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寇飞机轰炸长沙的日子里
来源：长沙晚报   2014-07-11 10:04:18

中山路是民国长沙城内最繁华热闹的时尚商业区。当年这条街曾多次遭遇日机轰炸。
但长沙这座城市的自愈能力特别强，轰炸过后，中山路又马上能够恢复它的繁华。

　　文/任大猛 图/徐晖铭

　　今年是“七七事变”爆发77周年。日寇全面侵华，造成的历史伤痛，至今仍铭刻在我们这座城市的深处。我们的城市和人民，在那些被日寇飞机轰炸的岁月里，从未屈服过——

　　一、美女像影星胡蝶一样，黑色服装穿出彩色心情

　　抗战时期，在被日寇飞机不断轰炸的日子里，因为防空的需要，长沙警备司令部等明确发文，要求长沙市民不准穿着鲜艳服装，尤其是白色服装。如发现身上带有镜子，则以汉奸罪论处。

　　1941年第二次长沙大捷后，战争让长沙人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残酷。原本长沙城中的洋人，对日寇轰炸还抱有一些幻想。这些碧眼黄发的外国人，把橘子洲、南门外冯家湾、东门外韭菜园等一切外国人居处的房顶涂上他们国旗的颜色。但到了1941年后，不论米字旗，还是星条旗，同样遭遇日机轰炸。于是，他们也只得按照长沙防空的要求，把他们的建筑一律涂抹成黑色。

　　此时的长沙城， 服装、建筑，立马全部变成黑色。甚至八角亭的商铺也被政府警告，必须要将铺面内的白墙涂黑或进行遮掩，店堂中禁止摆设鲜艳衣物，所有室内镜子必须遮盖。

　　但长沙美女们，并没有因为城内变得黑压压一片而放弃对美的追求，她们仍在用黑色的眼睛，努力去发现黑暗中的光明和亮色。

　　1944年2月28日，被称为“电影皇后”的胡蝶等明星来到长沙，在中山路银宫戏院，参加为宪兵子弟学校筹募基金的歌舞音乐会。

　　“影后”胡蝶的到来，顿时让1944年长沙城内爱追星的美女们沸腾起来。

　　按照当年长沙城市防空疏散条例规定，白天从上午8时起到下午2时，为疏散时间，人们一般不允许出现在街头，应当疏散到城郊之外。在这个时间段，长沙最繁华热闹的八角亭也是冷冷清清。直到下午4时起，城市才开始再度热闹繁华。

　　1944年2月28日，长沙《大公报》记者“一行”，经过八角亭时，忽然看到复盛绸缎庄门口围了一大堆人。

　　一行也好奇上前，但他并没有看到店内有争吵场面。问了围观在门口的美女们，才知道长沙的美女们原来在“追星”。明星胡蝶已经来到长沙，并在八角亭绸缎庄中购物。

　　当晚，一行即在宪兵团十八团姚应龙的公馆举办的家庭音乐会上，采访了胡蝶。

　　胡蝶穿着一件黑羔的皮大衣，进屋时脱去了，在家庭音乐派对上穿着的是一件紫色的旗袍，足下是高沿的皮靴，脸上依然有深深的酒窝，酒窝几乎已成了明星胡蝶的标志了。

　　影星胡蝶盛赞长沙的繁华“出乎她的意料”。她说：“原以为长沙全城是一片碎片，因为这座城市经过了一火三战，距离敌人又是这样的近，敌机轰炸最便利。不料长沙竟然恢复得这样快、这样好，才到这里，看到的虽然不多，然而城市中心却这样富丽，这样堂皇，如八角亭的光景，就很像北平，商人也很会做生意，进去看看，他们拿出很多货物，简直不好意思不买一点了。”

　　对于这次演出，胡蝶说：“长沙是国际的名城，这次是特地陪影星紫罗兰她们一道来观光，我只做影戏，不会做舞台表演，也不会唱歌。”

