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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老兵的光荣——访一二八师师长王劲哉近卫兵黄铁成
来源:阳郭史苑   2023-01-11 10:57:02

  抗日老兵的光荣

  ——访一二八师师长王劲哉近卫兵黄铁成

  国民党一二八师进入沔阳地区是1938年秋末,兵败则在1943年早春。历史过去了70多年,一二八师还有健在的将士么?谷雨季节,我得到一条令人振奋的消息:王劲哉的近卫兵黄铁成已经93岁,岂止健在,还耳聪目明呢。

  今年4月的一天,春光明媚。我专程前往沙湖镇红土湖村,拜访了这位抗日老兵。

  问:您当兵的部队番号是什么,怎样入伍的?

  答:我在一二八(师)司令部近卫连当兵。记得是己卯年(1939年)冬一二八(师)的劝勉队(相当于后来文工团的功能,但也管抽壮丁)到王家场,搭台唱戏,劝勉队的队长与联保处已经登门造册征兵,口号是"三抽一,五抽二,唯有独子不当兵"。我家三兄弟,老大老二已经结婚生子,我19岁,未有家室,就该我当兵了。

  问:当兵在什么地方?具体干什么事?

  答:一二八师司令部从咸宁迁到沙湖镇,再迁到仙桃,第三个地方是沔城,第四个地方是峰口镇,最后是百子桥。我经过检验,到沙湖镇集中,有我认识的杜窑人:张业楚、张业还、杨远清、陈福堂;红旗人:彭雷仿、刘秋舫;柳潭人:熊山扬……新兵无枪,只搞下操,手托砖块等动作,随即分配到连队。我们这批熟人都分散了,我到百子桥司令部报到,近卫连连长名叫许帮字,陕西人,我的排长名叫张恒山,陕西人,特别精明、干练,但他人不在连队,只有空名,还有我的直接上级是班长朱怀德,也是陕西人。连、排、班约近百人,任务是守卫司令部、站岗、放哨,还要监管牢房、土牢,惟独排长张恒山等上十人吃住都在司令部,张恒山伺候王师长左右。

  问:你记得的王劲哉是什么样子?还有他的家人,你见过吗?

  答:王劲哉师长、李德新参谋长,都身材魁梧,从不见他两人抽烟,听说也不喝酒。尤其是王师长,总是着一身土布军装,挂斜皮带,别手枪,马裤,皮鞋,走路挺胸健步。因守卫司令部,我早晚都能见到师长,他出门看天气,他查岗哨,又急速而返,因为挂满电话的司令部里,电话铃响了。他常在地图前点头瞌脑;从不正儿八经在餐桌上就餐,总是边啃馒头边接电话。有时还批复下面的条呈。有天,近卫连参战打了胜仗,王师长批给连长许邦字一张纸条:“奖十块银元,购猪肉打打牙祭。劲”。我们全连传看,真像过大年。师长有两位夫人,老兵悄悄告诉我们:大夫人是妹妹,二夫人是姐姐。大夫人叫孙仲铭,对我们这些近卫兵蛮和气;她的大女儿只有七八岁,会唱一二八师《军歌》和京戏,可惜记不得了(笔者轻声朗诵:“长江水,黄河浪,一二八师上战场。中华男儿扛起枪,起来保家乡,烈火炼金刚……”。老人此时双目奇亮,兴奋不已,忙说,是这样,是这样唱的。)

  问:您是王师长的近卫兵,职责是守卫司令部及看管重要犯人,直接参加过战斗吗?

  答:王师长非常精明,思考周全,近卫兵一是轮流下到连队接受考察,二是上前线参战。1941年9月间,正是收割季节,一二八师七六三团团长张平海,行军至范关,遭遇从襄河里开来的大批日军(日舰停泊黄家场),战斗打响,师长得到前线电话,即令近卫连百人急行军增援张平海团。这就是给我们一个实战机会。这场战斗不分胜负,敌人主动撤离战场。但我军伤亡很大,我受了重伤,晕死过去,在医院睡了两天才因腹痛醒来。这时我才知道,我的伤是子弹从右腰侧打进腹部去,左手捂伤口,子弹又伤左手掌心(说着,老人便解衣现伤)。住了20多天才出院,回到近卫连休息。许邦字连长说我已被当成死人,是一二八师王怀之游击队,搜索战场才发现我的。据王怀之队长说,我人晕死了,右手握紧的枪支硬是剥不下来。说是战地医院,其实就是几间草屋,放几张从老乡家借来的竹床,铺点棉絮,医院设在福临寺。

  问:受到奖励吗?

  答:怎么没有?近卫兵连长也受了伤,我,还有近卫兵王清国(后来因伤口复发病亡)。同时被通知,师长要亲自接见我们。我们平常看到的王师长,一脸严肃,今天见到我们,满面春风。我们三人立正行礼,师长回礼,随即亲手为我们三人别上纪念章,还说了鼓励的话。别上纪念章后,师长又发给我们每人一双皮靴。我回到连里,忙从胸前取下纪念章细看:银质,铸三排字:“负伤纪念章,师长王劲哉,功在民族。”总共14个字。

  问:您说除了守卫司令部还有看守牢房与地牢的责任,请问,看守了哪些人?

