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民堂结束时,大小职员皆发金牌一个,留作“纪念”,并发每人不等的福利金。
陈思齐成了暴富,后来开了一间典当业的福大公司,又出资买得广州城西方便医院董事长头衔,充作善长仁翁。1945年日本投降前不久,携眷乘日轮“白银丸”去香港,船在途中触雷沉没,陈全家葬身鱼腹。
副理王某人也成暴富,在广州开了洪记金铺和中华油厂,收购了黄祥华如意油药行,买了楼宇百多间,建了美仑美奂的花园别墅。后因妻妾纠纷,郁郁寡欢,又遇美机来袭,惊惶过度,得癫狂症失常而死。
其他高中级职员,也多已脑满肠肥,甚或腰缠万贯,日本投降时怕钱多引国民党注目,故多已逃亡。其中一个女通译郑某为国民党肃奸委员会所捕,花了38两黄金获释,逃往外地。
戒烟所(售吸所)
禁烟局成立后,售吸所归口该局管辖,对各售吸所采取了两点措施:一是改名为戒烟所,重新登记换发牌照,每家收牌照费100元,除原有甲乙丙三等外,增发丁等牌,名为私家牌。烟民领丁等牌后,可以在家吸食,甲乙丙牌每月每灯缴牌照费2角,丁等却收每灯2元。其实在家吸食的原已十分普遍,不是营业何须领牌,体面人家多不上售吸所,都是在家设烟床。这就给禁烟局钻了一条财路。二是准许各戒烟所(售吸所)自行开镬每月煮烟一次,理由是利用其烟灰混煮,使各所多得利润。各所煮的叫开口盅,每两20元,比配售的公烟低5元。这实际上准许各所煮私烟,俟机分肥。
鸦片烟馆在广州断断续续已有百年,日伪称为售吸所,又改戒烟所,老百姓就是叫烟馆。烟馆摆满烟灯,横床直竹,瘾君子吞云吐雾,是人人共见的,日伪称为戒烟所,真是掩耳盗铃,欺世愚民。事实却是在禁烟局的维护下,戒烟所(烟馆)越开越多,越开越大。以广州而言,1939年只有70多家,1940年成立禁烟局后发展为110多家,1943年7月达到171家,公灯2100多支。营业时间从上午8时到晚上12时,每支灯二人用,16个小时可供10-20人用,即是每天可接待顾客3-4万人次。烟灯日耗上等生油近300斤。这个行业确是“一枝独秀”。
开烟馆的都是有恶势力的人,广州人叫“捞偏门”,过去不少恃势私自开镬,由于允许开镬,私烟便大行其道,禁烟局只好视而不见,彼此讲数,各得其所。如浆栏路的“冠环球”,是番禺侦缉长杨某人开设,三层的石屎楼房,有私灯30支,私灯就是售私烟;文明路的“凝云”,是警务处的陈姓科长开设;和平路的“柏庐”,是日本西宪兵侦缉队长唐某开设,均有私灯20-30支,一直安全无事。不少大型烟馆,陈设华丽,可留烟客住宿。因当时的酒店旅馆,常有侦缉或日本宪兵检查骚扰,带了贵重物品或私货的旅客,在烟馆留宿最为稳妥,还可以代客保管私货。更奇怪的是,烟馆出来的“道友”(广州称烟民为道友),只要衣冠整齐,在宵禁时间,日本鬼子的岗哨也准其通过。
开烟馆的都赚了钱,公烟每两利润5元,除此还有很多歪门邪道,如弄假掺杂,或将承销的公烟转手外运,有些将公烟瓦盅换铜罐,贴孖金钱销外地。总之办法很多,171家烟馆做到日本投降,具体赚了多少钱就不得而知了。多少烟民因吸毒倾家荡产,卖儿鬻女,最后沦为饿殍,处处可见普通烟民的凄惨情景。
检查队和检查员
禁烟局检查队的任务是缉私烟,初时队员4人,作者是其中一个。队长雷某是局长同乡。禁烟局扩大为全省禁烟局后,队员扩充至40人,改由伪省府情报处长郭某任队长,设承审员2人,可自审自办烟案,缉获私烟可按公烟价五倍至一百倍课罚,实则是通通没收。罚没所得,40%充作奖金,当中,全局职工占10%,线人10%,检查队占5%,经办缉获人5%,协缉人10%。
私烟来源多是港澳走私进口,也有不少是郊县种植的。私烟省去福民堂的高额利润和印花税、饷项等,售价约为公烟一半。
检查员(缉私员)也是个肥缺,他不在乎奖金,因奖金仅得5%,为此得罪人不值得,遇有私货不时卖人情放水,反而有利。有些检查员宁愿不要工资,靠捞黑钱。他们利用职权私运烟土,监守自盗,或者开烟馆,或作烟馆后台。有些在家开私灯,煮私烟,招私客。检查员多是日本宪兵队和警务处的头面人物介绍来的,都有所恃。有些烟馆老板,出钱买个检查员名衔以自保。
当检查员也有碰钉子的,大霸欺小霸。作者于1943年一次奉令到中华中路(解放中)纪纲街某宅缉私烟,进入内室时,有妇女拦阻说,此系财政厅秘书长卫某人住宅。我听了一怔,禁烟局隶属财政厅,知已碰钉,正欲退出,卫某人已在烟榻徐徐坐起,放下烟枪,拿起一盅烟膏,对着我说:“这盅孖金钱系雷公(禁烟局长雷遇春)送给我的,你来拉(捕)我吗?”我即赔礼,连声不敢,请门外警察作证没有骚扰卫氏大府,签名具结才得脱身。卫某揸了把柄,过了几天,硬要雷遇春收其内侄冯某当检查员,此事才作了结。 铲烟苗运动
