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国立师范学院旧事：钱钟书任英文系主任
来源：   2014-09-18 16:36:02

钱钟书

国立师范学院筹备委员及办事员。

国立师范学院当年校舍。

廖世承

　　也许，很少有人知道涟源市一中与湖南师范大学的“前世姻缘”。事实上，抗战期间在湖南成立的中国第一所独立师范学院——国立师范学院，就是湖南师范大学的前身，目前涟源市一中还保有部分旧址。更令人惊讶的是，钱钟书小说《围城》中三闾大学的原型，就是当年的国立师范学院。不过，《围城》中的人物原型，与真实的历史人物是否一样？在这里教过书的钱钟书发生了什么样的趣闻？让我们一起挖挖吧！

　　学校地处偏远：

　　“日本人唯一毫不吝惜的东西——炸弹，也不会浪费在这地方”

　　上世纪三十年代，“教育部长”陈立夫特别重视教育，认为它是其他任何事业都不能替代的事业，当时《师范学院规程》特别提到，要让中学的师资接受正规的师范训练，单独设置师范学院。

　　这样，就有了当时“教育部”拨付35万元于1938年10月在湖南创办的国立师范学院，有了阴差阳错来此任教的钱钟书，也有了《围城》这本中国现代名著。但小说中的三闾大学，以及圈子里的高松年校长、李梅亭教授等，都是虚构的人物，而山沟沟里一群来自上海、江苏等地名重一时的教授和抗战期间办成著名大学的业绩，却是历史的真实。

　　国立师范学院是我国第一所独立设置的师范学院，因为战争，选址在湖南安化县蓝田镇（现在的涟源市第一中学有部分旧址）。《围城》里写得很明白：“在平成县乡下一个本地财主家的花园里，面溪背山。这乡镇绝非战略上必争之地，日本人唯一毫不吝惜的东西——炸弹，也不会浪费在这地方。所以，离学校不到半里的镇上，一天繁荣似一天，照相铺、饭店、浴室、戏院、警察局、中小学校，一应俱全。”由此可见，到那里去教书，多了很多世俗的快乐。

　　博士校长廖世承：

　　皱巴巴的蓝色长衫，没了以前的“洋墨水”派头

　　国师的第一任院长是著名的教育心理学家廖世承博士，这个博士是在美国苦读四年，由货真价实的美国布朗大学授予的。有学生回忆，廖校长个子瘦高，戴副金丝眼镜，是个“望之俨然、即之也温”的谦谦君子，非常有人格魅力。当时的“教育部长”陈立夫几次聘他当“教育部中等教育司的司长”，他都回绝了，但当委派他来湖南创办国师时，他却辞别生病在床的父亲，辞别要他照顾的妻儿，欣然启程。

　　所以，《围城》里戴一副政客面具的高松年校长，这个因为“女学生漂亮就从宽处理的老科学家”，和现实中的廖校长完全不搭界。

　　在偏僻的地方创办一所大学，困难显而易见。为了选址，为了制定教学计划，为了聘请好的教师，为了招到优质的生源，廖校长忙得团团转。而他的住房，就是一间简陋得不到十平方米的平房（好的房子要让给请来的老师住），光线不好，里面放两个书架，堆满了书，还有个大皮箱，装点换洗衣服，就是全部家当。

　　有天，廖校长闲下来和老师聊天，谈起自己在美国读书时的生活，笑着说：“我那时可是每天西装笔挺啊！可你们看我现在，像什么样子？”大家往校长身上一看，真是，一件蓝布长衫，皱巴巴的，已是冬天，里面却只穿件旧薄丝棉袍子，没有一点喝了洋墨水的著名教育家派头。

　　但是，国立师范学院却把办学规模不断扩大，设备逐步改善，使得小城里一片读书声。至1943年，全院共有7系4科3班，院本部有学生770余人，还附属有规模不小的中学和小学，成为抗日战争时期我国一所很有影响的高等师范院校。

