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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证了第66军从恢复到撤销 口述/杨光熹
来源:《我们的远方故事:中国远征军中的黄埔军人口述录》 P36-46   2024-06-06 10:41:17

  采访者:李岚、苏爱荣

  整理者:钟祥宇、张长龙

  采访时间:2012年8月

  采访地点:四川省

  讲述者简介:杨光熹,1924年出生,重庆南川人。1941年11月,加入第66军,并随部队编入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1942年回国后,进入后来并入黄埔军校系统的“滇西战时工作干部训练团”(简称“干训团”)第二期学习。1943年毕业后,先后在滇康缅边境特别游击区政务室、第2军政治部工作。1949年,在成都参加起义。

  采访手记:杨光熹是17岁时参军,在第66军军部参谋处电务室里做收发电报的工作。1942年3月,随部队进入缅甸作战。兵败之后,沿着铁轨走回国内,在路上还见到拿着缅刀的土人,老人说现在想起来都仍觉得害怕,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回来的。

  1942年部队撤回国内后,老人目睹了第66军从恢复到撤销的过程,连撤销番号的电文也是他翻译的。此后老人被推荐到后来并入到黄埔军校系统的干训团第二期学习。之后,到了特别游击区第2区司令部政务室,专门做地方的行政事务。老人一直强调,虽然自己所在的特别游击区没有直接上战场杀敌,但基本上也算是第一线的,只是大家位置不一样。

  两次轰炸后,我弃学加入第66军

  我的老家在现在重庆的南川区,过去叫南川县。1939年,我在读初中的时候,日本人认为南川是中国的航空基地,就把它作为轰炸重点。1939年的10月13日和11月,日军两次进行全城轰炸,爆炸弹、燃烧弹,把全城都给烧光了。我家也不可幸免地被炸毁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轰炸后,看到同学、邻居被炸死的惨状。被炸死的那个同学姓谭,他死后的脸是煞白的。邻居有一个男的刺绣工,烧得只剩半截尸体了。第二次轰炸那次,我记得弹坑起码得有好几丈直径。

  当时,从思想上来说,我对日本人肯定是恨的。再加上我们在学校的时候,有一个很有名的文艺人士叫洪深,还有一个搞音乐的叫赵启海。他们带着被俘后参加反战同盟的日本人到学校来宣传抗日,这些日本人表示他们也反对日本军国主义。所以,我在初中毕业以后,就没考学校,在1941年11月,通过亲戚介绍参加部队。部队当时驻扎在现在的重庆綦江区,那时候叫綦江县。

  我加入的是第66军,它的前身叫国民党军政部第二补充兵训练处(简称“第二补训处”),大概在我参加部队两个月后,就改编成第66军了,当时的军长叫张轸。每一次早上升旗典礼,军官排队听军长讲话,因为我个子小排在最末尾,他每次都喊我“小孩子”。因为我是学生,在部队里相对来说算有一点文化,而且我小时候在家练字练得还可以,所以把我留在第66军参谋处,写字、刻蜡版,因为那个时候没有现在的打印、复印,主要是靠手写。

  随第66军编入第一路中国远征军

  当时远征缅甸的情况是这样的,美国方面是史迪威指挥同盟军,英国的将军不记得了。英缅联军在缅甸根本打不了仗。英国那些将军都是勋爵,指挥缅甸人打仗,缅甸人不可能真心实意地听他的。加上日本人在缅甸经营很多年,培养了很多缅奸,就像汉奸汪精卫那些。日本人十多年前就把据点、道路,都调查得清清楚楚,日本人用心很早、很深的。所以,缅甸的仗就不好打了,英国人要求中国远征军入缅。当时第一批有3个军,第66、第5、第6军。

  第66军是最早进入缅甸的,但还是晚了。因为英国人没心思在缅甸打仗,比如说我们去接防英国人守的一个飞机场,结果我们部队还没到,他们就撤走了。他们无心在缅甸久留,想往印度那边撤。弄得当时中国人都不愿意去,像杜聿明,认为英国人把烂摊子交给我们干什么。于是英国派代表找蒋介石,最后是蒋介石下令这3个军去缅甸。但是已经晚了,战局无法挽回了。

  我们这边司令长官叫罗卓英。还有一个副司令长官黄琪翔,他是农工民主党的发起人,参谋团团长叫林蔚,第66军军长叫张轸。张轸这个人还是很行的,做过黄埔军校的战术教官,日本士官学校留学时,和蒋介石是同学。第66军下面所辖的3个师,一个是新编第38师,师长孙立人,美国弗吉尼亚军校毕业的;一个是新编第39师,师长官全斌,四川人,兼任第66军的副军长,都是很强的部队;还有预备第2师,师长陈明仁。

