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沟桥事变 全国抗战开始（九）
来源：《新华日报》抗战通讯选   2018-03-30 15:11:12

　　开封，全然是在战时状态中。

　　在大街的两旁，到处闪现着一座座的巷战准备的壕坑，防空壕蹲伏在每个角落中，宛若一座座的土龙。人，往来奔走，军队在街上穿行，那情形是有些紧张。

　　白天，那司空见惯的，便是普报。在开封，这已经成为尽人皆知的一个新名词了，哪怕就是四五岁的满嘴鼻涕的、穿开裆裤露出屁股的孩子，只要一听那凄凉的声音，也全会不约而同地大 声喊道：

　　“警报!警报!”

　　开封，全然是在战时状态中了。

　　无论是在大街的墙壁上，或是在小巷的土墙上，只要是容易引起行人注意的地方，多半会贴上一些字句雷同而篇幅大小并不一致的标语。那些抗战的标语每一种语句，恰如那挺拔的字条—样，全在抖擞出英勇的气概，象是壮着身子，在朝着那可恶的日本鬼子反抗着：

　　“曰本鬼子，你们来罢。只要你们不怕死。来，就打死你”

　　是的，那些标语，真是雄壮的。

　　“驱逐倭寇出境!”

　　“与倭寇拚一死命!”

　　“军民联合，抗战到底!”

　　“誓死不作亡国奴!”

　　汽车，轰隆轰隆地奔驰着，随即滚起一片灰土。开封，是灰土的城市。特别是当西北风刮起之后，遍城漫街地飞着灰沙，人全成了灰人。

　　街上，到处不缺少的，是一群群的难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冻得直打抖，污黑的手，在朝着过往的路人伸出来，凄惨地乞求着：

　　“老爷!太太!修修好吧。我们不是常讨饭的，是逃难的呀!”

　　战争，毁了他们的家，毁了他们的生活，可恶的日本帝国主义!

　　忽然，开过来几辆山东省公路局的汽车，有的人就觉得有些奇怪。人们在从这上面推想战局的转变。虽然没有说出口，大家伙全在那样想：“一定是前方的情形不对了。”

　　但一到黑夜，开封便沉沉地入睡了。夜，是平静的，可是，大街小巷，到处充满着小贩们微弱的喊声，常常还有人喊出坚强的声音：

　　“口令!”

　　开封是在战时状态中，开封之夜，在战时状态中睡着了。

　　那一夜，在开封是和普通的夜是一样的。一样的黑，一样的紧张，一样地沉沉入睡了。猛然地，在一条街口上，交通被阻碍了。一个宪兵把守着街口，握着手枪大声喝道：

　　“洋车!不许往前走，站住。”

　　一队武装的兵士，用急行军的步子跑过乘，这似乎异常的举动，引起路人的注意和惊奇：

　　“怎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不是城里出了乱子?”

　　“局面变动了么?”

　　枪声!枪声!稀稀落落的枪声在黑空的开封城中响起来了。“怎么一回事呀。”

　　从一些黑暗的板门中，在轻悄的开启之后，就探出一些不甚安定的影子，在疑虑地猜测着。

　　“兵变吧?”这声音是低低的，象是怕叫外人听到似的。 “不见得，”另有人在发出相反的意见：“恐怕是抓汉奸吧?”

　　“抓汉奸?抓汉奸还用这么大的举动么?”

　　枪声，更密地响起来了，半条街戒严了。呜……呜……冲过去一辆汽车，接着，又是一辆，又是一辆，全车武装，冲过去 了。

　　步哨愈放愈远，戒严的范围愈来愈大了。

　　许多半开着的板门，被命令着关了起来：

　　“有什么好看的，中了流弹怎么办?”

　　啪! 啪! 啪!啪! 淸脆，深沉，枪声在黑空中缭绕着，荡漾着，撞到城外的荒郊旷野中去了。

　　开封在战时状态中，开封在战斗着了。

　　没有密集的枪声，没有雄猛的炮声，这就使得人们还觉得镇静，至少，没有人料到这会是日本鬼子兵临城下射击的。

　　又跑过去一队士兵。又是一队，那情形是紧张的，紧张的真叫人猜不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枪声,又是一阵枪声。接着，便又静下来了。

　　夜，似乎在合上眼睛睡着了，人们带着不能解说的猜疑，不放心地沉入睡眠中去。

　　第二天，虽然报纸上没有记载，却有人探明了消息：韩复榘①被捕了!夜里奔跑的队伍，正是搜捕他的亲信。

　　开封，全然是在战时状态中。

　　（原载一九三八年二月二十日《新华日报》）

　　①韩复榘原系国民党第五战区司令部副司令长宫，兼第三集团军总司令，负责津浦线北段的保卫战。当敌军占领平、津，沿津浦线南下时， 即传韩复榘秘密派遣代表，与日寇华北派遣军总司令小矶国昭和津浦北段指挥官西尾寿造秘密接洽，企图妥协。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三日，日军攻下南京之后，遂于十二月二十三日由青城、济阳间渡河，二十七日侵入济南。韩复榘不战而退，致使敌三十一日陷泰安，翌年一月五日攻入济宁，沿津浦路长驱直入，使我方津浦路正面大门洞开，大批敌军乘虚而下，给抗战造成重大损失。一九三八年，国民党政府迫于舆论的压力，趁韩复榘参加一月十一日举行的归德军事会议时，将其扣留，并在武昌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