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李岚、白廷兵
整理者:冯惠
采访时间:2012年9月20日
采访地点:广东省阳江市郑信桓家中
讲述者简介:郑信桓,1921年出生,广东阳江人。1938年,考入黄埔军校西安第七分校第十七期机械化步兵大队。毕业后,随第200师奔赴缅甸战场,负责保护3000多名华侨撤退。在滇西反攻中,担任第5军军长邱清泉的侍从副官兼卫士排排长,曾以第600团第1连连长身份参加龙陵战役。抗战胜利后,历任邱清泉的警卫连连长、警卫营营长等职,曾参加淮海战役。
采访手记:采访时,郑信桓讲的是普通话,声音非常洪亮,思维也很敏捷。他在2011年曾上过凤凰卫视的《冷暖人生》专题节目,自己也写有多篇回忆录和回忆性文章。所以,他对我们的采访可以说是驾轻就熟。郑信桓的经历非常传奇,他曾经在邱清泉身边待了多年,与邱清泉亲如父子,因此阅历非常丰富,对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都有耳闻或参与,如淮海战役时担任突围任务等。
我们还见到了郑信桓老人的老伴,她是山东人。郑信桓老人也一直在说山东人好,很感激那些山东老乡在战场上对他的照顾。背后的缘由很大一部分是在淮海战役中,有一个山东籍的警卫员,曾为保护他而被炸死了。所以,老人说他这辈子一直无法忘记山东人的救命之恩,后来和山东人结婚也是因为感恩于山东人。
读书时加入共产党
我在读书的时候就参加了共产党。毕业的时候被发现了,我就跑到阳江、阳春交界处,号召了几百个群众把阳春大山占领了。后来,我带着这些人向东走到了高州县。第七区行政专员、原第19路军的师长张炎把我们收留了。张炎带着我们暗中准备造反,反对国民党。后来国民党派部队“围剿”我们,我们被赶到越南,然后从越南又被赶回湛江。我们在湛江被围了一个月,吃的都没有了。中央命令张炎去重庆,他不得不去,叫我们各自回家。那时我们阳江老乡有二十几个人,半夜就离开了,从湛江南部过河回到阳江。阳江县政府的那个师长,我读中学时做过我们的主任,他是专管这个的,就把我逮住关起来。于是,我十几岁就坐牢了。
在牢里,那些犯人看我那么小,就问我为啥进来的。我也不说是共产党,他们也没搜我的身。估计他们认为我年纪小,不会参加共产党。实际上我早就参加了共产党,党证在我屁股底下。三天后,他们就把我放了,还说道:“你说出来谁是共产党,就可以去小学当老师。”他们放我出来后,我就跑了。
为到延安报考黄埔军校
我被放出来后,听说黄埔军校西安第七分校在韶关招考,就到韶关考军校。当时考军校的大多是中山大学的学生。因为广州已经被日本人占领,学校要搬家了,没地方去,所以他们就考了黄埔军校。浙江、湖南、江西等地方也有人到韶关报考。
考试时有文化考试,也有体检。当时军校只招高中生,我是初中毕业,个头也矮小,便找了领导、医官帮忙。领导觉得我年纪虽小,但有志气就帮我,我就顺利通过考试。其实,当时我考军校的目的是想通过西安去延安。
我们从韶关到湖南衡阳集中,然后到桂林,再从桂林到柳州。到了柳州之后,一路向北,到贵州之后开始编队,再到重庆。在重庆待了一个月,我们接到了西安军校的通知,便经汶川到汉中。本来从汉中翻过秦岭就是西安了,但是又突然接到通知,说我们这一批人思想不正确,不能到西安,让我们转道去甘肃省会兰州。我们走了那么多天竟然要去兰州,很多同学觉得被骗了。
被迫去蒙古
当时,上面觉得我们这些广东人不行,还说广东那边来电话,说我们当中大多人思想不正确,把我们调到蒙古分界线处看管。那时候外蒙古还没有独立,我们在那整整待了一年,一个班放一个蒙古兵把我们管住了。
