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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八一三抗战——总退却的片断回忆 (口述/孙哲民)
来源:《巍哉·黄埔——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 1995年出版 第16-24页   2024-06-11 10:38:59

  一九三七年卢沟桥事变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日本侵略军就占领了北平和天津,紧接着于八月十三日,发动了对上海大规模的进攻。企图占上海、逼南京、夺取蒋介石统治中心,迫使国民党政府投降,以实现其所谓速战速决、在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的野心。斯时,中国民党军队奋起反击,八一三抗战就这样大规模地展开了。

  调集兵力 会战上海

  “八一三”事变之后,国民党政府发表了《自卫抗战声明书》对其所属部队下达了动员令,成立了军事大本营,将南北战场划分为五个战区,上海属第三战区。蒋介石自兼三战区司令长官,并向全国人民发出号召: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都有守土抗战的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的决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那怕流尽最后一滴血,都应全力以赴。国民党政府拟与日寇决一死战,遂先后动员和调集黄杰、张治中、陈诚、朱耀华、李觉、陶峙岳、刘湘等部队和全国的海军、空军约七十余万人,与日本侵作总指挥土肥原的师团、海军陆战队以及板垣第五师团、第三师团等约三十余万兵力,对抗于上海郊区和黄浦江边。日寇凭借装备优势,集结陆、海、空三军,想彻底消灭劣势装备的中国民党军队,但中国人民并未因鬼子的疯狂进攻而吓倒,相反地掀起了全面抗战高潮,给侵略者以重大的杀伤与致命的打击,粉碎了敌人三个月灭亡中国的梦想。

  奉命转防 赴援上海

  笔者当年服役子国民党军陶峙岳部陆军第八师二十三旅第四十五团第一营二连,任中尉排长,后晋升为上尉连长,曾亲身率部抗击日寇,并目睹日寇侵华军在上海凶残杀害赤手空拳的平民、实行三光政策的种种罪行,及我军不怕栖牲、保家卫国的功绩。由于年深月久,时过境迁,且年事已高,记忆力衰退,本文所记之人和事难免有误,敬希参加淞沪抗战的老前辈予以斧正。

  陶峙岳的陆军第八师,系甲种编制,三旅六团制,相当抗战胜利后的一个整编军兵力。第二十二旅旅长向超中;辖四十三、四十四两个团;第二十三旅旅长曾致远,辖四十五、四十六两团;第二十四旅旅长李季,辖四十七、四十八两团。师司令部直辖有参谋、副官、军械、军需、军法、秘书、政训等八大处和特别党部、野战医院、电台等;直属司令部的部队有特务、工兵、辎重、炮兵等营和骑兵连等单位。全师官兵一万无千余人,武器装备齐全,兵员满额,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驻扎在西北甘肃的定西、静宁、平凉一线。当时,我师的特殊任务,是防和巩固后方。

  抗战初,蒋介石命令我师开往平汉线,作为总预备队,阻止平津敌人南下。上海八一三事变爆发后,改命往援上海。一九三七年八月廿三日,全师奉命开赴河南,横渡黄河后,经新乡到安停止待命。八月廿七日,奉命开赴上海前线。当时日寇以空中优势,到处狂轰滥炸,我军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火车在晚上八、九点钟行驶,经过三个夜晚的疾驶,到达南京浦口之线,夜渡长江后,于天快亮的时候到达镇江,经无锡、当阳、苏州、昆山至上海郊区的小南翔。晚十一点左右,进入罗店、大场、蕴藻浜等第一线阵地,接替胡宗南部第一师,从此,投入了战斗。我军是左翼兵团,张治中、陈诚所部是右翼兵团,阵地上呈现着杀气腾腾的壮烈景象。

