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众:七旬老人的血色童年
让年幼的王友众最心惊胆颤的还是鬼子进村扫荡,那情景他至今想来仍不寒而栗。鬼子扫荡实行“三光政策”,烧光、杀光、抢光,惨无人道。村上被鬼子扫荡最重的一次,幸免于难的王友众是跨过满地的尸体回村的。老人说:“那时在村里,刚才还和你有说有笑的人,说不定一转脸就会被鬼子杀了,我到后来都哭不出来了。”
李贵老人
丘巍峨老人
1939年,王友众的两位叔父已是公开抗日的军人,特别是叔叔王经雨是萨县抗日游击队的创建者,全家人因此受到敌人的抓捕,家庭成员各奔东西。1940年,祖母领着王友众和全家人进入大青山抗日游击根据地,王友众也跟着上了山。游击队经常“转山头”,情况紧急的时候常常在夜间行动,在大青山残酷的斗争环境中,祖母带着他们,始终对抗战充满必胜的信心。进入大青山后不久,他的姐姐就患病去世,年仅18岁。1941年冬天,他的父亲王培玉遭日军的伏击而中弹牺牲,三叔也下落不明了。
那时的王友众只有8岁,当时他并不太明白大人们的深意,只知道要按他们说的去做。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对险恶生活的经历,王友众才开始朦朦胧胧地知道,一帮凶残的外国人正在中国的土地上行凶作恶,父亲和叔叔做的事就是要把这帮人赶出中国。
10岁时,他正式参加革命,听惯了敌人的炮响,看惯了日寇的扫荡。那时,敌人扫荡极其凶残野蛮,像耙地似的打“蚕食战”,他们还封锁经济,试图把游击队饿死、困死在这深山老林里,游击队就灵活地打“麻雀战”,打赢就打,打不赢就走,与敌人捉迷藏,巧妙地钳制和消耗了敌人的有生力量。年复一年,枪林弹雨中的大青山游击队冲锋陷阵、袭击据点的一幕幕组成了王友众童年的画卷。
★邱巍峨:战场上火线入党
1942年1月,他由父亲带到115师686团,当时林彪是师长,罗荣桓任政治委员。邱巍峨老人告诉记者,“我所在的团是我党的主力部队。起初,父亲原本想让我做个文艺兵,发挥唱歌、跳舞的特长,可当时日寇扫荡残酷,天天打仗,领导看我太小,认为不一定能胜任文工团的工作。与从上海艺校通过地下党而随军的战士相比,我的那点技能只能算作‘皮毛’,无法很好地完成演出任务。”战斗随时都有可能打响,特别是平型关战役后,中央红军东渡黄河,北上抗日,后来由山西转到山东,领导们就分派邱巍峨去照顾伤员,帮助军区为伤员包扎、疗伤、治疗骨折,他成了一名光荣的卫生员。
一次战役打响之后,伤员多得要命,几天几夜大家都累得无法休息。在一次战役中,邱巍峨所在连队的指导员牺牲了。按照当时部队的规定,人牺牲了枪不能丢,他的驳壳枪由邱巍峨背着。信号弹划破夜空,战斗打响了。我军机枪火力和掷弹筒像一条条火龙射向日伪军的碉堡。面对日军机枪的疯狂扫射,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战友们顾不得什么了,全部怒吼着跳出工事和掩体,与鬼子展开了肉搏……
在激战过程中,一位副排长被一个日本鬼子按倒在地上,两个人正在进行生死肉搏,眼瞅着副排长就要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捅下去了,“我在山头上看到了这一幕,连滚带爬地朝鬼子身上扑去,当时背着的那杆驳壳枪已经没有一发子弹了,我急中生智,扬起枪用枪托朝着鬼子的后脑勺上就是狠狠的几击,鬼子惨叫一声,昏死过去了,副排长得救了!那年我才16岁。”这场战斗结束之后,邱巍峨因为当时的年龄,本不够入党资格,可是因为他在这场战斗中立下了大功,破格成为了一名预备党员。
★吴正夫:烽火漫漫长征路
