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 繁體版 正在载入当前时间...
首页 > 口述回忆 > 逃难纪实 > 内容正文

烽火之下逃难路:路 认 义 父
来源:拙朴园的博客   2017-12-12 12:00:49

  路 认 义 父

  刘慕殷派刘炳楠、刘炳文兄弟俩在南阳胜村走了一圈,没有找下新的住处。刘慕殷安慰大家说:“就在这里将就些时吧。干草铺在地上可以当褥子,既隔潮,又暖和;里面套着的土窑洞也可以住人、做饭,简陋一点惹不起人们的注意,更安全。”老人的一席话说得大家心服口服,年轻人也不好意思说牢骚话了。

  最让他们感到幸运的是遇上了个好房东。房东一家老小对刘家都很好,特别是男主人,朴实、勤快,刘家缺什么他就给找,给借,还常到草屋里觑寒问暖。过了几日,外面的形势逐渐紧张起来,他就提醒刘家的孩子们不要乱跑,只要发现外面有什么异常情况,他就把草房门用几捆干草挡上,就这样躲过了鬼子好几次搜查。时间一长,房东一家和刘慕殷老人的感情越来越深,两家人竟像一家人一样。刘慕殷感慨地对孩子们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们刘家真是前世积德,遇上了这样的好人,我们永远不能忘记他们的恩情。”

  日子像秋天的树叶在一片片落下,南阳胜的局势也开始一天天紧张起来,后来听说鬼子要在村里设立据点,一些零散的日本兵进村,说是要搞治安强化运动。很显然,这里已不适合避难了。

  刘家一家人又一次踏上了逃难之路。根据刘炳楠、刘炳文的了解,南面的上下马郡头离日寇的张庄据点比较远,这两个村的两面派村长有一套应付敌人的办法,有几次,鬼子来催粮要款,村长都巧妙周旋,保护了村里的老百姓。

  “好,咱就到下马郡头!”刘慕殷果断作出决定。临行前,一家人向房东一家道别,房东老人眼含热泪握着刘慕殷老人的手说:“在这里你们受苦了,真舍不得让你们走啊!”刘慕殷深受感染,他想,人间真情,此生难得,为报答房东一家的照顾和帮助,他把小儿子炳文叫过来,说:“孩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房东老人就是你的义父,快拜啊!”乡情加亲情,两家人的心紧紧贴到了一起。

  刘家走远了。但还能隐隐听得到房东老人的呼喊:“路上注意安全!”

  在 下 马 郡 头

  大队人马整整走了半天,才到了下马郡头村。下马郡头位于药岭山西南,属土石山区。村西二里与上马郡头接壤,东南有莲花山,西南数里是昔阳县的毛家山。上、下马郡头原系一个村,相传,古时曾有部队将领路经此地,下马休息,故得此名。下马郡头是这一带的一个大村,三百多户,近千口人。村边开着一座粉坊,这粉坊有一座窑洞式四合院,旁有偏院,院后有一眼水井。粉坊的主人叫冯永胜,一家十几口人,既种地又经商,日子过得还算富裕。因为附近的粉坊就此一家,所以虽面临战乱,生意还算不错。经炳楠、炳文联系,刘家住进了粉坊的偏院。

  全家离开县城近一个月了。日本兵驻扎在城里,东门、西门都加了岗哨,来往行人严格盘查;隔三岔五就派兵到附近各村清剿,白色恐怖弥漫城乡:看来刘家很难在短期内返回县城。

  进入冬季,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冯永胜在偏院腾出一眼窑洞供刘家居住。刘慕殷一方面安排炳楠、炳文带着媳妇们打扫房间、支灶做饭,另让几个孙子绕山路回老家,打听一下日寇进城的消息,拿点衣服、被褥,以备越冬。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在兆虎堰丢了所有的家当,在城里取回来的东西又十分有限,一家四代二十多口挤在一眼窑洞里,刘慕殷挨着灶火睡,暖和;其余的就睡在用谷草打的地铺上。没有吃的,往冯家借,借的次数多了,不好意思,只得到附近的左邻右舍借,有时实在借不到,就用粉坊的豆渣和着玉茭面充饥。

  也许是马郡头特有的地理位置,也许是地下党组织和游击队的坚强领导和艰苦工作,村里没有出现过鬼子的骚扰,这让过惯了提心吊胆日子的刘家稍微安定了一些。刘慕殷可以在孩子们的搀扶下到外面晒晒太阳;男子汉在家闲不住,到附近的村里找点临活干,挣几斤小米、玉茭面;女人们给人剜花绞样,纳底做鞋缝衣服,换点干萝卜片、豆叶菜;小孩子们则无忧无虑地在村前的空地上玩起打籽儿、跳格儿的游戏。

  日子在暂时的平静中一天天度过,1937年的春节来到了。往年的春节是刘家最为热闹的节日,屋内屋外彩灯高挂,神祖之前摆满各式各样的供品,烛光闪闪,香烟袅袅,孩子们穿着崭新的衣服燃放鞭炮焰火……那是一派多么祥和的景象啊!而今在这个远离县城三十余里的寂静的山村,刘家所住的窑洞没有红红的对联,孩子们的衣服破破烂烂,数九寒天,大家挤在一起,用干菜作馅,用玉茭面包皮,权作迎接新年的“饺子”。不懂事的孩子连说不如家里的饺子好吃,可大人们却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春节过后,天气一天天转暖。小河开了,树叶绿了,可是人们的心却仍然像冬天一样冰凉。粉房来往行人较多,常有锁簧、张庄等敌据点和县城鬼子的消息传来,鬼子不仅没有撤退的意思,反而以加强治安为名,修筑碉堡,组织保安团,并不断派遣小股武装到农村逮捕抗日分子。听到这些消息,最感忧虑的就是刘慕殷。看来,回城已是遥遥无期,他的身体实在受不了这么大的折磨了。

