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塘机场的跑道,就是这样靠数十名中国人拉动巨大碾子来回压实的。
当年,成千上万桂林人参与修建秧塘机场。
桂林人以各自的方式为秧塘机场建设出力。
现在,临桂秧塘工业园鸡公山脚下的秧塘机场,已经是飞虎队在桂林仅存的建筑遗存,机场轮廓依稀可辨。当年,这里曾是中美空军并肩作战、狠狠打击日本强盗的重要前沿基地。1941年下半年至1944年9月20日,先后有上万的桂林人服务于该基地,留下了可以自豪的青春足迹。
70多年过去了,一座全新的纪念馆拔地而起,当年的往事依然闪烁着不朽的光辉。
成千上万桂林人建设秧塘机场
日前,记者来到了陈纳德当年的飞虎队指挥所。指挥所设在机场跑道旁的山腰洞里,山壁上有一块白色石刻,用中英文刻着“飞虎队指挥所旧址1943.12—1944.9”几个极为醒目的大字。字的下面树木葱茏,掩映着指挥所的洞口。整个山洞面积三四百平方米,洞壁刻有飞虎队在桂林的概况。
洞口外有一块大石,石上刻着陈纳德将军夫人陈香梅用中英文书写的“陈纳德将军观战石”。当年,陈纳德就是站在这块石上观看他的战士们出征和返航。如果从军事的眼光分析,东西峰丛可做天然屏障,南北方开阔延伸适合飞机起降,净空条件比较差却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军用机场理想之地。
抗战全面爆发后,秧塘机场被中央航空委员会及其顾问陈纳德看中,先后在1939年、1940年和1941年进行了三次较大范围的扩建。
修建没有机械和动力,参与的各县农民成千上万,村村都奉命安排人员,他们搭建了茅棚竹舍,就住在机场周边。
小山头村的龙福旭老人当年修过机场、当过养场兵,人称“机场通”。扩修大跑道时,20多岁的他是承修人之一。老人曾不止一次地向后辈回忆起过去的情景:“那时候我们先平整机场丘陵,然后在大跑道下挖基础,放一层大片石为底,再放一层中片石,面上再放一层石渣。”因为没有水泥,只能用混了黄泥浆的小石渣铺做路面,到机场建设后期才改成用石灰、黄泥、沙子混合的三合土。这种独特的路面,使得凡有飞机起落,秧塘机场的跑道上都会尘土飞扬。
由于要起落重型轰炸机,跑道的路面必须够硬。在没有任何机械设备的情况下,龙福旭这样的民工只能拉着几吨重的钢筋混凝土巨碾来回压实。刘村的刘富生老人也参加过这样的工程。当时使用的石碾有大、中、小三种,中型石碾一般是70多人一组,大型石碾120人一组。老人曾说:“我们一边唱着号子一边拉石滚,也是蛮有味道的。”
限于落后的生产技术,几乎每次开山取石都会有不少民工伤亡,但大家还是积极地投身到机场建设中,完成一个个伟大的工程,为战机消灭侵略者提供了最基本的条件。
1942年6月11日,陈纳德亲自从昆明率领飞虎队4架P-40E和8架P-40B战鹰战斗机抵达桂林。帅气的机队在低空亮相时,桂林市民都向空中挥手欢呼。
飞虎队抵达秧塘次日即与日军激战
第二天,飞虎队就迎来了第一场激战。
凌晨5点25分,引擎呼啸声震撼了大地,由21架日机组成的大编队逼近桂林上空。训练有素的飞虎队立即起飞升空迎战。日机刚刚飞临秧塘机场上空,邦德机组突然一个爬升,穿过敌人的战斗机群,径直向中心的轰炸机群飞去。机枪一排扫射,敌轰炸机措手不及,企图逃之夭夭。邦德机组的队员迪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落一架敌机,鲍勃和约翰也弹无虚发,击中两架敌机。