　　3月2日，在中山路湖南省国货陈列馆附属建筑银宫戏院举行的音乐歌舞募捐会上，胡蝶想做“不用唱歌跳舞的主持”，但主持一职已被一位帅哥抢走，胡蝶在第15个表演节目中，只好在台上唱《满江红》。老实说，胡蝶唱得并不好，但台下长沙的美女们，却因为喜欢她，报以热烈的掌声，一些美女在台下尖着喉咙喊着“恩考儿”（注，即英语Again）。胡蝶只好再唱了一曲《夜来香》。

　　在长沙演出的日子里，有两家照相馆专为影星胡蝶摄影，并对外发售有胡蝶签名的明星照。

　　在募捐义演中，胡蝶上身穿黑短中装、下身穿黑西裤“父母装”的打扮，“长沙妇女界多效之，风靡一时”。

　　在时刻受到日寇飞机轰炸的黑暗日子里，长沙美女们，也许欠缺面包和盐，但她们依然爱美丽，她们像明星胡蝶一样，把黑色服装穿出了彩色的心情。

　　二、林徽因抱着六岁的梁从诫，遭遇日寇飞机炸弹冲击波

　　“电影皇后”胡蝶来到长沙，长沙防空疏散措施做得相当严密，与此完全相反，被时下一些年轻人称为民国“文艺女神”的林徽因，在长沙却遭遇到惨烈的飞机轰炸。

　　当时，林徽因距离设在讲武堂旧址陈盛芳住宅的一枚轰炸弹爆炸点仅隔15码（即13.72米），两三百公斤重的飞机炸弹发出的冲击波，让抱着6岁小儿子梁从诫的林徽因直接被抛到空中，再摔到大街上，她所住的“火车可以说就从我窗下过去”的“长沙市韭菜园校厂坪134号刘宅”的房子也轧轧作响，玻璃窗全部坍塌下来。

　　林徽因一家从北平逃出，转了十七趟车舟，才到达长沙。既然长沙已在日机轰炸之下，她不想成为“战争的累赘”，她觉得“何不自己腾出地方来，让人们能够不碍手碍脚地抗日”。

　　很显然，“女神”林徽因在本次日寇飞机的轰炸中，感觉到有些乱。日寇飞机向他们家俯冲过来，并扔下第六颗炸弹时，她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死了，幸亏这第六枚炸弹并没有发生爆炸。

　　林徽因遭遇的日寇飞机轰炸，发生在1937年11月24日下午3时，当时日寇飞机从江西飞到长沙，对中国南北大动脉的粤汉铁路进行大轰炸，这也是长沙遭遇的第一轮轰炸。

　　由于防空经验不足，轰炸发生时，街上到处都是乱窜的人流。有一枚炸弹投到省建设厅，建设厅内的女职员，全部趴在办公桌下，不少女职员在桌底不停哭叫。

　　当年车站路南面因有两家旅馆（两湖旅馆、嘉宾旅馆）、一家茶楼（新如春茶楼），生意兴隆，不料遭遇日机轰炸，当时正在举行婚礼的新娘和新郎忽然不见身影，新娘的断脚，甚至被炸到电线杆上。

　　本次空袭日寇对长沙投弹仅6枚，其中5枚发生爆炸。这些炸弹重达两三百公斤，威力巨大，炸弹在小吴门车站路侧一个新挖的防空洞前，即炸出一个深一丈、宽三丈的大坑。中国著名语言学家赵元任当时带有相机，他的女儿们站在一旁看热闹，赵元任即将这个大洞和旁边的女儿们摄入镜头之中。

　　对于首次轰炸，长沙各大报纸最开始进行了夸张性报道，认为死伤达到二三百人。实际上，本次轰炸死伤为68人，炸倒房屋计21栋。

　　长沙市民在日机轰炸后开始募集捐款，购置防空所需的高射机枪和高射炮，不久即募集到一百余万法币，加上省财政再添加补助，最后共计购得德式高射机枪50挺、高射小炮24门。

