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丽：愿您之所往，郁金香盛放——送别步平所长
来源：近代中国研究网 作者：徐秀丽   2016-08-17 11:00:25

去年冬天，步平所长突然病倒，曾先后两次往同仁医院探望。

第一次探望在经过一段时间治疗的新年元旦，我和我先生一起带一捧鲜花前往。从病房的窗口看进去，步所长正在做伸展运动，这一下子消除了探病时不知如何措辞的尴尬。相见之下，言笑晏晏，几无病容病态。我先生与步所长是初见，因敬佩他的为人为学，主动陪我前往。我们聊得海阔天空，最后说到郁金香。我说每年看到步所长“晒”出来的郁金香，很是羡慕，自己很想种，恐怕种不好。步所长说，郁金香得在前一年十一月下种，而且种子很重要，并说，如果需要，可以代购种子。我说，等下一个播种季节到来，再来讨教。

3月28日，步所长“晒”出“小区的春天”，有盛放的迎春花、桃花、杏花，还是初放的几朵红色郁金香；4月1日，他家的郁金香盛开，五彩缤纷，美不胜收，引来微友一大波点赞。步所长的附言是：“北京春天的脚步太急，我们的郁金香比荷兰的提前绽放，还是缓一缓好啊。”今年的春天，脚步特别急吗？也许是吧，我不记得了。

在此前后，听到的消息一直是康复良好，并开始恢复学术活动；他也曾微信告知详情，让我们放心。

7月下旬，却传来步所长再次入院治疗的消息，而且据说谢绝探视。

8月9日，刚从内蒙古休假归来，就收到同事刘丽的微信，让我回京后“去看看步所吧，他的情况不大好”。刘丽为人特别细心周到，听她这么说，我知道情况不是一般的严重。再问另一位特别细心周到的同事黄春生处长，他也说“要看最好尽早去看望”。虽然我12号将到承德开会，而16号周二是我们的“返所日”，从近代史到同仁医院很方便，我还是决定处理完手头工作马上去看步所长。

11号是个周四，北京机动车尾号4限行。下午1点，我从回龙观家里出发，在西三旗花卉市场买了一小篮鲜花，想着3点钟探视时间一到，就可以出现在步所长的病房。未曾想遭遇大堵车，等我到同仁医院，已在4点之后。

因为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见到步所长之后反倒有所放松。他的喘气声急促，无法起坐，无法自主进食，说话也比较含糊，但神智清醒，跟我聊了几句天，说我不该这么晚了还进城看他，言谈间仍一如既往地展露笑脸，身体也不见特别消瘦。他几次说到自己“糊涂了”，并说终于想起“糊涂”是因为用了麻药的缘故。显然，他对自己解答了这个疑问很满意。我当时就感慨，真是学者本色，什么事情都要寻找一个为什么。

不一会，春生处长来。步夫人跟我们说，当天的情况的确比较好，前两天发烧，迷糊中还曾问她“对中日关系怎么看”。

春生说，“步所，您还记得您找我谈话，请我喝咖啡，让我不要怕困难的事吗？”，步所长说“记得”，春生说，“您现在也不要怕困难，一定要好起来”。

我说，“步所长，马上又到种郁金香的季节了，我们等您来指导啊”。步所长说“好”。

离别时，心中抑制不住地哀痛。我想，步所长恐怕难以再看到明年春天的郁金香了，恐怕不能解答心中的诸多疑问了，但我无法预料，他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三天，这一次，竟是永别。

还好，我没有等到下周二才去看望他。

还好，我用鲜花送了步所长最后一程。这个什么时候都真诚待人，什么时候都助人为乐，什么时候都豁达乐观，什么时候都勇于承担，什么时候都没有丝毫官气俗气的至真至纯之人，鲜花是最相配的礼物。

愿您所往之地，四季如春，郁金香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