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东抗战的血与泪——抗战女兵郭力群
来源：湘潭在线 唐岱 欧阳天   2020-11-13 14:30:26

92岁的郭力群躺在床上与我们交谈

　　(湘潭晚报记者 唐岱 图 欧阳天)今年92岁的郭力群，回忆起艰苦卓绝的14年抗战仍会热泪盈眶，“年月太久，许多牺牲的同志都记不清名字了，只依稀记得模样!”在敌占区与日军周旋的日子里，她历任情报员、游击队员、妇联主任，冀东人民的英勇不屈、日军丧心病狂的恶行、战火纷飞中的邂逅……随着眼前这位老人的娓娓道来，一个个尘封在老人心底的模糊面容又鲜活起来。

　　送情报遭遇险情

　　郭力群1923年出生于河北唐山，父亲是一个制香的手艺人，家中四兄妹中郭力群是大姐。在郭力群11岁时她的父亲去世，母亲只得依靠手工纺纱的微薄收入养育着四个子女，家中已是入不敷出。无奈之下，郭母只能忍痛将年纪稍大的长女郭力群送至别家当童养媳。

　　“我12岁那年，冀东就彻底沦陷了……”郭力群回忆，她的表舅韩东征早在1928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40年表舅返回冀东后任中共迁遵兴联合县委书记等职，因此郭力群的亲友中许多人都怀有进步思想并成为了地下党员。1941年，19岁的郭力群在表姐刘春兰的介绍下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地下情报员。

　　“表姐在张家口收集日军的情报，如日军增加的据点、近期兵力部署、扫荡的范围等等，然后把情报从我这再送到城外的组织，我们都是单线联系!”郭力群回忆，她第一次送的情报是交给崔家湾的“东山小姐”(中共联络点化名)家的三姐，双方接头的信物是一把旧木梳。“那一家三姐妹都是寡妇，三姐妹的丈夫都是地下党员，先后被捕牺牲了，可她们还在继续斗争……”

　　在日军眼皮子底下进行情报工作是极其危险的，不仅有可能被捕牺牲，更可能因此暴露组织上苦心经营的情报网络，因此郭力群每一次送情报都是小心翼翼。“我把情报缝在了衣服的夹层里，一般都没法发现。远远看见日军，我就马上把情报扯出来埋在地下，鬼子一盘查我就说是在挖野菜!”

　　郭力群回忆，最危险的一次，是在送地下党联络名单的途中与日军狭路相逢。“那是山里的小路，视野不好，我一拐弯迎面就是一队日军，想躲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拐进旁边一户农民家!”郭力群假装镇定地走进这户人家里，一进门就赶紧把情报从衣服里扯出来，一把塞到这家人正屋墙上神龛的香炉下，然后对着屋里正瞠目结舌的老奶奶乞求道，“奶奶，我是地下党，遇见了……”话还没说完，一个汉奸就领着几个日本兵跟着进了屋，面对日军的呵斥与汉奸的盘问，这位老奶奶紧紧搂着郭力群，坚称郭力群是她外孙女。几个日本兵似乎有些怀疑，又翻箱倒柜把屋里屋外搜查了一番，却唯独对墙上的神龛敬而远之，甚至于离开前还鞠了几躬。“多亏了老乡的帮助和鬼子迷信，才没把名单给暴露了!”

　　自制地雷杀伤日军

　　1942年初，郭力群加入了迁安县当地的游击队，成为一名游击队员。“游击队长姓金，二十五、六岁，又勇敢又有知识，带着我们几十个人和日军打游击!”

　　郭力群回忆，当地日军常备军的武器装备和战斗力都非常强，正面交锋游击队员根本不是对手。“日本鬼子的枪法很好，只要是在他射程之内，被他看见基本上都跑不掉!”