  拥军爱民 同仇敌忾

  自八一三战争爆发后,全国入民抗日情绪更加高涨,我军奉命开赴前线,由陕西出发,沿途城镇居民,社会团体,到处设立茶水站、接待站,进行慰劳。到处张贴大幅抗日画报标语,慷慨激昂的抗日气氛,非常浓厚。各方面的慰问团、慰劳队赶赴宿营地劳师。他们五彩缤纷的文艺宣传节目,使官兵们极受鼓舞,倍增抗日激情。部队进入阵地后,上海各界人民团体,如工、农、商、学、妇女、华侨及爱国人士,都以实际行动,积极投入了抗击日寇的洪流。特别是工人积极性更高,成立了多方面的救亡团体。文化界、学生界,戏剧界,以及其他各界人士组成的救亡协会、战地服务队、工作队,积极深入群众,开展抗日救亡宣传,并动员各界群众,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全面支援抗战,这些组织为避免日军空袭,打着万国红十字会的招牌和英、法等国国旗盖在汽车上面,带着各种慰劳品,如肉类、饼干、罐头、毛巾、香烟等物资,前赴第 线慰问,使得官兵们斗志倍增,

  在第一线阵地上,不能埋锅造饭,必须在十多里外的郊区或农村把饭做好,趁夜晚十点钟以后送到阵地,有时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饭,战备壕沟里,有的因水位高,积水很深,官兵们日夜守在漆沟,既不能活动,又不能离开。天雨时,外衣淋湿,内衣汗湿,干干湿湿,臭气熏人;日子久了,身上都带了许多“小兵”(虱子),人人披头散发,胡子老长,失去了年轻人的仪表,若非处在一块能辨别话音,见面都很难认识。处在那样艰苦的环境里,思想不免波动。说句实在话,若非国民党制订了纵横连坐法,一些意志脆弱的,很可能临阵脱逃。这个连坐法,是当时防逃的法宝。比如军长退,师长可枪毙军长,连长退则排长可枪毙连长;临战连长退,则友军任何人可枪毙该连长。上下纵横,互相监督。由于这样,上海抗战时,很少出现临阵脱逃的现象,确实做到了军纪似铁、令出如山。

  死打硬拼 血洒沙场

  一九三七年九月四日凌晨,趁我军交接守备阵地之机,敌人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其目的是想把立脚未稳的我军歼灭。日寇首以群机轰炸、扫射,继而集中炮火猛轰,并且在我军上空,放置气球,装有指示装置,一经发现目标,就放出一股浓烈白烟报警,敌人的飞机大炮,立即掩至。

  我团接替胡宗南部第一师的守备阵地——陈地、蕴藻浜之线。我营为该防线的前哨营,我连为营的前哨连,我排(一排)与三排,部署在连的前沿阵地,第二排为连的预备队。当我军刚进入阵地时,敌人即开始向我阵地进攻。连长喻子明立即向各排长下达守备防御命令。这时,日本侵略者仗着优势的装备,用飞机大炮狂轰猛炸我阵地,接着坦克出动,后面跟着一群群步兵向我阵地攻来。强盗们满不在乎,脚穿大皮鞋,手执太阳旗,端着三八枪,向我阵地拥来。我连官兵见此情况,怒火冲天,纷纷要求立即出击。经连长请示团部后,全连官兵在连长指挥下,分三路向鬼子反冲锋。手榴弹去盖,步枪上刺刀,先派伏击兵,用集束手榴弹炸毁敌坦克履带或投弹入了望孔,使其难以发挥作用,继则以手榴弹给鬼子步兵雪花开顶,之后,展开白刃搏斗。一时喊杀连天,地动山摇,与此同时,右翼友军相继出击,协同战斗,只杀得鬼子胆战心惊,尸横遍野,丢盔弃甲,狼狈窜逃。

  由于我军与日军初次交锋,不太了解侵略者的战略战术。当敌人退却时,我军紧跟尾追,就在此时,十几架敌机拥至,疯狂扫射,敌坦克回过头来,横冲直撞,加上敌炮群集中炮火延伸射击,断我退路,我军一时难以撤退,遭到优势装备的敌人的夹击;伤亡惨重,连长喻子明及二、三排长均不幸阵亡,全连伤亡五十余人。副营长陈大刚兼代连长,率部退回主阵地,严阵以待,监视敌人的动向。

