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居60年，是什么让他们形同陌路，又不离不弃
来源：龙越慈善    2016-08-11 09:48:55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看那是最悲哀的一首诗，生与死与别离，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

—— 张爱玲

李金财，这是一个经历丰富的老兵。

迫击炮连的炮兵、马夫、修路工、抑或是生产队队长，任何单一的身份指代似乎都不足以概括老人的一生。出生于嘉禾行廊贫苦家庭的他，资质聪颖，性格倔强，在时局颠仆间，不断丰满，温润。

这是一个让人不敢妄断的老兵，一个希望再次相对的长者。老人对战争的记忆，对爱情的坚守，让我们坚信，陈述远比判断、结语来得重要。以下，是李金财老人的故事。其中的一些信息恐怕你闻所未闻……

1943年，20岁的李金财被抽丁入伍到73军77师231团迫击炮连，参加常德会战，在石门惨烈的激战中，为了压制国军的火力，日军罕见地用骑兵队形对国军的阵地进行了反复冲击。“很多日军骑兵，冲到我们阵地前，用军刀对着我们就是一顿乱砍。”

战斗虽然惨烈，幸运的是因为第十军的紧急驰援，常德会战以国军的胜利结束，日军不得不回撤武汉。其后，因为是新兵，李金财被抽调到新化和湘潭养马。

抗战胜利后随军到山东修路，从济南修到青岛，还到四川接新兵；未几，内战爆发，1947年底，李金财所在部队被华野包围。跟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随部队投诚后，厌倦了常年征战的他毅然返乡。

结束了九死一生的戎马生涯，年轻的李金财回到了故乡，他没有料想，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永远都无法获胜的战争。

1948年，回到家乡的李金财与邻近村落一个大富人家的女儿结婚，新婚伊始，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李金财与妻子恩爱有加，接连生育五个子女，这一时期的他，还当上了生产队长。

但1956年后，随着各项运动的进行，遭受冲击与迫害的老人性格变得越来越倔强，而同样倔强的妻子，因为各种不沟通与不理解，双方裂痕越来越深，最凶猛的一次，妻子竟然用一根碗口粗大的木棍挥向李金财的躯干，如果不是邻居拦阻，经过枪林弹雨的老兵竟然差点就把命丢在妇孺的棍下。

此后，老人与妻子就开始了长达60年的分居生涯：同一个屋檐下，各用各的碗，各睡各的床，没有交流，没有关爱，即便是拍婚纱照，两人的神情也绝少交集。

看着两个性格分明、相背而坐的老人，我不禁心生感慨，问老人，他喜不喜欢他的妻子，老人开始满脸的无奈，而妻子只是沉默的看着远方，面对我的一再追问，老人说的却是，岳父岳母对自已的好，直到妻子行将起身离去时，老人却石破天惊的说道：“我爱她啊，老伴老伴，怎么可能不爱啊！”

这一刻，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在正午的阳光下，消弥无形，是的，爱情是一场你永远都无法获胜的战争，但老人却像是曾经的士兵，固守着自己的阵地，始终没有退却。

关于相处，年轻夫妻的圆弧总是划出耐人寻味的回路。相敬如宾不一定是恩爱有加，就如屋内两张沉默的沙发，安静至极，形同婚姻刻度上两根呆板相伴的指针，波澜不惊；反而是山崩地裂折腾到人仰马翻的那对，死活也分不开，吵也罢闹也罢，打也好骂也好，肆无忌惮，随心随性，看过你风度尽失，看过你猖狂无赖，看过你自私猥琐，却还不离不弃守在身边，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何尝不是另一种爱情。

难怪张爱玲在《对照记》里写道：“悠长的像永生的童年，相当愉快的度日如年……然后崎岖的成长期，也漫漫长途，看不到尽头，满目荒凉。然后时间加速越来越快……急景凋年已经遥遥在望。”民国时期的爱情，在她的笔下，充满着动乱的离索，美丽而冷艳，但最终握在手里的却是无尽的苍凉。

但李金财老人的爱情却让我觉得别样的温暖，从他们牵手的那天起，他们就从未缺席彼此在世间的每一个日夜。这是一寸一寸活过来的日子，这是用生命熬出来的时光……
 

作者：李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