　　因此，游击队多采取用奇袭和迂回的战术来骚扰日军，地雷则是游击队杀伤日军最有效的武器。在金队长的带领下，游击队员们学会了用火药、硫磺、木炭、陶罐等材料制了各种各样的地雷和手榴弹，并将这些地雷布置在日军常出没的道路上和村庄外，“有跳雷、铁雷、石雷、绊雷、连环雷、子母雷，每种地雷都有各自的特性。”郭力群回忆，如杀伤范围很大的“跳雷”，是用一节竹筒制作的，竹筒下部填充火药，竹筒中层填充木屑，竹筒上层倒置一枚手榴弹，整个竹筒浅埋在地里。等日军靠近抵达布雷区域后点燃引线，引爆后竹筒上层的手榴弹会从地下崩到半空中炸开，最大范围的杀伤敌人。

　　郭力群回忆，1942年秋的一天傍晚，她和游击队员刚在崔家铺子外布置完地雷阵，一队日军就远远地朝这边走了过来，郭力群和游击队员们赶紧撤到了半山坡的小树林里。“大队日本兵怕死走在后面，前面走的是伪军和几个日本工兵，一边探雷一边往前走!”游击队的努力没有白费，这队日军进入雷区后果然触发了地雷，顿时沉闷的爆炸声不断响起。“有些埋的连环雷，只要一个被踩到就跟放鞭炮似的，接二连三地都炸开了!”等漫天扬尘散去后，走在前沿的二十几个敌人全部已倒在了地上，其余日军也连忙撤走了。“那是我们战果最大的一次!”

　　1943年初，抗日力量在冀东地区蓬勃发展，长河川地区更成为中共冀热边特委、军分区司令部、迁青平县委县政府等领导机关的驻地，设有党校、教导队、报社、尖兵剧社、卫生所、兵工厂、印刷厂、被服厂等单位。但让郭力群没想到的是，一场残酷的扫荡马上就要来临了……

　　疯狂扫荡下的宁死不屈

　　1943年春，郭力群从游击队中调离，任职中共迁安县第三区妇联主任，负责敌后的宣传情报工作。1943年秋，日军独立混成第八旅团8个大队和特种宪兵4个大队从太行山区调来冀东，推行日军华北方面军制定的“冀东地区的秋、冬季肃正作战”计划，对冀东展开了疯狂的扫荡。

　　1943年秋末，为了躲避日军的疯狂扫荡，郭力群和十几名共产党员到燕子峪(自然村)落脚，然而却仍未逃过日军的围困。

　　郭力群回忆，那一天，日军重兵将村里100多名老老少少驱赶在一起，盘问共产党员的下落，此时燕子峪的妇女主任晏主任已经被日军逮捕。“日军把晏主任赶到村民前，让她指认哪些是共产党，她不理!鬼子就摁着她剥光了她的衣服，她不理!鬼子就用军刀割下了她两只耳朵，她还是不理!鬼子竟然活生生地割下了她的两个乳房!”

　　郭力群说，一丝不挂的晏主任双耳、双乳被割后，鲜血淋漓地在地上打滚，凄凉的惨叫回荡在村子的上空，日军却在一旁饶有兴致的观看。此时，隐藏在村民里的郭力群等地下党员都目眦尽裂、再也按捺不住要冲出人群，“也不求杀敌，只求能同死!”然而，周边的老乡却死死拽住了这些共产党员，不让他们送死。

　　“锁子!兵子……”已经奄奄一息的晏主任忽然凄厉地呼喊起两个儿子的小名，“你们要听妈妈的话!这样，妈妈才牺牲得有价值!”听到这，郭力群才明白，晏主任声嘶力竭的这番话，是喊给人群中的党员们听的，郭力群再也没能忍住，泪水夺眶而出。

　　晏主任这番话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说完后她便昏死过去，然后便被日军枪杀了。“鬼子盘查不出来，便拉来一笼鸽子，鸽子飞到哪个村民身上，就把哪个村民拉出来砍头!临走时，鬼子又在人群里引爆了‘臭弹’(毒气弹)，几十个村民都中毒了，我把头埋在土里才没被熏死!”

　　郭力群回忆，1943年初冬，迁安县游击队也在长城边的一片红薯地被日军包围，金队长和几十名游击队员激战至弹尽粮绝，全部壮烈牺牲。“这也是抗战胜利前，冀东最困难的时候，挺过来后局势就好转了!”

　　“他是江西赣州人，是老红军，跟着毛主席参加过长征!”1944年秋，22岁的郭力群与冀东军区30团副团长彭世锋相恋了。1945年抗战胜利后不久，郭力群与彭世锋结成了夫妇，随后两人又历经了辽沈、平津战役。建国后，夫妇两人南下来到长沙，共育有三女两儿。1971年丈夫彭世锋正师职离休，郭力群便随丈夫一起来到湘潭军休所颐养天年，1991年彭世锋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