  沿着铁轨走回国

  大概到了1941年12月初,我所在的部队就开拔到贵州普安。驻扎了几个月,又从贵州出发,经过云南昆明,直接进入缅甸。我是1924年出生的,那时我才17岁,军衔是最低的,叫做准尉,少尉下面的。在普安的时候,张军长给我升了一级,成少尉了。没过多久,又把我调去做译电员。从参加部队到后来起义,我一直在司令部工作,没到过第一线,但是战役我都是参加了的。

  到了缅甸以后,军部设在腊戍。之后,司令部计划从腊戍坐火车到曼德勒,曼德勒是个比较大的城市。半途中,日本飞机来了,把铁路炸断了,我们就没到曼德勒了。从那以后,军部和下面的几个师联系就断了,指挥系统瘫痪,这时向前行进也不行了。没办法,一部分人撤回国内。撤退的时候很惨,都是打乱了各走各的。我只知道沿着铁轨走,不敢走小路。路上我见到有缅甸的土人,用缅刀的,现在想起来也还都害怕,不知当时是怎么回来的。

  回到国境内,就有汽车了,都是军车、商车之类,只有一条单行道可以走。大家都是一个方向,朝国内走。汽车不是有组织的,当时不管什么车就翻上去。那时候很乱,你能够搭上车就不错了。

  第66军,从恢复到撤销

  我走了两三天就上了车,到了云南保山。保山是滇西的战略重镇,在澜沧江的这一面。日本人从缅甸和云南接界的龙陵、腾冲这几个县打过来了,到了保山的惠通桥。因为惠通桥被我们炸断了,所以就把日本人拦在了江的那一面。当时有人收容,把人聚集在一起。军部又恢复了,驻扎在云南祥云县。

  我调到新成立的第66军机要室。机要室除了译电以外,还要管军长张轸私人的函电,就像秘书一样,还管军部的大印。因为我年轻、单纯、可靠,军长就把签章交给我管。军部八大处的文件,上报的、下发的,都要盖关防,要我的签章,还要军长、副军长的签章。

  1942年下半年,我译了一个发南京来的电报,电报大意说:因为第66军下面3个师都在缅甸往印度跑了,只有空架子,就把番号撤销了。这个电报是我收的,机要室的主任是上校,他不敢给军长送过去,就让我去。军长对这个消息肯定有反应,修养不好的就会发脾气。军长看到是我送的,也不好说啥,我也不说话,因为地位相差太远了,他是中将。第66军就撤销了,但善后的工作还是要做完。

  报考滇西干训团

  就在那个时候,我在祥云看到了滇西干训团的招生广告。招生条件有年龄、学历之类限制。像年龄要求20岁以下,学历要初中以上。要考试,数理化都要考,还要体检,但是要求不是很严格。因为是战时干部工作训练班,愿意参加抗日工作是主要的。

  我当时就想,我参加部队,老在司令部工作也没什么意思,就想去打日本人。滇西干训团是培养基层指挥员的,起码是排长,我就去报考了。结果考取干训团第二期,后来改成驻滇干训团大理分团。当时干训团第一期招1000多人,第二期也招1000多人。

  第66军回国后,属于第11集团军的建制,是宋希濂领导的。第66军结束的时候,宋希濂要召见中尉以上的军官,安抚大家,征求意见。我那时候已经是中尉了。召见的时候,他看到我的名字,就问我:“你愿不愿意到滇西干训团军官队去?”当时他不知道我已经考了,我就跟他说:“我已经考了那个学生总队,我想以后还是到部队去带兵。”宋希濂说:“可以。”我对他印象很深,儒将风度,很年轻。

  合成军校的第十九期

  入校后,我们主要是学习军事科目,就按照中央军校办学的模式。团长当时是蒋介石,副团长是龙云、李根源。李根源当时担任云贵监察使,他很有名,是老同盟会会员,曾做过孙中山的卫士。教育长是宋希濂,副教育长叫董仲篪,是黄埔军校第三期的。

  干训团有3个大队,我是在第一大队。第一大队的大队长是黄埔军校第七期的,湖南桃源人,叫余自述。下面一个大队相当于一个营,大队下面是中队,一个中队100多人。中队下面是区队,区队下面就是班。滇西干训团还有女生队,我记得有个女同学,和一个少将结婚了。那少将年纪很大了,我去昆明学习的时候,还专门去看她。还有一个外语队,外语实际上就是专门学情报,当然那时候是针对日本人,不是针对共产党。还有军官队,军官只要学两三个月。都是原来的军官,就是过渡一段时间,再调到部队继续工作。但是我们作为学生,在社会上招的,毕业以后就要重新分配工作。