  深夜,刘慕殷躺在病床上,望着星辰寥落的夜空,企盼着天亮,企盼着能尽快回到那个他曾付出过心血和汗水的大院。

  返 回 县 城

  盛夏快到了,天气立马燥热起来。刘家人穿着的冬装紧该换了,可是眼下一贫如洗,哪儿有换洗的衣服。平定县城完全被日寇占领,成了进攻太原,进而霸占整个山西的一个兵站。司令部就驻扎在十字街的薛家大院,城隍庙也驻扎上了鬼子兵,洗马堰还有他们的飞机场。鬼子扶植国民党中的汉奸走狗组成伪政权,伪县长堂而皇之地坐在县衙门的宝座上,按着日本人的企图颐指气使,愚弄百姓。宪兵队的人常在街头巷尾巡逻,狼犬吐着血腥的舌头,让人望而生畏。迫于日寇的淫威,城里的老百姓只得三缄其口,当起顺民来。为了笼络民心,鬼子还玩起了另一手,他们有时见了小孩子便把糖塞进他们的手里、口里,虽然明白人知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可谁敢说个不字呢?一切迹象表明,日本鬼子一时半会走不了。当亡国奴的日子哪有个头啊!

  刘家依然挤在一眼窑洞里,少吃少穿,天气又热,这样下去,会染上疾病的。刘慕殷不得不冒险了,他派了几个年轻人连夜操小路回城里打探,得知许多逃难的城里人陆续悄悄回家了,刘家楼院里,二进院成了日本兵的灶房,但前院和后院一直上着锁,鬼子没有砸开。他对大家说:“孩子们,这里是熬不下去了。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冒死回去,也许还能闯出一条活路。咱们一家人分成几伙,分几次走小路进城,这样不会引起鬼子的注意。”

  “就按大大的安排办吧!”炳楠和炳文率先表示同意,大家巴不得快结束这段艰难的逃难生活。

  就这样,刘家回到了分别近十个月的家。但他们没有敢回到楼院,而是住到楼院以西的新院。这是刘慕殷的本家刘春元的上房,离日本鬼子的伙房隔着一座五岳庙,比较安全。

  一回到家,刘慕殷老人就给小孩们订下一条规矩,不能隨便出街,女孩要剃光头、戴小帽、穿男孩衣服,万一出街要用土把脸摸脏装成小男孩,以防日本兵欺负。维藩、维新在晩间翻墙回楼院悄悄地住在了小过厅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到前院取些换季的衣服。全家人白天不敢出门,晚上不敢点灯,做饭不敢冒烟,说话不敢大声。这样难熬的日子究竟有多长,谁也说不清。

  长夜漫漫。1942年,身患重病又经历过逃难、亡国折磨的刘慕殷终于走完了他八十二岁的人生路程。临终之前,他把炳楠和炳文叫到跟前,用微弱的声音说:“还是那句老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逃难路上的恩人们永远不能忘记,下马郡头的冯家来到咱们家谁也不能慢待!……”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没有重新振兴他为之奋斗终身的实业,没有看到日本鬼子的太阳旗的没落,也没有听到解放平定的枪声,没有看到飘扬的五星红旗。他是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令他梦牵魂绕的世界的。

  但是,可以告慰老人的,是他们的子孙。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血与火的洗礼中,他们经受住了锻炼和考验。他的小侄儿刘炳桂十五岁跑到河北的正定、高邑做生意。日寇入侵华北,生意无法做,他便只身跑回平定,却发现全家已逃难在外,不知去向。无法见到家人,他又徒步到昔阳、和顺,巧遇八路军,加入了八路军领导的独立支队,辗转到了辽县,在太行山革命根据地打游击,消灭日本鬼子。直至十几年之后家人才知道了他的下落。他的大侄孙刘维阳一生行医,悬壶济世,在平定城内小有名气。抗日战争期间,被日本人怀疑与八路军有私通,惨遭杀害。上世纪七十年代,从北京来了两位外调人员,了解刘维阳被杀害的原委,并说在日伪档案上发现刘维阳为地下共产党员,此事若属实,刘维阳应追认为革命烈士。但刘维阳在抗战时期的地下活动刘家上下人等,以及他的妻子、女儿都不知道,无法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后来此事也就无果而终。如今,刘维阳究竟是不是革命烈士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而引起我们深思的是,在国难当头、生灵涂炭之际,我们中华民族,包括属于殷实之家的刘家,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国富民强,国弱受欺,我们要永远铭记国耻,永远铭记这一段颠沛流离、令人心酸的逃难历史。

Copyright ©2014-2023 krzzjn.com All Rights Reserved

湘ICP备18022032号 湘公网安备43010402000821号

不良信息举报电话:0731-85531328 19118928111

纠错电话:15116420702(微信同号)

QQ:2652168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