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安徽之行,在潜山、池州等地找到散葬的20多个将士墓碑,我们已通过各社交平台陆续发布了他们的寻亲启事。
最先找到家人的,是川军连长钟子方。
备受瞩目的钟子方回家活动前不久顺利结束,他94岁的儿子钟德辉在机场亲手接过爸爸的遗骸,子孙后代跪地相迎,现场和线上的千万见证者泪目。
▲后代机场迎接钟子方回家
01
安徽池州贵池马衙村里,志愿者带领项目组人员来到这处偏僻之地时,三尺高的杂草和竹根把墓碑的大部都隐蔽。拨开遮挡后发现,碑文仅刻写了钟子方的姓名和所属部队,并没有具体的籍贯信息,这极大增加了寻亲工作开展的难度。
幸有转机出现,墓碑旁还立有一块大半陷进泥土、年代更为久远的小碑。我们将其表面污泥和青苔清洗之后辨认出,此为原碑,上书钟子方籍贯为四川内江,墓碑由其“胞姪焕章”所立。
▲钟子方墓原碑(左)与复刻碑(右)
新碑极有可能是当地人所复刻,也正因为这块新碑,老碑不至于被荒草和泥土掩没。
因志愿者和网友强大的执行力,寻亲发布不到2天,钟子方的儿子钟德辉,确认找到。又过2天,钟焕章后代的消息也相继传来……
“没法咯,想也没办法呐!”
寻亲成功后,我们第一时间与钟子方儿子钟德辉取得联系,问其是否思念父亲时,只委屈地说出这一句话。
▲钟德辉
因为长寿,他在有生之年能把英雄父亲接回家,灵前尽孝。
钟德辉幼年时被钟子方亲自抱养回来,视如己出,给了他短暂而珍贵的父爱。
他回忆,自参军出征后,父亲曾回过家乡两次,第一次独自回家探亲,第二次是在他五六岁时,“祖父过世了,父亲带了两个警卫员一起回来的。”
1938年10月,钟德辉8岁,家里收到了钟子方的阵亡通知书。此后英烈妻子独自一人敬奉公婆、抚养孩子,个中酸楚,早已被岁月尘封。
“我想把爸爸接回来,和妈妈安葬在一起,妈妈等了他一辈子。”
在准备迁葬事宜时,马衙村的村民既欣慰又不舍地说:“我们守了连长80多年,如今儿子要接爸爸回家,我们无比高兴。但以后年年清明,我们也还是会在这个原墓给他挂青的。”
4月30日,我们护送连长从战场回到四川内江的老家,回到万家场,他出生的地方。他的后代,从各地集结,迎接这位先辈归来。
活动的开展,钟连长阵亡地的安徽池州和他的家乡四川内江的相关政府部门,给予了极大的支持。
合肥机场安排了贵宾通道,东方航空为连长留了第一排的位置。一张“钟子方”的登机牌,成为珍贵的历史实物。
▲钟子方的登机牌
万家场,钟子方与妻子的合葬墓围满了花圈和前来祭拜的人。这是后代专为他们挑选的最合适的安葬地,社会各界爱心人士捐款修筑的新墓。墓地的方向,朝向东方的安徽,先辈的战场。
▲钟子方与妻子合葬墓
02
能在短时间里找出20多个碑,归因于几十年来安徽当地百姓始终如一守护着曾经保卫过这片土地的英魂,就像守护钟连长一样。
我们看到了每一个坟头上扬起的坟飘,这是清明时节,百姓们把他们当成亲人祭扫时挂上去的。
▲立有坟飘的阵亡将士墓
其中一个地方的墓碑,刻写着“卫国阵亡将士 本境一切孤魂 总祭”。当年战役结束,当地人自发为阵亡士兵收尸掩埋,无法获取其名字,也不能保证找全所有的尸体,他们就用自己的方式篆刻一块英雄碑,抚慰所有亡魂。
▲“总祭”碑
当然无碑之墓也有很多,兵荒马乱的年代,现实条件无法保证每一位阵亡士兵都能被立碑。
从已收集到的墓碑信息来看,这些将士集中来自于四川、安徽、湖北、山东等地。
川军墓比例很高。钟子方连长是川军,那块立在满山映山红里的碑之主黄里林,也是川军。
这是安徽潜山黄埔镇开满杜鹃花的一处荒山。山坡下的战壕遗迹清晰可见,往上四五米就是黄里林的墓和碑,周围遮挡物少,阳光照射下来,我们远远就能瞧见。