蒙古的生活很困难,我们谁也不敢动,老老实实的。我那时候小,他们就要我骑马。我跟着那个马走了10米,然后跟着马屁股就跳上去了。蒙古人倒惊讶了,从那次以后他们就不敢轻看我了。本来我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去延安读抗大的,我有抗大通知书的证明,但是到了蒙古就没有想法了。既然是为了抗战,不管是什么地方,能抗战就成了,我就把那个证明给撕掉了。
重回西安分校
那时胡宗南兼任第七分校的校长,他通知叫我们这些人回西安,于是我们就走路回了西安。在西安南边,靠着终南山那个地方入学。学校把我们这批广东人编队,分炮兵、通信兵、机械化步兵等,我就分到机械化步兵大队。我们的教官大多是保定军校毕业的,但学校真正掌权的都是黄埔军校第一期和第二期毕业的。
军校的生活很苦,粮食是定量的。一天四五两面,我是不够吃的,后来每人多了一个馒头。那些家里有钱的,还能给他们寄东西,我就只能吃定量的。有一次,学校很多人都病了,我每天负责给他们送饭,每次送剩半桶就归我了。我一生不抽烟、不喝酒,身体很好,就是吃得多,同学都说我是吃货。
我在西安分校待了3年。第二年的时候,白崇禧说这我们一批人很坏,说大多数人参加共产党,所以要组织考试,如考试不合格,有问题的就抓出来。
辗转入缅,保护华侨撤退
毕业以后,军校准备安排100名男同学、100名女同学到新疆。那时候,我想到了新疆以后就在那里结婚,一辈子不回广东了。当我到了新疆和甘肃交界地的时候,突然通知说杜聿明在缅甸同日本人打仗,需要100名广东的学生到缅甸支援。因此,我没有到新疆,而是从西安坐车到四川,经重庆到昆明再到缅甸。
当时,杜聿明部已经退到野人山了。我们到师部报到,接见我们的是戴安澜师长,他说:“你们是学生,没有打过仗,我们部队已经撤退了,总部也撤退到野人山了,你们就负责保护3000名华侨撤退吧。”
撤退回国的日子特别艰苦。我们白天稍微休息,夜晚在大山里行走,看不到天,没有吃的,时间也不知道。因为蚂蝗吃人,我们睡觉也不敢睡到地上,只能靠在树上睡。
我们保护着华侨,在后面跟着走。但是路程这么远,华侨有2/3都跟不了。他们半路死的也有,跟不上的也有,年纪小的父母也管不了。军长杜聿明被抬着走,戴安澜掩护,谁也指挥不了队伍。后来,杜聿明坐飞机回去了,一个军就散了,剩下的由缅甸当地向导带着走。我们不敢住在庙里头,庙里全是日本人。日本人很早就潜入缅甸,把佛寺中的和尚给杀了,然后假扮缅甸人。过去军队最喜欢住庙里,被杀过两次之后才知道这些寺庙是日本人控制的。
快到国界线的时候,我们中了日本人的埋伏。戴安澜师长被机枪打伤了,身受重伤。两名团长和副团长都死了,只剩一名副师长,一个团就剩一个半营了。我们一直抬着戴安澜师长到了河边,过了河就是中国境内了。到了河边,戴安澜师长知道自己撑不住了,交代副师长带着部队回到昆明。我们抬着戴安澜师长的遗体到昆明一个县的时候,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华侨,把准备给自己的棺材拿出来安葬戴师长。
敢和邱清泉叫板
邱清泉原来是西安第七分校的副主任,在军校的时候,他就对我有印象。在第七分校时,我年纪最小,有一次他看到我,以为我是小孩。他穿得很朴素,问我:“你的队长呢?”我还以为他是个普通军官,就跟他开起了玩笑。结果队长向他报告,才知道原来是主任。他不摆架子,也没卫兵跟着,书也是一天都不离手。
杜聿明从缅甸回来后升任了远征军总司令,邱清泉接任第5军军长。他从第七分校要100名学生过去,包括几十名步兵、炮兵、骑兵、通信兵。我们跑了三个月到昆明,见了邱清泉。他把我们集中起来排队点名,点到我的时候说:“你不就是那个队的那个人么?”我说:“是的!”这挑起了他的记忆。