　　学生“袭警”，校长竟大声质问警察局

　　有个故事很让人对校长肃然起敬。当时学生社团“星社”排演曹禺的话剧《雷雨》，这个戏在当时是被禁止的。所以，当地警察闻讯后赶来，禁止上演。谁知把不怕祸的学生惹火了，一声喊，呼啦啦来了一大群学生，围住警察，下了他们的枪。这还了得，袭警！警察局马上找校方交涉，并拿出了要逮捕的学生名单。

　　作为第一把手，廖校长搞清事情原委后，反而大声质问警察局：“学生的正当娱乐活动，毫无政治性，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禁止？”

　　警察局一听，知道找学校无用，就把这事闹到了中央。中央怪罪下来，

　　廖校长接到通知后，自己承担了全部责任，只把学生社团的负责人叫来谈话，叫他们自行解散了事。当学生认为校长担的风险太大为此忿忿不平时，校长挥挥手，对学生说：“不必介怀。你们安心学习，我会妥善处理的。”这在当时政治迫害常见的中国，真要有点骨气才做得到，高松年式的校长是不敢想象的。

　　活跃的训导长储安平：

　　自己写书卖书，书没卖完跟妻子闹起了离婚

　　《围城》里的李梅亭是个很讨厌的人，好色又吝啬，和寡妇调情、高价卖药给学校的故事，被钱先生痛快地嘲弄了一番。李梅亭后来没当成三闾大学国文系系主任，却当了学校的训导长。他点头哈腰地跟在“教育部”来的那位督学后面的样子，极其可笑。不过，国师当时的训导长却是后来成了著名右派的储安平。

　　那时储先生才三十岁出头，从英国回来不久，已当过重庆《中央日报》社的主笔，他是国师的政治学教授兼训导长。从学校的档案中可知，储先生相当活跃，授课、讲演，推行导师制。身材魁伟、潇洒豪迈的储先生主讲《各国政府》时，纵横捭阖，旁若无人，其演讲才华，令人倾倒。

　　他和当时的妻子、作家端木露西在蓝田镇的小街上办了一个小出版社兼书店，叫袖珍书店，出版和售卖他们自己写的书。当时的广告宣传语是：“《海外小笺》端木露西女士著（每册二元五角），本书集有书信十一封，系作者赴欧途中所作，文笔隽永。袖珍书店出版（湖南蓝田光明山）”。让人叹息的是，书还没卖完，两人就闹起了离婚，可见他的家庭生活很不幸福。

　　口才机敏的系主任钱钟书：

　　挥舞手杖激情演讲，把别人家的蚊帐戳了几处窟窿

　　湖南师范大学现在很引以为豪的是，他们学校英文系的第一任系主任居然是学贯中西的大学者钱钟书。钱先生能够屈尊，从西南联大的外语系教授职位上来湖南蓝田，是因为战争，也是因为父亲逼迫不得已的结果。但他在这里呆了两年，组建了英文系。这个风度翩翩、学校里衣着最讲究的年轻教授，当时还不到三十岁。他上起课来，妙语连珠，其神气、风度，都让学生们崇拜得五体投地。

　　才子做学问其实很勤奋。在蓝田，钱先生除完成教学任务外，就是潜心苦读，足不出户。当时学校图书馆重金收到一批好书，钱先生充分利用这条件，阅读典籍、临摹草书并伏案写作。按说，窝在山沟里的生活是极其单调、刻板的，然而学校老师的格调却毫不低俗，其中，最精彩的莫过于晚饭后的神侃。常见的情景是，钱钟书激情评论当时的政局。他容光焕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有一次晚饭后，他提着根当时称“司帝克”的手杖，到另一先生家闲话。那时有个有趣的风气，就是无论年长年少，学府的人外出都喜欢提根司帝克，显示时尚。大家围在一起，上下古今，娓娓而谈。钱先生自然是主讲。他讲到激情处，就挥着司帝克，手舞足蹈，待尽兴告别时，主人发现自家挂的蚊帐被钱先生戳了好几处窟窿。无端损失了一顶蚊帐，主人心痛死了。等他找钱钟书算账索要赔偿时，钱却大笑着一溜烟跑了。

　　■文/罗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