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 促 起 程
黎明,东方现出鱼肚白。紧一阵慢一阵的枪炮声隐隐传来,告诉人们,灾难越来越近了。
头天晚上,刘慕殷和儿子们对形势作了分析:鬼子进平定,一是从旧关、新关、槐树铺而来,一是从马山、东回、柏井而来。而且,占领平定并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而是要继续向昔阳、寿阳方面挺进,直至山西首府太原。因此,逃难到西南方的冶西方面比较安全。
匆匆吃过早饭,全家动身了。老的年近八旬,小的尚在襁褓,仅穿衣吃饭就用了好长一段时间。出发了,女人们有的提着早已准备好的手头用品,有的抱着、拉着尚不懂事的孩子。男人们则用两根轿竿做成一个简单的担架,把半瘫中的刘慕殷小心翼翼地抬到上面。扶老携幼,一路颠簸。担架上的刘慕殷看着汗流满面的孩子们心疼地说:“看我把你们拖累的,放下歇一歇吧!”
“大,我们轮流着抬,不累,您就放心躺着吧!”就这样,等走到离城八里地的庙沟村,已经是后晌两点多了。他们在一个老亲石家暂且住下。
晚上,刘慕殷安排孙子刘维藩、刘维新、刘维清返回县城,雇用了二十匹骡子,趁晚上人少,分次回家,把早已打包好的衣服、被褥、粮食、灶具等运到庙沟村。
夜深人静,刘慕殷把三个孙子叫到跟前,一个个摸摸他们的手,看看他们的脸,关切地 问:“关好门了吗?”
“关好了。家门、街门都关好了,爷爷你就放心吧!”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刘慕殷眼里噙着泪水。
艰 难 跋 涉
第一天离家,第一次住在村里,二十多口人,男的挤在一间屋子,女的挤在一间屋子,疲累的孩子们早已入睡,可是大人们却一直合不上眼。他们愁容满面,都把对未来命运的猜测藏在心里,企盼全家平安。白天,见路上逃难的人来去匆匆,有的向冶西、尚怡、南庄那道川走去,有的向苏村、兆虎堰方向走去。刘家的男人们选择了后一条路线。
一夜未眠,直至鸡叫三遍,困倦的人们才打了个盹儿。又上路了,由庙沟村顺坡而下,约走了五里地,就是贵石沟村。长长的行列,仿佛是刚打完仗的疲惫之师。前面是驮粮食、衣物、灶具的骡马,紧跟着是抬刘慕殷的担架,女人们紧随其后。男人们有的赶在前面摸情况、探路线,准备安排“队伍”的食宿,有的轮流倒替抬担架,有的在队伍里穿来走去,解决女人们遇到的困难。
女人们显然是逃难的最大拖累,但她们却表现得异常坚强。刘慕殷的儿媳淑贞、淑珍和香兰妯娌三个,由于是小脚,加之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长的山路而艰难地挪着,她们生怕“落伍”;小儿媳佩兰,还有孙媳妇兰生、翠贞、翠琴、莲芳和静华,她们年纪轻,体质好,扶老牵幼,承担了更多的责任;十来岁的普林、端云和燕云跟在人群中不敢吭声,生怕惹出是非,招来父辈的责骂;福云、梦林年龄小,没有出过远门,看着山乡野景分外新鲜,有时拽着母亲的衣角慢跑,有时又跑到阳面的山角,采摘盛开的山菊花。未满周岁的鲜云、变云由父母亲抱着;奎云是刘慕殷唯一的重孙男孩,所以倍受全家人的关爱和照顾,自己走累了,还可以躺在姥姥的担架上休息一会儿。
过了贵石沟村,前面就是南川河。初冬时节,河水尚未封冻,但伸进腿脚却刺骨寒冷。男人们哪管这些,脱鞋挽裤,在冰冷的河中往返多次,抬过担架,接送女人和孩子。过了南川河也没有喘息的时间,又大步流星地追赶前面的驮队。
临近中午,全家人在宋家庄村稍事休息,又即刻前往苏村。这时,较为平坦的路全走完了,剩下的全是崎岖山路,羊肠小道。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
出了苏村,开始爬山。这山并不太高,但路却弯弯曲曲,乱石滚滚,而且越走越窄,越走越陡,再往上走竟没有了路,只有一丛丛的荆棘,一簇簇的白草。人们只得在荆丛白草间找能放下脚的小道艰难攀登。年轻人还好说,虽然难一些,但还可以爬上去。最难的还是淑贞妯娌三个小脚妇女。这荆棘还好说,可以绕开,可满地的白草却必须踩着它前行。这白草,根深叶长,匍匐在地,踩上去软绵绵的,既光又滑。淑贞她们好不容易往上爬了两三丈,一不小心又滑下来。不得已,只得靠年轻人前拉后推,再往上爬。就在大家小心翼翼、一次一次慢慢往上爬的时候,刘慕殷的大儿媳葛淑贞尖叫一声,不小心失脚滑在了半山腰,多亏她急中生智,双手用力拽住了两把白草,才保住了性命,没有摔到山底。虽然身上有多处被荆刺、石碴擦伤,但总算没有发生大的意外。事后刘慕殷感慨地说:“这白草扎根深,叶长有韧性,要不……俺淑贞媳妇命大,不幸中的万幸。真乃险也白草,幸也白草!”
过河爬山,艰难跋涉。等到了兆虎堰,已经是暮色苍茫、炊烟袅袅了。
Copyright ©2014-2023 krzzjn.com All Rights Reserved
湘ICP备18022032号 湘公网安备43010402000821号
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731-85531328 19118928111
纠错电话:15116420702(微信同号)
QQ:2652168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