邦德咬住一架轰炸机的尾部不放,对准其机尾射手的位置开火,不料自身的6挺机枪哑了5挺,机身还连连中弹。他赶紧避开敌机的炮火,准备重新装弹。可是,飞机的冷却装置却被击中,向地面猛扎下去,直到降至600米低空的时候,他才终于拉平了机身。然而,一架日军战斗机还是紧紧地咬住了他。此时,邦德的战机油压表降至零,仪表板因无油而发出了浓烟,根本不能继续战斗。看着跳伞高度不够,邦德将飞机迫降在稻田里,身受重伤却得以死里逃生。
当邦德机组在诱敌时,其余的机组也跟日军战斗机纠结在一起。飞虎队的战斗机一会儿腾空跃起一会儿垂直猛扎,机枪声嗒嗒作响,火星四射,空战非常激烈。
战斗结束后,敌人有11架飞机被击落。虽然飞虎队也损失了两架飞机,但两位飞行员都安全返回了基地。
飞虎队员在秧塘的壮举
飞虎队指挥所下方的平地上,遗址公园纪念馆已经落成,但装有大量设备和材料的车辆还在往来繁忙。忙碌的工人师傅还在为内部装修、道路、景观绿化等基础配套工程做最后冲刺。记者从临桂县委宣传部了解到,市民、游客很快将在这座恢弘的建筑里,看到军服、皮箱、地图、护身符、勋章以及期刊杂志等飞虎队相关的文物。
那些弥足珍贵的文物,每一件都能让人牢记那段波澜壮阔的烽火历史。
当年,自从飞虎队来到桂林,秧塘机场一天到晚都很忙碌,各种飞机不分昼夜地起落。有时,飞机就在机场上空与日机打了起来,枪声、炮声不断。机场上一旦在夜晚发生空战,周边的探照灯都射向天空,像一条条光柱在天空搜索着敌机。地面的高炮和机枪朝着光柱交织的目标猛烈射击,整个天空亮如白昼。炮火退出后,在高空的小老虎战斗机负责追击,直到击落。
除了激战,很多飞虎队员还在秧塘、在桂林留下了动人的故事。一位被战友昵称为“德国佬赫尔曼”的机械师,一生中最传奇的经历就发生在这里。
昆明,一个阳光明媚的寒冷早晨,陈纳德喊住了赫尔曼,问他是否愿意放弃自己的汽车修理厂而加入他的队伍。“行,我参加。”1942年7月4日晚,在桂林兵营中,赫尔曼这个德国公民宣誓加入美国空军,并担任了美国空军第76战斗机中队(原驻防在秧塘基地)的总工程师。10月的一天,陈纳德将军找到他:“我们得到一架日本零式战斗机,它是中国农民在海南岛海滩上搞到的,相当完好。已把飞机拆散运往内地,许多零件已损坏或丢失。幸好我们打下了许多零式战斗机,残骸中必定有零件。看能否将它拼凑成一架飞机,用它试飞、对比我们的飞机。把这些该死的飞机修复到使用状态对美国至关重要!只有你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个极度机密的项目在海南的一处树林中进行,工地靠近日本防线,除了赫尔曼还有6名中国机械师参加。
“没有图纸和使用手册,要装配日军的零式战斗机真是一种考验。”赫尔曼曾在回忆录中感叹。没有机库也没有电力,他们用扳手、手摇钻、各种铆钉和铁锤进行工作,校直螺旋桨也依赖炭火加热。找不到原来的轮胎就用美国鹰式双翼机的轮胎代替,修补飞机副翼、方向舵和升降舵还用上了中国的丝绸。
过了两个月,零式战斗机可以飞行了。“我们急于要将飞机飞离附近的日军防线,回到桂林,那里有良好设备的战斗机基地。”赫尔曼在回忆录中写到。中国战区资格最老的王牌驾驶员之一约翰·艾利森少校,接到了驾驶它回秧塘机场的任务。
“回家”那天,几百名美国兵排列在秧塘机场的跑道两旁,机场上空两架P-40飞机盘旋警戒,陈纳德将军、总统特使赫尔利也到场了。大家都急着要观察这架日军特别吹嘘的先进战斗机。当艾利森低空低速飞过机场时,人群掌声雷动。