  干训团的生活很艰苦。发布衣服,就是刚抗战的时候,战士穿的那种军服,很简单。连鞋子也没有,穿草鞋。好像还有一个布标,写着干训团名字。没有领章,不像中央军校那么正规。后面有发同学录,记得中央电视台第四频道在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时有一个片子,讲滇西干训团,把我们的同学录放出来了。我看到那个同学录,发现其中两个同学,一个现在是黄埔同学会的会长,在云南腾冲,是教师;还有一个在台湾桃园。都是第二期的,现在人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我们学了大概一年,1943年毕业了。主要分配到两个部队:一个在第11集团军;一个在第20集团军,司令叫霍揆彰。我们的毕业证是滇西干训团的,和军校一样。有纪念章,仿照中央军校的毕业章的样式。因为那时条件太艰苦了,所以没有发毕业配剑。后来有同学告诉我,干训团第一期合成军校的第十九期,第二期合成军校的第二十期,但是没有得到证实。毕业过后,各个人都匆匆忙忙离开部队,绝大部分到了一线,学生和团部没什么联系了。

  毕业后,到特别游击区搞宣传

  学校有教务处,毕业的时候哪个单位来要人,它可以做决定,分配由不得你。毕业分配的时候,我算是特殊的,因为我在军队工作过,也有军衔了,只想着毕业赶紧去一线部队。

  当时宋希濂为了准备滇西反攻,搞了一个滇康缅边境特别游击区。为什么要办呢?因为当时缅甸和中国的边境线很长,有很多无人区。日本人就想从边境渗透进来。宋希濂很厉害,发现了这一点,要教务处要调一些学生过去。特别游击区有个政务室,专门做地方的行政事务,动员少数民族参加抗战的工作。我在学习期间参加论文比赛获得第一名,他们觉得我可以搞搞文字宣传工作,就把我选上了。

  就这样,我到了特别游击区第2区司令部政务室,做股员。后面准备反攻,要选一些当地的知识青年或者懂得当地语言的人,我就和这些同学一起,到各个村寨搞动员宣传工作,为后面的滇西反攻做了基础工作。

  我在那个游击区搞了好几个月,直到游击区被撤销。然后,我被安排在第11集团军总部的政治部,那时候叫政工队,相当于现在的文工团,搞宣传工作,主要是演戏,演京剧、演话剧。我们在洱海附近的几个县演戏,都是进步的戏。

  滇西反攻时,已经有了美军的支援

  滇西反攻时,我参加了。我还是在司令部政工队,司令部在保山附近,司令是宋希濂,我和他接触很少。记得在大理的时候,他来和我们讲话,我做记录。在干训团时,他在大理的点苍山,我给他站过岗,他来的时候领导我们爬山。

  我们反攻时,已经有了美军的支援。像第2军,武器全部是美国提供的。步枪都是连发的,有弹夹,可以打4发,后面又有卡宾枪之类的。军服也改成美式的,和国民党军服不一样,是翻领的(国民党原来是方领,只有领章,是长方形的),肩章、领章也不一样。比如军队的尉官,就是两个步枪,肩上一杠是少尉,两杠是中尉,三杠是上尉;校官是梅花,少校1个,中校2个,上校3个;将级两边是金色梅花,肩上是金色的五星,少将1个,中将2个,上将3个。军服不是美国发的,是部队集体去买,在裁缝店量身定做的。军服的式样是美国式的,尉官是蓝色的,校官是黄色的袖子,将官是红色的条条。

  美国对第11集团军的援助究竟有多大,我没怎么注意。但是在国内,应该没有美国的粮食。有些军事物资,像汽车什么的,都是美国的多,司机都是黑人。我们住在贵州普安的时候,经常看到黑人和大卡车,公路很险要,经常翻车。第11集团军军部和美军的交往不多,他们主要是和远征军参谋团交流,直接到部队来很少。

  滇西反攻时,我们有很多同学在一线牺牲了。我不在第一线。但是我所在的部队参加了战斗,比如在特别游击区,如果说日本人从中缅边境渗透进来,就不得了。可以说,我们基本上也算是第一线的,只是大家位置不一样。

  搞政工的不都是特务

  没过多久,上面从军队中尉到中校里面挑选,比较优秀的军官,去昆明驻滇干训团学习几个月,我就又去那边学习了。学习科目比较专业了,叫军队党务。实际上,国民党的军队党务,后面人都不相信,我在第二军的时候,我们那个管党纪的还不是国民党员。其实,那时候党员都是集体参加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参加了,也不用填表什么的,不像后来电影里面说的,国民党搞政工的都是特务,根本不是那一回事。

  学习回来以后,那时候没有仗打了。我从总部调到第11集团军属下的第2军的政治部,驻扎在云南大理。后来,我们经过湖南到武汉,再到苏北徐州一带,后来就进入山东。快解放的时候,我那个部队被解放军赶到西南,就在成都起义了。

来源:《我们的远方故事:中国远征军中的黄埔军人口述录》 广东革命历史博物馆编 广东人民出版社2019年出版 P3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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