邱清泉是留学回国的,上海大学毕业。毕业以后考了黄埔军校,懂的东西比较多。我那时是年纪最小的,1.63米,个子矮小,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军长到底是多大的官职,什么都不怕。他给我们讲了一个月的课,每次讲课问到我的时候,我怎么想就怎么答。演习的时候,他希望我按照他的作战方针去打仗,但是我每次都按照学校教的来,和他之间的争论也多。其他的同学都是大学毕业,年纪大些,他们说我胆子真大,敢和长官叫板。
有一次演习,他叫我当师长,他当日本的指挥官,指挥扮演日本人的学生围着我们打。他想看看我们每个同学的胆量如何,希望我按照他那个讲法来打。但是我不肯,也不管他是否发脾气,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打。他就说:“你的兵都打没了,日本人都把你围着,叫你投降。”我说:“军校学的就是宁可牺牲也不能投降。”他说:“那现在你的兵全死了,就剩你一个,叫你投降你怎么办?”我说:“没有问题!”就装模作样把手榴弹拿出来,说:“人在,手榴弹在!中国人万岁!”他说:“好呀,你这个家伙够胆量。”从那以后,他就对我有印象了。
像父亲教儿子一样
后来,他让我去他的警卫营第3连当排长。因为年纪小,好多兵对我不服气。但我没当兵前在学校学了很多东西,就把学到的知识教给他们。因此新兵就服我,但老兵没读过什么书,没把我当一回事。后来,有一个兵冻死了,本来冻死了就该把他埋了。那些兵就装模作样,故意拿捏我,我就抬着那个尸体去埋了。那些家伙看我不是好欺负的,就跟着我一道去埋尸体,后面就服了。
过了两个月,军长把我调到军部当警卫员。凡是有谁要见他,必须经过我检查。某个处的处长来了,我就喊一声:“某某处长到!”其他的人来找,我就让他们登记,然后拿给他看,他同意之后,才可以进来。邱军长平时是在办公室睡觉,周六才回家,他走后就叫我到他床上休息。周一、周三、周五,他教我英语;周二、周四、周六,就教我战术方略。我一到晚上11点就开始打瞌睡,他就跟我讲道理,说不打好基础不行。他很用心教我,像父亲教儿子一样。
后来,我也下了苦工夫,认真学习,办公室没有人的时候我就看书。他看到我看书,就很欣慰。从那以后,他和我的关系就非常好,每天下到部队里头视察带着我,钱也都给我保管。他的儿子想拿钱花,不敢跟他说只好跟我要。但军长不同意给他儿子钱,说给东西就可以了。可见,邱军长对家人的管理非常严格,对我也很信任。后来,我把我参加共产党的事情告诉他,他说这样不行啊,还说“犯错”了改了就好。他既相信我又看重我,所以我也把他当做父亲一样看待。他太太是南京人,觉得我这个广东阳江人比较穷,有点看不起我,所以我和他太太关系不是很好。
目睹松山战役的惨烈
每次重要战役,邱清泉军长都会带上我,因为我是他的警卫员。反攻缅甸的时候,我跟着邱清泉,亲眼目睹战斗的惨烈。
在滇西抗战中,松山战役是最艰苦的攻坚战役之一。日军经过两年多的苦心经营,在松山主峰“子高地”及周边高地都建成了坚固的堡垒群据点。他们的两个团占领了松山,底下掏空沿途埋了地雷。头一次,我们一个师攻上去,把底下炸弹引爆了,导致整个师都损失了。第二次围攻的时候,另一个师的官兵也牺牲了。
后来,我们预备队想办法消灭了山底的日本人。但山顶的日本人,我们还是没有办法。这座山一直攻占不了,我们前头的部队打前面,北面也有一个军向东打。但是这个山攻不下来,我们的辎重部队就没办法增援。
最后,我们的部队采取了坑道作业的方式,从主峰前侧150米开通一条直通山顶的隧道,填塞TNT炸药120箱,约3吨炸药,将其全部炸毁。加上美国空军的援助,山顶的日本人最终投降了。
要求上前线打仗