  改变战术 夜袭敌巢

  黄埔江的海潮,规律性每天三次,涌向内河的大场、罗店、蕴藻浜、宝山、刘河、闸北一带的港湾。海潮退了,淤泥很深,不能徒涉。我军阵地正处在大场、罗店、蕴藻浜之线,这天然屏障是阻止敌人进攻的有利的地形地物。

  上海郊区村庄,家家户户都培植有大片的竹林,茂密的竹林可掩蔽目标,我军便变更作战部署,仅以少数兵力监视敌人的行动,大部队都进入竹林里掩蔽。这样就减少了每天一个阵地被炸死四、五人或七八人的不必要伤亡。鬼子曾从飞机上投掷大块的石头,对竹林进行侦察,我军镇静对待,使得敌侦察机无法发现目标。吃一堑长一智,早几天的硬仗,虽打击了日本侵略军的器张气焰,给鬼子以迎头痛击,但我军的伤亡也是惨重的。我们经过多方研究讨论,总结经验教训,决定改变作战部署和方法。由于以劣势装备与优势装备的敌人作战,白天是不容易接近敌人阵地的,即或出击,伤亡也是重大的,因此,我军改用夜战与鬼子周旋。使用的武器是手榴弹、炸药包、火力。夜袭、偷袭、奇袭,成为我军消灭敌人的有效手段,收到了显著的效果。九月上旬的一个夜晚,我奉命率领全排夜袭敌人,白天经过了地形地物的侦察和研究,在蛾眉月下沉的时刻,我们出动了,随带的武器是手榴弹,大刀和刺刀,一律轻装草鞋,每人颈上围着白毛巾作为识别。袭击目标是蕴藻浜与蒲公纱厂附近的日寇一个连队的阵地营房。我们摸到敌营时,并没发现鬼子的哨兵,只有照明的灯光。我们指定了切断电线的专门负责人。当我们出其不意地接近敌人营房时,魔鬼们正在睡大觉。我们一阵手榴弹开花,鬼子束手无策,摸不清情况,加以照明灯熄灭,更是昏头转向。这次夜袭,将近消灭敌人一个连队的兵力,待敌人大部队发觉时,我们已安全回到了阵地。此次夜袭,受到上级表扬,并通报全线各团、连。

  区别情况 惩治汉奸

  九月甘二日,日寇援军抵沪,即在吴淞、蕴藻浜、张华浜、狮子林等地登陆,向罗店、宝山之线扩张战果。我全线官兵,不怕牺牲,奋勇抗击,致使敌人在虹桥、闸北、浏河一带转攻为守。此次战役,日寇伤亡惨重,我排生擒日军士兵五人,其中仅一名日本人,其余是台湾、朝鲜、蒙古人。问他们口供,他们说是被迫来充当炮灰的.日寇的一个班只有三、四个日本人,其他的大多是朝鲜、蒙古人。

  在上海抗战期间,最令人恼火的是汉奸。汉奸又分取业汉奸和被迫汉奸。取业汉奸是甘当日本走卒,真心实意给日本强盗带路做事;而被迫汉奸则不然,他们是接迫抓来的,也有因生活困难迫使的。根据我军当时的政策,亦分两种对待。对取业汉奸只要有真凭实据;就地枪决;对被迫汉奸弄清情况后予以释放。有一天夜晚,我带三名士兵到房地查哨,走到一个坟堆附近,发现两条黑影。我们机警地摸上去抓住了这两个人,搜其身上,带有红、绿信号弹六枚和信号枪一支,问其口供系真实汉奸,请示上级批准,就地枪决了。汉奸是我民族的败类,祸国殃民,危害我军安全,对他们是不能讲仁慈的。