▲黄里林碑
碑文显示下士黄里林,四川万县狮子包人,阵亡时间1938年6月。此时正是武汉会战前哨战。
因为行政区域划分和地名的变更,我们查询到现万县地区名“狮子包”的地方,有4个以上。寻亲实际范围被无限扩大。
350多万川军出川抗战,64万多人伤亡。阵亡在哪,掩埋在哪,就像黄里林被葬在了当年拼杀的战壕边,然后成为人们口口相传提及的外乡人。每当问起,年长些的村民总能不假思索地接上话茬儿:“噢四川佬啊……”
没有轻蔑,只有不被遗忘的记忆,和油然的亲切。
黄里林躺在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86年。他死的时候,这里还是充斥着火药味、血腥味的残酷战场。
村民说,这个山在抗战时叫802高地,曾经埋过200多人。如今我们却只找到了2块碑。
再相隔黄里林墓几米远小树木比较茂密的地方,还有一座其战友赵忠义的碑,不易被发现。山东历城赵家寨人赵忠义,阵亡时间同为1938年6月。
▲赵忠义碑
我们为这对战友寻亲,现实来说成功的几率真的不大。但相信对他们来说,每多被一人记住,一定会多一份慰藉。
03
调研途中,遇到一位老兵儿子向我们求助,寻找其父亲老家的亲人。
老兵罗东生,1904年出生于湖南祁阳格岭乡红土村(音),1942年10月在安徽潜山与日军交战中负伤,留在当地养伤并安家。其生前一直想回到老家,但在上世纪50年代遗憾而终,临终前嘱托妻子一定要找到湖南老家的亲人。
“对爸爸还有印象吗?”
“我几个月大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几乎都没见过他。但是我老做梦梦到一个老人,我感觉他就是我爸爸。”罗东生儿子罗永朋向我们说道。
▲罗永朋(左)
他觉得爸爸心愿未了,一直托梦给自己,找到根才能安息。
为我们带路寻找抗战遗址的当地人补充说,他们村子里有很多跟罗东生一样作战负伤留下安家的人,一辈子没再回老家。
我们对外发布寻亲求助后,永州祁阳市当地政府高度重视,迅速开始走访寻找。
初期工作时,或因口音之误,现在的祁阳市行政区划里不存在“格岭乡红土村”,查找史志等资料亦均无结果,寻亲工作一时陷入僵局。
后结合行政区划的历史调整,邻近的祁东县(1952年4月从原祁阳划出)当地政府部门接力寻找,查阅数十册罗氏族谱,终于找到了一个“罗承佳”的名字,跟罗东生在世时提到的名字“罗成家”同音。族谱记载罗承佳膝下有两子,长子罗先花,次子罗先朋。
寻亲组立即前往祁东县白地市镇找到罗先朋的儿子,询问后得知,罗先朋的哥哥罗先花(后改名为“罗东生”)曾经当兵参加过抗日战争,后与家人失去联系。
通过两地家属所提供信息比对确认,现祁东白地市镇的罗家正是远在安徽潜山的老兵罗东生生前心心念念的老家亲人。
5月17日,罗东生儿子罗永朋带领三妹及儿孙一行12人,从安徽潜山抵达祖籍地祁东白地市镇茶亭村。一条醒目的横幅在欢迎抗战老兵的后人归来。74岁的罗永朋与93岁的堂兄,两双血脉相连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罗永朋与堂哥相聚
在此之前,罗永朋从未踏足过这片土地。他站在村口,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年轻的父亲,背着行囊从这走出去,走上抗日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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