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岁月的流逝,健在的抗战老兵(亲历者)人数在急剧减少,抗日战争纪念网(长沙市抗战文化研究会)在龙越慈善的支持下,与时间赛跑,抢救性的进行抗战老兵(亲历者)口述采集。此次抗战老兵口述采集将走访80位抗战老兵,广泛收集抗战资料,聆听他们的故事,记录他们的档案,再现他们的峥嵘岁月。
老兵档案:
卢杨辉出生于浙江东阳陈家里村,1937年至1938年在湖北武昌军区第51后方医院担任看护兵。1938年至1945年,先后在湖南、福建、徐州等残疾军人教养院担任司药兵(负责按处方配药、发药的士兵),期间,从司药下士升至司药上士、二等佐司药、二等佐军医等(佐意为“辅佐、辅助”)。抗战胜利后在江苏徐州军区总医院担任佐司药。1959年来到新疆,在新疆生产兵团第五师医院担任医生,后在吐鲁番地区七泉湖化工厂岩木石盐厂担任医生直到离休。2017年来到乌鲁木齐和子女生活在一起。
“如果不是抗日战争,我可能不会跟医务打交道,我也没想到,医生这一行,一干,就是一辈子。” 9月10日,面对来访者,今年97岁的抗战老兵卢杨辉说。
因为1937年那场把全国人民陷入水深火热的侵华战争,被迫离乡的卢杨辉参军到部队医院,逐渐从一名看护兵成长为一名医生,并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一直从医,如今,尽管已经年近百岁,乡邻们依然习惯称呼他“卢大夫”。
那些刻骨铭心的从军经历,已经深深刻入到卢杨辉的生命中,比如,对待工作以及生活的严谨态度,绝对不能“差不多”,那个关于“士兵发错药被处死”的警示,时刻在提醒他,从未离去。
难忘的警示:发错药致伤兵死亡 司药兵被处死
1937年底,大量在淞沪、南京会战受伤的伤残军人随同部队撤至湖北、湖南等地,由于伤员激增,医护人员太少,造成很多伤病官兵无人扶持照料,面对这一状况,国民政府紧急招募大批医护人员救治部队伤员。
此时,还是少年的卢杨辉原本在家乡浙江东阳读书,但浙江的省会杭州被日寇攻陷,战火逼向家乡,学校被迫关门,虽然父母不舍,但还是同意儿子参军救国,当时,卢杨辉的小舅在湖北武昌国民革命军第51后方医院任看护长,卢杨辉一路跋涉投奔到小舅所在的医院,就这样,15岁的卢杨辉从此踏上了他的从医之路,在后方医院,他成了一名看护兵,按照医生的指示,看护从前线撤下的伤病。
年少的卢杨辉每天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兵,内心无比愤慨,他天天盼着战争早点结束,想回家见爹娘,然而,坏消息还是来了,1938年2月,日军开始派飞机轰炸东阳县城,卢杨辉的家乡生灵涂炭。前线战士浴血奋战,后方医院伤兵人满为患。
随着大量因伤致残的军人持续涌现,政府开办了残疾军人教养院,所谓教养院是专门收容出院后,依然需要康复治疗的伤员,如肢体残缺以及身体功能有障碍的伤兵,并对他们进行一些工作技能培训,以此谋生。
1938年,卢杨辉随军来到湖南桃源残疾军人第一教养院,此时,他已从一名看护兵成长为司药兵,司药兵是军队医院药房里负责按处方配药、发药的士兵。
艰苦卓绝的抗战时期,最为紧缺的就是药品,当时,日寇对中国的物资输入全面封锁,大中城市陷落,药厂屈指可数,工作人员、设备损失惨重,中国的医疗体系几近瘫痪,伤口感染带走了许多士兵的生命,受伤患病士兵境遇之惨,不忍言之。
“那时候,上头对司药要求特别严格,就拿包药粉来说,包好以后把药包在桌子上一丢,药粉是不可以撒出来一点点的,药品那么精贵,浪费要受重罚,出大错了还会丢命。”卢杨辉说,他至今都记得,当时有一个司药兵因为发错药,导致一位长官死亡,结果,这个司药兵被处死,这些经历深深烙在卢杨辉的心里,以至于工作中,处处小心,不敢出半点差错,一年后,卢杨辉升至司药下士。
缺医少药 清洁伤口用盐兑开水
七·七”事变以后,军民急需的主流西药,如盘尼西林、磺胺、奎宁等,都需要从国际市场购买,经滇缅公路、驼峰航线以及后期的中印公路,药物珍贵仅救命药被运送至西南大后方和抗战前线。