  川军援沪 出师不利

  我连自参加抗战以来,不觉已逾两个多月,连长喻子明阵亡,副营长兼代连长职务,头天到连就职,第二天早晨被炮弹炸伤,当即死去。团部命令我代理连长,二排长蒲友才、三排长徐世平均阵亡,士兵伤亡过半,兵力一天天削弱,但幸存者,都深明大义,准备流尽最后一滴血、誓死保住阵地。为先死者报仇。九月的一天,听说川军刘湘部援沪,又云川军短小精悍,装备很好,一兵两枪。我们感到高兴,希望生力军上来,共同杀敌,力挽狂澜。通过了解,有些人确有两枪,即一支步枪和一支鸦片烟枪。这一桩笑话,成了阵地上的谈话资料。

  川军到达上海,他们的二十军四十一师下车后,为显示川军的威武,排成三路纵队,以行军的姿态,在马路上行进,恰逢敌侦察机转回,刹时敌轰炸机拥至,疯狂扫射,轰炸还没进入阵地的川军,几乎全师遭险。凡在上海参战的人,无不深为叹息。

  仓惶总退却 血染苏州河

  十一月初我军徽出阵地,由湘军十九师李觉部接替,不久,上海便开始总退却。当时,守卫在上海的军队,虽然不怕牺牲,勇敢杀敌,不断打击敌人的进攻。但由于国民党军单纯的采取防御,缺乏积极主动打击敌人的作战方针,顾此失彼,穷于应付,在杭州湾毫无防备,结果日军从杭州湾登陆,迂回上海,中国民党军队只得被迫撤退。当时上海有难民二、三十万人,由数百条小木船摆渡苏州河,向昆山方向逃难。木船散布满河,被敌机发现目标,十几架敌机低空扫射、轰炸,幸存者仅十分之一。此时苏州河上死尸飘浮,使河水都变成了赤色;岸上等待过渡者,来不及躲蔽,死伤也不计其数。

  在向昆山转移的沿途,有军队和难民数十万之众。各种车辆、行李、骡马,争先恐后,拥挤不堪。吆喝声、啼哭声、呼救声汇成逃亡交响曲,悲惨至极。有的丢了行李,有的遗弃了婴儿,有的离失了妻子、老伴。在混乱的撤退中,敌人的坦克尾随追击,飞机盘旋轰炸,死伤无法计数。经过两个通宵的退却,方到达昆山。

  我们第八师在上海抗战两个多月的时间内,战斗激烈,伤亡惨重,每个连的兵力伤亡达百分之八十以上。有的连仅剩二、三十个士兵了,且幸存者多系杂员。撤退到昆山后;上级旋将我师各部进行调整,一个团缩编成一个营,在昆山布防,守备第二线阵地。

  本来在昆山、常熟、武进、无锡、镇江一带,长江边沿一线,事先都筑有钢骨水泥码堡。但这些很牢固的国防工事,我部大都没有利用上。原因是原驻这一带防守的部队,在上海退却的时候,早已逃之天天,且把硐堡的铁门锁上了两道锁。第一线部队下来,一时无法开门,鬼子掩至,难以抵抗。更有令人发指的是;无耻的汉奸、民族的败类,出卖国家民族利益,在我军撤退时带领敌人,绕道侧翼,于内河太湖一带向我军侧击,令我猝不及防,死伤惨重。

  上海总退却,是在事先缺乏周密计划、于仓促中实施的。军队难民几十万人夹杂在一起,乱窜乱撞,无法维持秩序。宰队难民不停地跑,鬼子汉奸不停地追,我们是两条腿,敌人是是机械化,因此,乱得一塌糊涂。退却中,军队虚了胆,屡战屡败,士无斗志,形成兵败如山倒之势。后只得撒进安徽风阳、青阳、芜糊、安庆等地,上海就这样陷入日寇铁蹄之下。

来源:《巍哉·黄埔——纪念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 沅江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沅江市黄埔军校同学会合编 1995年出版 第16-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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