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毅生：渡河侦察歼敌记
来源：《黄埔》2007年第3期P37 作者：田毅生   2024-06-03 15:27:21

　　1943年秋，胡宗南将新编第七军调至陕东，负责黄河西岸防务。防区南起朝邑北到禹门，全长百里。因对岸敌情不明，部队昼夜戒备。当时我任第七军二十六师参谋。师部在夏阳渡组织了情报所，成立了侦察队，我任队长，驻守夏阳村。夏阳渡与东岸吴王渡隔河相对，抗战前是晋陕黄河船渡的交通要道，两岸相距五华里。日军占领山西后，在东岸沿线设有岗哨，监视西岸动态，并经常用隐蔽的大炮射击。西岸中国守军整日受其干扰，沿线村庄人畜遭受威胁，民心恐慌。拔除当面敌人之隐蔽炮位，成为首要任务。

　　一天，师长李树榛视察防务，来到夏阳渡情报所，当面授我任务：“对面之敌情况不明，且不时对我西岸炮击，着你立即准备，不日渡过黄河侦察东岸沿线敌人兵力驻地、活动情况和敌之炮位。这个任务艰巨，你是黄埔学生，必须绝对完成任务。”三日内我作了思想和行动的准备，此去只许成功，不能失败。黄河无风三尺浪，渡河点两岸相隔三四华里，白天在敌人监视下，河面上燕雀难飞。夜晚敌人以探照灯纵横探照，但还是有隙可寻。我找到船夫和向导。向导名叫刘考，他岳母家在东岸吴王村，地理人情很熟。

　　一切渡河准备就绪，我和副队长潘如山同往，加上船夫和向导共四个人。为防备意外，每人带水葫芦浮漂一个，有备无患。

　　夜渡黄河探敌情

　　在农历九月一个平静无风的晚上，十点，我们拖着小船下水了。在东岸高耸悬崖上的敌人哨兵监视下，我们心中忐忑不安，不敢大声说话，乘船直冲河心。突然一个巨浪打来，我们的衣服全湿了。星光满天，万籁沉寂，只听黄河的怒浪呼呼发声，东岸敌人的警犬不时狂吠，两道探照灯光在河心中纵横摆动。接近岸边，我们四人跳入水中，等探照灯光绕过后迅速把船推到芦草丛中藏了起来。

　　天蒙蒙亮，刘考去吴王村联系。我们三人在芦苇丛中，不安地等待着。

　　天已大亮，刘考大模大样地走来，看他的样子，我的心平静下来。刘说了情况，我让大家拉开行进距离，跟着他很快到了刘的岳母家中。黎明的早晨，村中没瞧见一个人。进屋后，我向刘的岳母说明了来意。她高兴地说，我们河东人整天盼望军队过河打鬼子。一席热情话，我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家母子二人，刘的妻弟20岁，务农，聪明精干，对我们很热情。他说你们不要怕，但是也莫大意。鬼子占领晋南后，重兵都驻在县城内，城外乡镇郊野有警备队巡逻，还有汉奸通风报信。吴王渡是敌人的排级哨所，再向北有两个班级哨所，黄河东岸沿线后有南北公路沟通，由排哨所指挥。每个排哨都有一条通往县城的公路。吴王渡鬼子想打牙祭便三五成群背着枪到这一带农村抓鸡摸狗，但不常来。我说要了解敌炮阵地情况，他说次日带我去观察。

　　翌日早，我换了便衣着混在人群中，暗中进行侦察。敌排的哨所在吴王村北面，有炮楼，其后百余米是炮兵阵地，周围有壕沟，白天由排哨卫兵站岗，夜晚由一个班守卫。炮位后面二百米处有树，可作射击点。我记清了敌炮位和附近的地形地物，回去绘制了详细的地图。

