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前的卢沟桥
一
我叫郭运生,1918年9月5日出生于西平县杨庄乡仪北村。祖辈都是种地的,但没有地,也没牲口。地主给你地种,哪天你没有资格种了,没力量种了,一户人也就种垮了。那就流浪,一个家人无依无靠。
△郭运生
我小时候,家里给地主种菜园,六口人住一间房,六口人盖一床小被子。那苦很啊,那要饭的连个放棍子的地方都没有。咱这无依无靠,苦的很。
后来,家里算是占着铺子了,在街上卖馍,买馒头。一家人跟着磨吃饭,套上磨就有饭吃,不套磨就没饭吃。
有口饭吃后,想着家里老几辈,没有识字读书人,家里叫我上学。
九一八事变,全国掀起抗日高潮,那时候有志青年,一说抗日都有爱国热情。在学校这几年,老师也经常说抗日。讲的多了,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公民,保家卫国你有一定的责任,是你应尽的义务。
小学毕业那年,我18岁了。我就想去当兵,家里少吃无穿的,又是为国家出力的,父母也没反对,你在家受罪,不如出去啊,对国家还有好处。
那时我有个叔在29军当兵,我就直接上北京去了,找他去。
1937年,和父母过完春节,我就到南苑找到我叔。3月到了北京,我叔把我引荐到了29军37师110团3营9连,连长叫胡宗祥。
那时候当个兵高兴得很啊,好像当兵很伟大。
二
当了几个月兵,连枪都没有碰到。那时候枪的种类多了,乱七八糟的,汉阳造、巩县造、捷克式,还有苏联的老套筒子,不通过训练,你就不知道咋用的。
当时是顾不住训练,只顾备战,修工事。一直到7月7日那天,我连枪都没打过,只有一把大刀。
七七事变当天,我们连就守卢沟桥。那时想着,九一八事变,中国东北都失陷几个省。我们怎么能让日本人在中国横行霸道?
我们提前大刀都开口了,以前都没开口,这个时候大刀都开口了,磨利了,就开始准备打了。
那时候,也不害怕啊,一接住头就不害怕了。你不要他的命,他就要你的命,你就不怕了。当兵就是这样,你没发现敌情的时候,心里有点踌躇。一发现敌情,对着面就不怕了,那就是拼命。
等真正开打以后,我们才知道拼命也不容易。日军准备多年的武器,什么都很厉害,射击准确,技术也高。我们没办法,打不过人家,准备了大刀,但是没有肉搏战的机会。
人家把你攻跑了,卢沟桥守不住了,我们就南下了。撤退时,甚至就没有前方后方,一打,日军把你后路都占完了,你回都回不去,就是没有后路。
△日军炮轰北京城
7月28日,日军又向驻守在北京四郊的南苑、北苑、西苑发起全面进攻。副军长佟麟阁、132师师长赵登禹先后牺牲。当时不胜人家的武器,没人家力量强,打败了。
我们部队奉命撤到湖北,我们一路南下,到了湖北南漳的时候,大概是深秋,场里的谷子都束着了。
后来,我也有枪了。发枪了,好像也就适应那个军营生活。一把别人用过的汉阳造,一扣一射,它是单发。
到了湖北后的第一战,是一次夜袭作战,很短的时间。
端了日军一个据点后,拂晓,人家就增援部队了,飞机也来了,大部队也来了,在这儿就退了。在那时候也是不打硬仗。打硬仗打不过人家,没人家武器好,也就是打游击,你能打就打过去,不能打就溜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湖北境内打游击、驻防,那时部队番号也变了。番号改为33集团军77军37师110团,总司令张自忠,后来也牺牲了。我也到了迫击炮连。
三
湖北抗日这八年,打了很多仗。部队伤亡大,我们炮连连长就换了四任,有雷明军、陈延清,还有两位记不住名字了,有时候换了不久就牺牲了。
有一次,我们去换防,刚进入阵地,日本人攻上来了。那时候有个汉奸,透露了换防消息,日军攻上来了,攻上来了,你不打也不行,这犯军纪了。
