，把藏着的小孩拖出来，才发现不是自己的小孩，炸死的那个小孩才是自己的，乃嚎啕大哭。人们议论着：要是李科长私心少一点，把两个小孩甚至把院内场地上玩耍的所有小孩都拉到安全地方，就不会有如此悲惨的结果了。西城的李自由先生，突闻炸弹轰响，开门想听听消息，谁知一开门就被敌机的机枪子弹击中脑袋，当即身亡。

　　据不完全统计，这次被敌机炸死和被机枪打死的群众有14人，炸伤或被机枪子弹打伤的有8人。我的同班同学龙庆富的弟弟就被机枪射中了腿部，子弹都还夹在腿中。母子俩雇人将其抬至数百里外的衡阳市医治，费时两月，搞得钱空、人残、学业废。

　　自此后，每天防空警报不停，有时一天敲三四次防空警报。一敲警报，同学们就拼命地跑到距校两三里的成仙观、新屋场等地的深沟里或山林中躲起来，等敲了解除警报后，才回校上课；有时刚刚回到校，紧急警报又响起来了，又要纷纷往外逃，搞得整天无法上课。后来学校当局干脆把课堂搬至距校约6华里的雅梅冲山中，在那里把砍下的树干架起来作凳子，膝盖当桌子，照样上课了。我们第三班的语文教师，是江浙一带人，家乡沦陷，有家难归，他身患肺心病，眼睛极度近视，每天戴着深度眼镜，拄着拐杖，气喘吁吁地来到山上上课，虽有许多时候不能按时回校，赶不上中饭吃，但他还是坚持为我们上课。在教《岳阳楼记》这一课时，他语重心长地勉励同学们要树立“先忧后乐的人生观，要有勇气和毅力，克服目前暂时的困难，立志救国救民，驱逐日寇，还我河山”。这席话感人至深，同学们铭记心上。当年全校就有3O多名同学报名参加“青年军”，最后录取了十几名，我们班里就有李裔暄等3名同学参军了。

　　由于同学们每天跋涉往返雅梅冲上课，学习的时间都觉得太少了，于是有许多同学晚上一点多钟起来看书，以求弥补读书时间的不足。被校方发觉，把桐油灯统统锁在楼梯间，不准再动；但有的同学自己买蜡烛，也要半夜起来“开夜车”。山上上课的生活过了一个多月，随着警报声的逐渐稀疏，才搬回学校上课，总算又恢复了正常的教学生活。

　　然而，祸不单行，到1944年6月6日，日军进犯长沙后，湖南省政府迁至临武，临武中学成为省政府某几个厅的办公地址。临中的全部师生被遣回家去，中途辍学，一直到是年9月后，省政府搬走了，同学们才恢复上学。

　　1945年1月，我们第三班的同学毕业了，有家难回的语文老师，怀着强烈的抗战必胜的盼望之情，于元旦送给我们全班一副对联：

　　风雨同舟，祝四万万苍生又增一岁；

　　河山依旧，看卅四年今日痛饮三杯。

　　果然不出语文老师所望，1945年9月，日本军国主义无条件投降。抗日战争取得伟大胜利。此时，我已考入省立三师就读了(1945年1月，省立三师、二师、十一师联合在蓝山县的一个叫竹管寺的小镇上，盖起茅草棚子办学。1945年9月后仍恢复各校原名，三师搬至郴州办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