  答:印象深的是,看守了由战场俘虏的两个日军,还有洪湖府场的联保主任张中福,张不仅向日伪报告我师行动情报,还贪污了国课,再是一位特殊犯人吸食鸦片的程权五团长。我就说说程团长。一二八师规定,天王老子,只要你吸毒贩毒,无条件地杀。王师长爱惜人才,程团长会打仗,他在陶坝一战中,以士兵加集束手榴弹,炸毁了两辆日军的坦克,为取得陶坝一战的胜利,立了大功。他命令吸毒的程团长坐地牢,不见天地日月,饮食、倒粪桶都由近卫连士兵动手,一共关了20天,才放出来,程团长的烟瘾戒掉了,提拔当旅长的命令也下来了。

  问:那两个日俘和联保主任呢,是怎么个结局?

  答:这两个日俘和保长张中福关了几个月,王师长几次提审他们。尤其是对日俘,师长不打算马上杀掉,总想从他口里多抠些情况。但是,到了癸未(1943)年春节过后,凭感觉,形势有些紧张,司令部几乎电话铃声不断,看师长的样子,怕是每晚都在熬夜。我们近卫连也感到,恐怕又有行动,要搬迁司令部了?近卫连连长许邦字去见了师长,回到连部,向6名近卫兵(包括我)传达师长命令(先望了望我们,然后向日俘挑了挑嘴)准备,拉到路旁:刀决!因为经过了范关增援战,我一点也不紧张,看了看两名日俘,日俘这时候说:“我的,嗦啰嗦啰的有!”我们朝夕相处,吃一样的饭,睡一样的地铺,眼神和言语都有交流,所谓嗦啰,就是杀。说话时并无恐怖表情,他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我也就释然了。倒是那位保长,上绳子的时候,哭起来了,一再嘱咐“好点做”,他还不知道是“刀决”,是用步枪上刺刀:戳死。我戳死了一个日俘。

  问:刀决了保长、日俘后,司令部搬迁了吗?

  答:不是搬迁,而是遭到灭顶之灾。我们在正月十几的一天(确切日子记不清了)的上午九点多钟,听到嗡嗡的飞机声,由远而近,师长下令:立即疏散,但须仰卧,瞄准日机,打!许邦字连续传达三遍。嗡嗡声变成轰隆声,12架敌机,3架一组,向下俯冲时,三间大瓦房,两间草厢房,还有伪装的大炮,立即被炸,起火,我们都朝敌机开枪了,但都没有打中,奇怪的是,4组飞机投弹非常准确,司令部仅隔一沟的民舍,还有我们近卫连的宿舍都没有遭到轰炸,12架敌机的燃烧弹,弹弹都命中司令部。所有电话、机房及其它设备都葬身火海,司令部与各旅各团的联系完全切断,地下甬道里的官兵、碉堡群中的官兵,都得到命令:一律朝南——洪湖、监利方向撤退。这时候,师长的贴身警卫员,我们近卫兵的排长张恒山为师长换上了礼帽、棉袍,在天上的敌机轰炸声中,在地下敌军的炮声中离开了百子桥。而这时,遍地都是日军和古鼎新的士兵了,简直像蝗虫,铺天盖地。

  我看到了一幅败兵如山倒的凄惨景象,听班长朱怀德的话,我照着他将身上一切有一二八师标志的东西:服装、兵帽、枪械乃至负伤纪念章……都投到河中,向老百姓讨了一身烂棉衣,回到了老家。

  问:您是1939年被抽丁加入一二八师,1943年春因一二八师解散而回家的,一共当了4年兵。回家后怎样生活?解放后又怎样生活?

  答:我23岁回到西流河镇王场老家,适逢有人提亲,就是现在的老伴,她小我几岁,因老伴家在沙湖镇的黄土湖村,家境比我家好,我就到女家落户,但所生孩子均仍姓黄。在这里我是农民,从无做过别的事情。在黄土湖几十年,我已是这里的人了,所以解放后,我一直很安逸,因为我守口如瓶,未出任何岔子。从不提我当过一二八师的近卫兵,还杀过日本人,同时,我身上的枪伤从不示人。因为我看到了当了国民党兵的,或戴坏分子帽子,或遭另眼看待,当了官的更不消说得,坐牢判管戴反革命帽子。我有时做梦,我又打仗杀日军了。我知道,我如果暴露了我当过"一二八",不仅自己不安逸,还会祸及子孙。

  问: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才敢接受采访呢?

  答:简单得很,我的两对儿媳,有的是公务员,有的是人民教师,他们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当抗日战士,打过日本人,杀过日军,不仅不是错误而且还是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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