1933年农历九月初八,吴正夫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当时的他只有17岁。“1933年10月21日早晨,我们和敌人在四川大神山碰上,双方就战斗了起来,一颗子弹从我的后背穿过小肚。”吴正夫告诉记者,每个抗日老兵身上一个个伤疤的背后,都是一段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长征最苦的要算是过雪山草地,我们这支队伍就过了三次雪山草地。四周除了一片茫茫的大草地和一望无边的大雪山,就什么也没有了。当时我们没有吃的、没有穿的、没有住的,甚至连走的路都没有。我们在草地上走着走着,连长会说,‘同志们,今天不走了,准备干粮。’其实,哪有什么干粮啊,没有吃的,把骡马杀掉;骡马没有了,挖野菜,吃树皮草根;野菜吃光了,就煮皮带吃。由于缺盐,许多人发生了浮肿。有的时候能拣到长了蛆虫的骨头,我们就拿火烤,就着蛆虫吃,然后再接着走。”长征中的艰苦环境让吴老至今仍感慨不已。
雪山被当地百姓叫做“神山”,意思是除了“神仙”,连鸟也飞不过去。从山下朝上望,山顶直插云霄,气候变化万千,刚才还晴空万里,一会儿却又狂风吼叫,雪花飘飘,有时还会下起鸡蛋大的冰雹。狂风夹着冰雹,吹打在红军战士单薄的衣衫上,像刀刮一样。越往上走,空气越稀薄,憋得人脸发青,浑身无力,但又不敢歇下来,因为一个个红军战士“歇下来”后就再也没有爬起来。吴老还告诉记者,“草地里河沟交错,积水泛滥,水呈淤黑色,散发着腐臭的气味,在这广阔无边的千里沼泽中,根本找不到道路,一不留神就会陷入泥潭中拔不出腿。草地里时风时雨,忽而漫天大雪,忽而冰雹骤下。水草地更是难走,遍地是水,草长得有一人多高,我们就组成八路纵队,一队一队把草踩倒,后面的人才能走。一到黑夜那就更难受了,草地里睡也不能睡,坐也不能坐,大家都是蹲着。常常是部队熬过一个夜晚,离开宿营地继续前进时,有的战士就长眠在躺过后的营地上。就这样,靠着坚定的革命信念和顽强的革命意志,北上抗日的红军将士走过了人迹罕至的荒滩草地。”
★隋振国:我在家乡打“地道战”
隋振国老人的家乡在河北省清苑县冉庄村,那里是当年抗日根据地的边沿村,也是家喻户晓的“地道战”之乡。如今的冉庄,垄间青纱帐茂密,村中一片祥和,全然没有了当年的硝烟战火,但那里的一切依然保留着当年的许多印记:隐藏着射击口的碾盘、地平堡,悬挂报警钟的古槐,地下蜿蜒的“长城”……面对记者采访,隋振国老人恍若置身于时间隧道,回到60年前的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隋老向记者介绍,1942年,日寇采用“铁壁合围”“纵横梳篦”的“清剿”战术,对无险可守的冀中平原实行“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并有计划地建据点、修公路、挖封锁沟,进行细碎分割,妄图扑灭抗日烽火。仅冉庄周围9公里内,就有炮楼15座,公路4条,形成“抬头见岗楼,迈步登公路,无村不戴孝,处处起狼烟”的悲惨景象。在无坚可守、无险可据的大平原上,为了保存革命力量,有效打击敌人,冉庄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开展了神出鬼没、出奇制胜的“地道战”。最初,为了躲避敌人的残害,人们自发地挖了单口洞,又叫“蛤蟆蹲”。这一发明,成了敌占区,尤其是近敌区的干部民兵坚持斗争的重要依托,也是地道的开始和雏形。
“1944年初,主力部队拔掉了我们村周围的三个日伪的炮楼。这时全村男女老少都动员起来支援部队,送粮食、送弹药、组织民兵用担架运送伤员,巩固扩大抗日根据地。这时16岁的我也参加了民兵,到1945年4月我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那时候民兵与日本鬼子打仗没有好武器,枪也很少,手榴弹和地雷都是自制的。有一次日本鬼子来村里搜八路军,民兵们把地雷埋在村南大桥山,拉线在一个小屋,距离大桥20多米。日本鬼子过来,拉雷没有响。鬼子发现后,向小屋射击,由于缺乏经验,三个民兵准备返回时,有两个被击中牺牲了,一个跑回了村。这个教训给了领导一个启发,用地道来保护自己人。