提前退却,就是给自己找灭亡,来了就要硬整着。就在这时候冲出阵地,上刺刀拼刺刀,提着大刀拼命。十二点换班,正晌午头,太阳照着那些刺刀,明晃晃的。
△29军大刀队士兵
那次白刃战,我们连牺牲了36个人。后来,我们还去把他们埋成一片,准备做个纪念,做个遗地,还去到那里垒垒土墙,周围垒个土墙,好像做个纪念墙一样的。
这个地方就在远安县的一个小山包上,不是大山。
有时隔着一条河守据点,日军就在对面,他守他的,咱守咱的,互相看着。双方在两个据点之间来回打。
1943年,已经打了几年了,部队伤亡大,有些缺乏识字的人,我被调去当了军需上士,负责枪支、领服装、军饷造册这些。
吃空饷的也比较普遍,不过吃空饷当官的吃,到不了咱吃。有时就让我给这边设个岗,没岗他给你编个站岗的,给你捏造个事故,名下贴个纸条,干啥啥就妥了。
每个月我们就三两块钱,但有时半年都不发一回,士气低落。
吃不到嘴里,穿不到身上,那不中啊。许多都是抓壮丁补充兵力,许多壮丁还不到部队,都死在路上了。
那时候,一个人命那就不算回事。
四
远安、荆门、桑植、南漳、保康、房县、云梦,在湖北转战了很多年。那时也没想着日本鬼子会投降。到了后期,远征军回来了,到日本投降前,我们的面貌都不一样了。那时候不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日本不行了。
△1945年,中国军队重回卢沟桥
这个时候也有电影了,也有报纸了,知道日本投降,高兴得很。
日本投降那天我们在鹿苑寺,当时有人在前方守据点,有人在后边训练呢。那是意外啊,谁会想到日本投降了?
那时候我们把当地老百姓坑得狠啊。那几个军衣食住行,人吃的,牲口喂的都靠那几个县,几个县供应这几个军,老百姓也没办法,自己吃不到嘴里,也叫当兵的吃。
当兵的也没吃好,那苦的很。自己的部队、日本人的部队,都在那打仗,把老百姓啃得骨头都不剩。
日本投降了,我们轻装了,棉衣套子扒了,不该带的别带,一直轻装上武汉,在云梦县接收日军武器装备,由一路北上,去徐州。
一直到了淮海战役,我还是军需上士。反正这个军需上士安全,不上前线,打仗也是留守。
淮海战役没打起来的时候,我们那个部队是守墟沟北,枣庄,韩庄,就是我们的防区。打内战嘛,很多人不想打,不就应付应付,就是那回事。
以后,我们这两个部队是起义兵,一个何基沣,一个是张克侠,我们是起义部队。
淮海战役经过两场雪,当兵的就没饭吃,最困难的时候,马杀了吃了,烧锅的时候,就扒人家的老坟棺材板烧锅。
直到起义我们也不知道,是后来才宣布起义的,那时我才知道何基沣和张克侠是谁。
起义后,我们集中学习了一段时间,过了一个年,第二年开春,就让我回家了。
五
从七七事变开始,我们就在抵抗侵略者。那时候不是说抗日战争是保家卫国啊,这是为了国家出力报效啊,我是自愿的,没有啥后悔的,那不过是路线走错了。
50年初期,抗美援朝运动,要组织志愿军去朝鲜参战,我又加入了志愿军。
我被编入了暂编团,还没有进入正部队,从地方上组织训练好,我们在常德训练了一段时间,才允许进入朝鲜。
我们从常德出发,还没有走到朝鲜,过了山海关,到了北方的一个小镇,到这里车停住了,当时我就怀疑,出关这个路不通啊。
后来才知道,是朝鲜战场缓和了。
考虑到我年龄都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是个兵,就让我转业回地方建设了。
80年代,我联系上了卢沟桥事变时的老连长胡宗祥,我们想寻找卢沟桥时的战友,但苦于年代久远,信息不通,老连长写信告诉我,经过两年通信寻找,无一在世。
感谢南京民间抗日战争博物馆的素材提供
作者:朱优良
编辑:普 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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