　　此时长沙开始发布城市疏散令，人口暴涨为80万人口的长沙，到“文夕大火”的前一天，城内只剩下3万人。“文夕大火”共计烧死3千人左右。而那些经募捐而买来的高射机枪和机关炮，因为城市疏散而被调往他处防范日寇飞机的进攻。

　　日寇飞机首次空袭长沙后，使长沙不再成为人们想象中安全的后方。长沙临时大学不少教授决定中国最好的大学应当继续西迁。

　　三、怀疑蒋介石在湖南大学，27架飞机疯狂轰炸岳麓山校区

　　日寇飞机以3架为一个机组。3组9架，为一个飞行小队。3个飞行小队，计飞机27架，为一个飞行中队。

　　中国军队取得台儿庄大捷后，引起倭寇对我国内地后方不设防城市新一轮狂轰滥炸。1938年4月11日上午11时，日寇飞机第4次对长沙进行大规模轰炸，因怀疑蒋介石可能住在湖南大学。当日，27架日机从安徽经江西飞到湖南，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对长沙岳麓山下湖大校区进行疯狂袭击。

　　仅在湖南大学校区，这27架飞机就投掷燃烧弹30余枚、重磅炸弹40余枚。共计死38人，伤70余人。最可痛恨者，是日本此次轰炸，意图摧毁我国后方仅存不多的少数大学，并将湖南大学图书馆全部摧毁；科学馆毁了一半，里面所有试验器具，全部被震毁，湖大时任校长皮宗石电告全世界，请求制裁日寇摧残文化的疯狂暴行。

　　四、绿冬瓜泛白光，日机误为坦克疯狂袭击

　　敌机发动空袭时，哪处地方更安全？瓜棚豆架比如冬瓜藤架下是否安全？

　　1938年8月17日，日寇对长沙发动了第7次疯狂袭击，共出动飞机18架。对城区内的东茅街仁术医院、宝南街、中山东路曾公祠、经武门等处，以及南郊冬瓜山、六铺街等处发动疯狂空袭。

　　日机在长沙投弹120余枚，炸死320人，重伤212人，轻伤309人，1000余人无家可归，这是长沙市区伤亡人数最多的一次日寇空袭。

　　据说，当年城南郊外冬瓜山，有人群听到空袭警报后，纷纷躲在冬瓜藤架下。但因冬瓜表面在阳光下泛出白光，日寇飞机认为冬瓜山可能暗藏有伪装坦克，于是向冬瓜山投掷了大量炸弹，结果上百人惨死于瓜架之下。

　　据统计，从1937年11月至1943年12月，日寇飞机对长沙城区展开过58次大轰炸，其中派出飞机最多一次，即出动飞机107架。共向长沙城区投掷炸弹、燃烧弹2268枚，炸死1685人，伤残2241人，炸毁房屋2855栋。

　　1944年6月日寇为打通粤汉线大动脉，实施大规模犯湘。为避免重蹈前三次长沙会战的覆辙，日军派出100余架飞机，对岳麓山炮兵阵地，实施轮番轰炸。是时，指挥长沙保卫战的指挥官张德能腐败无能，仅抵抗三天，长沙即于1944年6月18日陷落敌手。

　　1944年6月19日，日军进入长沙城区，对长沙城内进行整整三天大屠杀，共计杀死4500余人，其中，女性因奸杀致死者达500人以上。这一伤亡数字高于1938年11月13日张治中误焚长沙全城的文夕大火，据统计，“文夕大火”长沙死亡3000余人。

　　长沙沦陷后，一座英雄的名城，即沦为人间炼狱，时间长达一年有余。其实，日寇的控制区域仅在城区内，城外则活跃着正规军、坨子兵及游击队等各类鱼龙混杂的部队。直到1945年8月，日寇宣布无条件投降，长沙全城始告光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