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广州有不少有名望的教授、文化工作者,现在记得起来的就有尚仲衣、钟敬文、石辟澜、姜君宸、左恭、孙大光、梁威林、左洪涛等。因此,文化界经常有集会讨论问题的机会。这些同志也经常给《救亡日报》撰写评论和文艺作品。现在回想起来,由于我缺乏办报的经验,这时《救亡日报》的版面还是和上海时期一样,没有什么改进。新闻性较弱,而以长篇的文章、文艺作品为主。这个问题,直到报社撤到桂林以后才有所察觉、改进。
《救亡日报》在广州时期,有值得一记的几件大事。一是1938年4月,廖承志、潘汉年以中共代表身份从香港到了广州。广州文化界,包括一些国民党人士在内,曾开过一个盛大的欢迎会。廖承志发表了对时局的讲话,对当地进步文化运动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二是同年4月下旬,我和叶文津一起到武汉向郭社长请示今后办报方针,我和郭老一起去见了周恩来。他对我们的工作作了很具体的指示。三、同年5月的广州大轰炸。在这之前,广州可以说是“升平世界”。说来也很奇怪,日本空军来轰炸时,广州市面上照样人来人往,若无其事,因此,这次大轰炸损失就特别严重,市民被炸死的数千人。我当时正在官禄路宿舍写文章,附近落下一颗炸弹,竟使写字台上面的电灯泡撞到墙上而爆破。接着我们全社动员,去采访轰炸后的惨景。遍地都是被烧焦了的尸体,这是我毕生看到的最惨的情景。我曾给《新华日报》写过一篇报道《广州在轰炸中》。由于这次轰炸,汪馥泉仓皇逃往香港,不久后,张镛也因贪污问题被揭发,而离开《救亡日报》,从此之后,这份报纸就没有一个国民党方面的人了。
在当时广州有大小报纸十多份,而《救亡日报》又是知识分子看的报纸,因此销路不广,2000元毫洋几个月后就赔蚀殆尽。这时,广东省长吴铁城的秘书黄祖耀(苗子,是30年代在上海和我相识的一位画家)给我出了一个主意,他说:“广州白报纸价格很高,因为这些纸从香港进口时要付一笔关税。你不妨用郭沫若代表的名义去见一次吴铁城,请求《救亡日报》所用纸张进口时予以免税,数量可以多报一些。然后把多余的纸张在市场上出售,就可以得到足够的经费。”我照计而行,果然得到了吴铁城的同意,这样我们就用出售多余白报纸的办法维持了报社的经济。
经过了大轰炸,广州老百姓深受家破人亡之惨,大量地向香港、澳门撤走(当时从广州到港澳不需要任何手续和签证)。我记得有几家地方报纸也相继停刊了。但是我们这张穷报纸,全体工作人员还是同心同德,坚持到底。10月12日,日本帝国主义开始进攻广东,由于没有认真的准备,日军登岸后就长驱直入,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这些情况老百姓是都已知道的了。从这之后,党政机关就开始在晚间悄悄撤退。不必说那些国民党官吏的家眷,早在日军登陆之后就撤退到香港。大约在10月15日左右,我们曾约了一些文化界的朋友商量,经过讨论,决定凡是有合法身份与职业,可以随同余汉谋司令部和省政府撤离者,都可以先撤到韶关一带。这样,郁风、司马文森、黄新波等同志就参加了动员委员会,在沦陷前几天离开了广州。
提到1938年10月21日广州沦陷,可能现在四五十岁的人记忆怕都很淡薄了。可是,这对于亲身经历过这场浩劫的人却是一个难以忘却的日子。《救亡日报》在许多报纸相继停刊,连长堤一带的报贩都已难找到的时候,还是坚持每天出版。我们动员了全体人员亲自上街卖报,直到21日日军逼近广州东区时,我们散发了当天的报纸,一行12人徒步离开了报社。当时的情况可以说是悲怆的,也可以说是悲壮的。
注:*作者当时是《救亡日报》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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