接到准许落地的指令,艾利森以95.5公里的时速接近跑道。但右边的起落架突然发生故障,他果断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用单轮着陆。飞机落地后,左面起落架折断,机身、机翼和螺旋桨扭曲,装满75加仑燃料的腹部油箱撞成碎片,汽油洒在跑道上。但令人惊奇的是,艾利森少校没有受伤,飞机也没有在滑行中爆炸起火。赫尔曼后来发现,一粒被螺旋桨吹起的碎石卡死了右起落架的机械装置。
“我们迫切需要零式战斗机的性能数据,并依据它来制定作战战术。”赫尔曼再次接到了修复零式飞机的命令。荣誉感和责任心,让他前所未有地努力工作。在工作即将完成时,他累病了,在昆明的总部基地医院住了三个星期才出院。回到桂林,赫尔曼又躺在零式飞机旁边的行军床上指挥工作。
经过两周的紧张修复,赫尔曼等人竭尽全力修复的日本零式飞机顺利地从桂林飞到了昆明航空队总部。
撤离前不给日军留下完整机场
在专家的指点下,记者在临桂县文物部门看到了一张照片:一枚未能引爆的炸弹,于2006年12月30日下午1点在秧塘机场大跑道旧址一侧被发现。文物专家说,这是一枚AN M 65A1爆破航弹。“炮弹重500公斤,长175厘米,最宽处直径有478毫米,里面装有270公斤TNT炸药,是二战期间美国空军装备的最大航弹之一。如果爆炸,会形成10米宽、七八米深的弹坑,杀伤范围将有800平方米。”
秧塘机场为什么会留存有这样一枚炮弹?要从飞虎队不得不撤离桂林说起。
1944年9月14日凌晨,日军占领桂北门户全县(今全州县)县城。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飞虎队从桂林的各个基地撤走。
为了不在失守后被日军利用自己的航空基地,飞虎队决定将包括秧塘机场在内的桂林机场“炸光并撤离”。舍弃苦心经营的成果,让陈纳德万分痛惜,因为失去的不仅是宝贵的物资,更重要的是失去了攻击日本海上运输线和日本本土的前沿基地。但为了战争大局,他还是下达了炸毁机场的命令。
9月17日,飞虎队全部撤离桂林,剩下的人们即刻开始埋弹。由于工程浩大,机场周边不少村民也参加了,店头村一位叫周七苟的老人就是其中之一。在他的记忆中,“大家接到甲长的通知后,就到机场做炸机场前的准备工作”。当时他们八个人一组在大跑道上挖坑,每个坑都要有两米多深。为了赶时间,他们一天得挖好几个坑。被石碾和飞机反复碾压过的跑道很难挖掘,很多人的手掌、虎口被震裂。同时,招待所营房、修械所、洞穴仓库、油库、电台及发电机台也都埋上了炸弹。
引爆从9月19日晚开始,秧塘基地是重点。
首先引爆的是笔架山以东的劳姆贝德基地(即战斗机小跑道,俗称辅助机场),接着引爆了笔架山西边的大跑道(俗称主机场、主跑道)。炸弹的爆炸声不断在山中回荡,经久不息。曾在现场观察的美国记者西奥多·怀特写道:“当晚,四处一片震耳欲聋的雷鸣声,条条火柱冲天而起,爆炸引起的震荡撼天动地。”
桂林基地的矮屋和招待所都隐藏在山沟里。爆破人员在每一栋房内放上一桶汽油,向汽油桶开一枪,等油漏出后再打一枪,震天一响,房子就被炸掉了。一座一座房子接着爆炸,周七苟与全村人都疏散到两江:“听着那巨大的爆炸声,我们都流下了泪水。帮助我们打日本鬼子的飞虎队员走了,日本鬼子就要打过来了!”
11月10日,桂林沦陷。日军占领了三机场四基地,但机场和基地的所有建筑、设施及跑道都被炸毁殆尽,跑道上是一个个被爆破弹炸出的巨坑。日军看着毫无利用价值的秧塘机场,沮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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