“部队医院当时设在山区,医疗物资非常紧缺,棉花球和绷带,用过以后沾满了脓水,血液,都是洗了再用,用了再洗,一直洗到不能用为止。”卢杨辉说,当时处理伤员的伤口,主要靠不同浓度的盐水,10%高渗盐水,或生理盐水冲冼。清洁伤口,用的是食用盐和开水配制的,没有消炎药。
二战时期,磺胺与青霉素的发现与应用抢救了许多伤员,阿司匹林是应用最广的解热镇痛抗炎药,吗啡、阿托品缓解了伤兵手术之苦,奎宁与柴胡避免了疟疾疫情的扩散,但对苦难的中华儿女来说,这些药物的获取,异常艰难。
“当时,伤员如果患大叶性肺炎,主要使用的是福白龙针,和百乃定针剂,但治愈率很低,病死率很高。 ” 卢杨辉说。
抗战时期,中国成为疟疾重灾区,抗日力量几乎被小小的疟原虫毁灭。因此,中国需要大量使用各种奎宁,甚至开发出足以替代奎宁的药。卢杨辉记得,当时,治疗痢疾用一定浓度的高锰酸钾溶液口服,以及升汞溶液灌肠治疗。治疗效果总是不理想,那个时候,伤员如果患了痢疾都有可能丧命,现在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缺医少药以及肆意蔓延的战火,令苦难的国土雪上加霜。
在卢杨辉的记忆中,最深切的一次关于战火的体验是在1938年的一个冬夜,武汉会战结束后,为了防止日军逼近长沙,国民政府决定不顾一切实施焦土政策——焚烧长沙,打不赢就烧光,哪怕亡城也绝不妥协, 那天,在后方医院的卢杨辉目睹了这一过程,“ 我们离长沙只有30里,抬眼就能看到长沙的火光,说不出的难受……”
据史料记载,1938年11月12日晚,一场震惊世界的大火在古城长沙燃起,大火持续烧了三天三夜,长沙变为一片废墟,死亡群众三千余人,然而,这场大火,并没有阻挡日军侵略的脚步。
日本投降后 接管曾被日军管控的医院
后方医院随着战事变化,不断转移。1939年至1940年,卢杨辉在湖南残疾军人第六教养院升至司药中士。之后,军队后方医院又迁移至福建。 1940年至1942年,卢杨辉在福建浦城残疾军人第八教养院从司药中士升至司药上士。 1943年至1944年在在江苏徐州17后方医院先后担任二等佐司药、二等佐军医。
从一名看护兵成长为军医,卢杨辉付出了很多努力,那个令人胆寒的警示,始终在提醒他:救死扶伤,万万不可有半点疏忽大意。
卢杨辉记得,到抗战后期才有了一些磺胺药,如百浪多息,磺胺噻唑(ST),磺胺脒(SG),后来,还有磺胺嘧啶(SD),这种药抗菌作用较好,这些药开始都是依懒进口的。抗战胜利那年,美国产的青霉素解禁后进入中国,这才进入抗生素时代。
日本投降后,卢杨辉他们去接管了日本在徐州管控的“十一战区医院”,这家医院很大,大约有1000张床位,医院的医药库房相当大,有大量的奎宁片,都是1000片装的,24瓶一箱,包装很好,还有大量的高锰酸钾,升汞,阿斯匹林,还有大量“硼带"三角巾,脱脂棉。
“战争时期,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医疗物资,和我军的医疗资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光清点登记造册都用了一个多月。”卢杨辉说, 这个医院就在现在的江苏徐州市(子房山)。
“我们进医院大门的时候,我方军队已经控制了医院,大门左侧站着四位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中国军人,大门的右边也站着四个人,他们是被卸掉了武器的日本哨兵。
医院当吋离市区大约5华里。医院对面驻扎着一个装甲兵团。”尽管已过去75年,但卢杨辉始终记得这些,有时,还会梦见这样画面,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还我河山,还我河山,就是这个意思,这是我们自己的土地,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卢杨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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