由于烟土好价,特别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各路来货中断,市郊和附城各县纷纷种植罂粟(罂粟果可取汁多次,晒干即成烟土),市郊嘉禾、龙归、人和、南村、北村、竹料、钟落潭一带的产品叫“禺北土”;沙河、西坑、天平架、同安、同和、榕树头、长湴、龙眼洞一带的叫“禺南土”;石牌、员村、程界、车陂、棠下、朱村、黄村一带的叫“黄埔土”;东莞产的叫“东莞花叶”;还有从化、花县以至四邑等地,不一而足。远的不算,近的种了一万多亩。禺北土收成较快,产量质量也较优,九种三收,即农历九月下种,明年三月收成。这些烟土,初则是零星入市的私货,后来福民堂收购,外地来购,但仍有部分成为私货,由于这样,成为禁烟局生财之地。禁烟局凭着禁令,提出所谓“铲烟苗运动”。每年农历十一月下旬,派出大批人员,打着铲烟旗号,分头巡视,局长也择地出巡,每次我亦随行。九月下种,十一月烟苗已长,巡视目的是了解烟苗生势、种植面积等情况。所到之处,乡绅地霸出面逢迎,讨价还价,谈判结果是所谓体恤烟农,转作收成后罚款处理,订定每亩罚210元,随即详细登记面积,责成县、区长负责执罚上缴。但是执罚时却不收现金,而是作价每两7元折收烟土,即每亩收30两。当时收购价每两13-14元(私烟更不止此价),作价7元只得半价,实际是加倍执罚。这笔收入,非常可观。禁烟局这一着,明似掠夺,实则分肥,因为种烟的不是一般农民,都是土豪地霸,每亩地可收百余两,拿出30两并无大碍,还有大利。
烟苗既然不铲,却又演些闹剧。每年农历三月初派人到处铲烟,雷遇春亲自领队,一营伪军护驾,浩浩荡荡,所到之处,主人殷勤款接,有吃有喝还送钱送物。铲烟回去时,用几部大卡车满载烟苗,张开“广东省禁烟局铲烟苗队”的大幅白布横额,大张旗鼓巡游市内。其实铲的是已取了汁的罂粟,果子只是空壳。烟已收成,反正要铲换种其他作物的了。
焚鸦片烧烟具
1942年夏,禁烟局搞了一次当众焚鸦片烧烟具的把戏。事前在报章上作了几天宣传,重申禁政实施,公布缉获的私烟和烟具数目(当然不是真实数目),定了时间地点,欢迎市民观看焚烧。果然,按时在原日南海学宫门前当众举火。烧的到底是什么?一切东西,早已偷龙转凤,一把火正好灭证。所谓私烟,烧起来没有烟味,而是烟屎和布胶的混合气味,不是“道友”也能鉴别。至于烟具,计焚毁烟枪100多支、烟灯100多盏、烟盅烟盒1000多个、烟斗刮和针等一大堆,这些都是下等劣货,是“扫把柄”、“沙煲耳”之类的东西,全是废品。本来,缉获的烟具有些是名贵上品,如“双溪斗”、“双吉斗”、“香娘斗”和每支百多元的“崖洲竹”烟枪,有些烟枪是镶银圈或金质圈、镶象牙或全象牙的,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戒烟留医所
由于烟祸横流,到1942年有几个社会团体由广州妇女会领衔要求伪政府加以约制,陈璧君也出头表示“支持”。是年夏,禁烟局便开了一所“戒烟留医所”,所址在原日南海学宫,由福民堂给开办费3万元,另每月给经费4000元。为什么福民堂给钱?是陈璧君找了陈思齐,对他说,你福民堂赚了大钱,应做点“福民”的事。一句话便解决。该所有所长霍某、总务主任冯某、医务主任曹某,有医生一名、男女护士6名,还有杂工和其他人员等;有病床60张,设留医特别室3间,医疗器械及比较贵重的药物一批。后来安排警察4名,有脚镣10多副。警察和脚镣何用?下面再表。
开办初期,留医者40-50人,多系伪府高级职员家属或富家子弟。过了几个月,贵重药品用完,没有补充,就没有“高贵”的病人了。这时只用些普通胃药。治疗方法是在静脉抽血,注回臀部肌肉内,人称之为以其人之血还治其人之身,效果不大,后来病人寥寥无几。曾有两次日本观光团来参观,因没有病人,便搜罗贫苦烟民50多人充数,条件是供免费食宿三天,观光团走了便没事。
当时有些烟犯,是抓获的贩私烟、吸私烟等的犯人。在课罚之前,一般寄押在各警察分局,待弄清其贫富环境后择肥而噬。这些犯人,常年有几十人,为免警察局插手分肥,反正戒烟留医所空着,1943年秋,将全部烟犯40多人移押于该所,名为烟犯戒烟。不久,留医的全部是犯人,留医所成为禁烟局的拘留所,警察昼夜看管,富裕的烟犯加脚镣,要交开镣费。但也有舒适的特别室,肯出钱便可入住,不仅没有加镣,而且逍遥得很。所有烟犯,罚款与黑钱交足便可离所。
国土沦亡,正直的中国人都知亡国恨,只有小撮败类,欺压百姓,求得一时富贵虚荣。当时广州市百业凋零,饿死人不少,路尸天天可见,但是烟、赌、娼三个行业畸形“繁荣”,点缀了都市的“升平”。广州人抽鸦片,断断续续已有百年,但都没有日伪时候那样猖狂和普遍。多少烟民,一旦失足,无能自拔,结果倾家荡产,卖儿鬻女,家破妻离,最后沦为饿殍。“繁荣”掩盖不了凄惨情景,在地狱的天堂中积了孽钱的人,理无久享,多是逃脱不了可耻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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