“地道战”的形式是在与鬼子的斗争中逐步发现的,也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这是冀中军民在毛泽东论持久战思想指导下,保存自己消灭日寇的一个历史性创造。”回忆起60年前的那段烽火岁月,隋老面对记者如是说,“1944年秋天,距离村子18里路的张登镇的鬼子到我村来抢粮,组织了约100人的兵力。上午10点左右,我们各自进入岗位,我很快把地雷线接好,赶紧进入地道,用观察孔观察敌人,发现鬼子和伪军在机枪的掩护下正在向村口接近,这时敌人已进入了雷区,我果断拉响了地雷。随后,我很快便摸到了地道出口,并掀炕席跳出洞口外,发现对面房上有一个鬼子,还有鬼子正在推院门,大门推开时我将手榴弹掷向门口,随着爆炸的烟雾,我冲出门口穿过墙洞,进入另外一个大院,从洞口进入主要地道。我听到敌人向这个大院疯狂扫射,这时民兵组已占据制高点、院落、地道跟敌人周旋。真正的战斗是在十字大街上展开的,到中午,日本鬼子得知有八路军向他们迂回包抄后,鬼子粮食没有抢到一颗,却自己把自己伤员拉走了一车,狼狈地逃回了炮楼。”
★李贵:小兵“煤耗子”的青春记忆
李贵老人抗日战争时期是河北省丰润县武工队队员,工作在半敌占区、半游击区。李贵在15岁那年,曾被日本人抓去做了劳工,在暗无天日的矿井下挖煤,一挖就是三年。李贵个头不高,但动作敏捷,加之过去的那段劳工经历,所以在部队大家都亲昵地称李贵为“煤耗子”。
1944年10月的一天,武工队正在开会,鬼子突然来搜山,并包围了开会地点。当时负责放哨的武工队队员只有20多人,但是敌人有600多人。李贵老人告诉记者,“虽然敌众我寡,但拼死也要掩护开会的同志突出包围圈。当时枪声四起,经过半个小时的浴血奋战,开会的同志终于成功突围。在撤退的过程中,我刚一起身,便感觉自己的左肋部热了一下,我大呼不好,自己肯定是挂花了。”
或许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求生反应,李贵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向前奔跑,一口气跑出了四五里地。李贵把褂子一解开,血喷射而出,李贵当即便晕死过去。是善良的老乡冒着生命危险,用驴车把神志不清的李贵驮到百里之外的磨石板村,村长把他安排到老乡家里,暂作休养。李贵整整昏迷了一个星期才苏醒,在磨石板村的十几天,由于当地的医疗条件很差,李贵的伤情更加严重了,伤口已经感染、溃烂。随后,村长只得把剩下半条命的他,转送到70里之外的松山玉村,后经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野战医院,整整三个多月李贵才脱离危险。
事后李贵才知道,那颗不知从哪里射出却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子弹,从自己的左肋射入,然后又从背部穿出。日本人在身后开枪,自己不能回头,只有飞跑,耳畔时不时有呼啸而过的子弹,狂奔数里山路,终于逃离了险境。“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李贵栽倒在满山遍野的野花中间,呼吸着生命和自由……据说,那时满山的野花开得正好、正艳。而眼下记者看到的是,李贵老人家的阳台上的花,一朵朵,一簇簇,正在平静地绽放。
★采访手记:历史不能遗忘
尽管岁月已远,尽管人生多变,但这些抗日老兵还是让人一想起便肃然起敬。那些最后的抗日老兵,你们在哪里?在城市的街头上、在位于小区中的某个角落,象棋摊上,在人头攒动的菜市场,或许他们只是那个独坐在洒满夕阳窗边久久发呆的安详老人。
他们很平常,但他们永远最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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