那时,我看着部队天天都打胜仗,自己还没去过前线,就趁邱清泉睡觉的时候在他面前罗唆。我说考军校目的就是打仗,可要胜利了我还没开枪打仗。他说:“你想干吗?跟着我不满意啊,要去打仗!”我就说我就是要打仗,他就气。最后,他还是派我去第600团第1连当了连长。
我去报到时一看,整个连才7个人,其中有一个文书算是代理连长,一个连基本算是打光了。那个代理连长对我说:“你还敢来当连长,不怕死啊?”我当时想着能打仗就行,哪里想到生死问题。
我们以少胜多创造了奇迹
上到战场,我们连阵地对面的日本人也是七八个,我们互相不退让,互相对骂。到了晚上,我们不管那么多了,就用机枪扫射,把他们都干掉了。这么大的阵地只有我们8个人,我想明天日本人要是反攻,我们根本守不住。后来,我看到一座尖尖的高山,就让大家把所有子弹搬到山顶上去,8个人就守到那里。手榴弹三个一捆,每人一挺轻机枪,我说:“日本人打上来,我们不用开枪,就放手榴弹。”
那天晚上,日本人总反攻,我们团部都给他们打垮了,团长原来是参谋处的处长,没打过仗,一两千人的团打到就剩两三百个了。但是我这里,敌人有一个营三四百人,离我们还有40米,就是上不来,最后我们还消灭了他们300多人。天亮了,我们部队组织总反攻,就把他们全消灭了。
战后,杜聿明总司令、邱清泉军长非常气愤,我们等着挨批评。邱清泉军长看到我的时候就说:“你还没死啊!”我说:“越打越精神”。他就问我是怎么打的,我就告诉了他。他们拍拍我说:“这个小鬼真不错。”实际上不是我打死的,是手榴弹把日本人炸死的。因为我们以少胜多创造了奇迹,获得邱清泉的通令嘉奖。
得到邱清泉、杜聿明的器重
从那以后,我就没再参加什么战斗了,一直在邱清泉身边,他把我当亲人一样看待。我同时还负责卫士连、情报连,还负责一个专门搞思想工作的部门。
抗战胜利后,我们回到贵阳,中央派人欢迎我们胜利归来。邱清泉开着小车,我第一个站起来托着军旗。当时全军的单位都知道我,我在军中已经是小有名气了。我们在云南办庆功宴,杜聿明、邱清泉几个主要领导参加,我在旁边保护。邱清泉、杜聿明说要找个年轻的代表,所以就把我推出来了。美国人看到我很佩服,70多个校官以上的军官向我敬酒。我一辈子没喝过酒,但为祖国的面子,几大杯一下子给我喝完了,直接就倒在地上了。后来,我被抬回去睡了三天,杜聿明和邱清泉都说我这个小鬼不错,不怕牺牲。邱清泉还说以后宴会,我就可以帮他挡酒了。
邱清泉本打算保送我到美国去读西点军校,当时全国只有两个名额,但是我连高中都没读过。他说先把我送到河南大学读三年,回来就去美国读西点军校。可半年后,淮海战役就打起来了。杜聿明看中了我,就对邱军长说把我调过去,所以我后来跟着杜聿明很长时间。我当时是第5集团军的团长,兼任杜聿明、邱清泉的警卫营营长。邱清泉升任军团司令的时候,把我带到南京见蒋介石,我站在他的旁边。蒋介石问邱清泉我是谁,邱清泉说是校长的学生。我记得蒋介石当时说我不像军官,因为我从家里出来没有穿军装。
掩护杜聿明、邱清泉突围
淮海战役时,杜聿明是总指挥,邱清泉是第2军团的总司令兼副总指挥。每次开会我都在,每个军长、师长,我都有记录,因为警卫团3个营都是我负责,我要保护他们。
后来作战失利,我们被解放军围困了两个多月。解放军挖了4米宽、4米深的沟。天又下大雪,大雪盖着屋顶,没有东西吃。全靠白天100多架飞机从南京空降大米、馒头,大家都去抢。记得每天天不亮,解放军就放喇叭,说投降有什么好处之类。但因为我是他们的心腹,不能投降,尽管我可以投降,因为我有共产党的底,但我为抗战而来,他们两个看得起我,我不管怎样都得维护他们,得讲道德。