　　刘的岳母说她娘家在吴王村以南的夹马口村，娘家兄弟叫范子久，很有本事，抗战前在渭南做生意，山西被鬼子占领后，黄河断渡，一直在家。我想此人可能会对这次侦察有帮助。第二天天刚黑，刘的妻弟引我到夹马口村。相见后说明来意，范子久说，夹马口村是个平坦地带，西边靠黄河芦苇滩，一度有游击队，鬼子很少来，但有汉奸活动。谈到敌人兵力驻防，他说鬼子很鬼，深怕游击队袭击，平日都是驻在沿河各个县城内，四门不出。距此以东十里的栲栳镇警备队队长李尚志是他的亲戚，很有抱负，明为鬼子工作，暗怀救国之心，只是苦无救国之门。于是翌日一早。他将李尚志请来，李着便服，相见互道姓名，李说为鬼子工作心中有愧，只盼西岸的部队早日过河共同打鬼子。我说，只要心怀爱国志，仍为爱国志士，我请他介绍了所知道的敌情。

　　他说，当面的临晋县及向北的临猗、猗氏各县县城内均驻守敌人一个中队，各县城有通往黄河东岸的公路，河岸如有情况，敌军能够立即参加作战。运城是指挥枢纽，平日驻军不下一个联队。吴王渡有敌排哨所，平常驻鬼子一个排，指挥以北的三个班哨所;吴王渡以南夹马口南北之线，紧靠黄河滩，地势平坦，南北十里未设哨所;再南永济县驻敌一个大队，城墙有敌炮阵地，经常炮击闯潼关的火车。最后话别时，我们以抗战早日胜利而互勉。

　　在爱国同胞的热情支持下，我们顺利完成了侦察任务，同时也深感在抗日杀敌中我们中华同胞是一条心。

　　背水一战毁敌营

　　1944年，中原抗战爆发，日寇将华北的兵力倾巢开入河南作战，对岸的敌人只有一个连。

　　敌人吴王渡哨所高居悬崖之上，瞰视西岸，是我们渡河的首要障碍。几天后，师部调我去搜索连，责令加紧训练。我察知用意，命令全连进入战备状态，加强战斗教练，并要求一切行动听指挥和注意保密工作。

　　4月的一天，师长同意我提出的拔掉敌排哨所的意见，命我率搜索连夜间渡河袭击敌人，三日内作好一切渡河和作战准备。我当即随师长到黄河滩的渡河点观察地形，指明对岸情况，并说出了我的计划。他很赞同，令我要绝对保密。于是我立即安排一切渡河和夜间作战的准备工作，在连内作了动员，选好有作战经验、身体强壮、有胆量、行动敏捷的老兵，每人带手榴弹四枚、子弹百发、三天干粮，作夜间渡河准备。

　　第二天晚十点，我们登上两条大木船。夜渡顺利，一点多即登东岸芦苇滩隐蔽。在村中找向导二人，兵分两路：第一排到吴王村以东公路五里沟口，占领两旁高地掩蔽，等东来之敌进入沟内以手榴弹消灭。第二、三排跟我到吴王村北的敌排哨所，由我指挥作战，任务完成后支援第一排。

　　第二、三排到达敌排哨所已是三点钟。我布置了包围圈。鬼子都在仰天大睡，一个站岗的哨兵抱着枪打盹，被我们悄无声息地干掉了。敌人营地周围是断崖绝壁，出入有吊桥。但长期以来河东没有战事，敌人防备松懈，这天晚上也没有拉起吊桥。我们很快地由吊桥进入哨所，把手榴弹全部投进窑洞。随后我以手电筒照明，鬼子全部被炸死，有十四五个人。

　　敌人的炮位是在排哨所的后边。我们到达时，敌哨兵跑掉了，再无防守，于是抽掉炮栓，炸毁炮膛。任务完成后，我们一人未伤。各排登船返回。

　　登上西岸已是天明。师部的首长们都在岸边迎接我们全胜而归。

(陕西省黄埔军校同学会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