在我们准备突围的时候,飞机来轰炸。邱清泉就把总司令部的指挥权交给我,让我带着人向西北突围,渡过黄河的铁桥,然后把铁桥炸掉。我不知道他们两个往哪个方向走,估计是利用我去西北虚张声势。他们两个走的那个方向没有解放军的主力部队,我派了一个连的人保护他们。后来解放军把第5军的军部打垮了,把他们围起来了,但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掩体底下。傍晚5点多,邱清泉打了个电话给我,叫我把我带领的那个团留下一个营坚守,其他的人不要带任何东西,每一个人带一挺轻机枪就可以了,全部回来。两个营人不少,又都是主要骨干,什么东西都不要,我想不通。邱清泉没有解释,只是说你能把部队空手带来救人,就是你的功劳。我才知道他们被围了。
我到了的时候,第5军能跑的都跑了,只有杜聿明和邱清泉两个在地下掩体里,一个卫士连保护着。解放军也不知道,围着他们的也不是解放军的主力部队。我带着援救的人马过来,占领了那里。我在掩体里一看,长官就剩他们两个人了,其他长官都跑了。警卫连的连长是我在第七分校的同学,我就问他:“怎么一回事?”他说:“只剩下我一个连的人保护长官了,其他的都跑了。”紧接着我就去见邱清泉。邱清泉对杜聿明说:“总司令,走吧,现在不走就没办法了。”杜聿明问我有什么办法,我说:“往东北走,没有解放军主力部队,几百挺轻机枪围起来掩护。10个人抬你们一个,保你们突围。”杜聿明还是不肯走,问我能坚持多长时间。我说最多一个小时,超过一个小时就被发现了,大部队打过来我们就完了。杜聿明同意后,我马上安排,10个人抬一个,180多挺轻机枪,都是山东大汉,又都是在缅甸跟着打反攻的部队,布置好后我们准备突围。突围的时候,我在找突破口,突然看见一颗炮弹朝我打来。我旁边一个警卫员是山东人,在反攻缅甸的时候是我下面的一个连长,现在是我的卫士。当炮弹打来的时候,他把我推到马坑里头,炮弹一响把他炸到我背上。他为了保护我被炸死了,这辈子我一直无法忘记他的救命之恩。后来,我和山东人结婚也是因为感恩于山东人。
突围时是晚上,大概半夜1点多,天很黑。但4米多深的沟,还是给我跳过去了。我一跳过去以后,解放军就从坑底下上来了。因为北方是挖地三层,把后面抬着杜聿明和邱清泉的几十个人给拦住了。我在前面不知道,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十来个人跟着我。我回头一看,怎么一个领导都没有?我立马跟大家说:“我们十几个兵在一起容易给解放军发现,他们机枪一扫,我们就全完了。大家化装逃跑吧,各走各路,咱们南京见。”
我跑进一个村庄,家里条件不好的不敢进去,很有钱的更不敢进去。我找到一家,看见有个小孩,给了他10块钱买东西,他就把他爷爷的帽子、衣服给我。我一化装,加上胡须、头发也长,又用煮饭的米一糊,扮成一个老太爷,弓着背,拿着袋子,让那个小孩在前面走,并叮嘱他如果解放军问到我,你就说我在捡粪就行了。到了津浦路,看到很多解放军在那里抓散兵,我就不敢过去了。调头向南走,跑了500里。在村里买了点破烂衣服,看到有人就装捡粪,一直走到一条大河边,脱了衣服游过河,再把衣服穿上。我上岸以后正好碰到最后一辆撤退的车开走,我就爬上车顶,到南京对岸,我就下来。因为不敢游过河,后来就给点钱给开小船的,把我送到了南京。到南京已经是晚上1点多了,我看到一个哨所就过去报到。当兵的一看到我,就把我推出来,说这里不能要饭。于是,我赶紧跑到一个破烂饭馆,把衣服换了,把胡子剃了,第二天再去报到,他们马上就用汽车把我送到了汉口。这时传来了邱清泉自杀、杜聿明被俘虏的消息。
来源:《我们的远方故事:中国远征军中的黄埔军人口述录》 广东革命历史博物馆编 广东人民出版社2019年出版 P4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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