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严翠爱,我 1922 年生人,我是泗洪县上塘镇响桥村人,我是一名抗战老兵。
我今年 93 岁了,我的耳朵不太好,你们和我说话要大点声音,不然听不到。“儿子你来,你来我耳朵边给翻翻他们说的什么问题。”“哦,要听打日本鬼子的事情啊,那你们听听我给你们讲讲,这都好多年没和别人讲过我参加抗日战争的事情喽。”
现在想想日本鬼子来此地干的坏事,我还来气,还激动,我来给你们讲讲日本鬼子都干过什么坏事。
日本鬼子进入泗洪县,在泗洪建立了日伪军,强盗、土匪都加入了他们队伍,祸害乡民。因为有日伪军的扫荡,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难。存了半年的几斗粮食叫日伪军抢了去,养的小鸡仔、猪羊也被抢走。自己家的小女孩子都保护不了,被日本鬼子抢去糟蹋啊,连妇女、老太婆都逃不过被糟蹋,这日本鬼子干的都是杀人放火、强奸妇女的缺德事啊。
被人家侵略,要做亡国奴的滋味不好受。日本鬼子经常到村里抢粮草拉壮丁,日本鬼子也是特别地狡猾,每次来村里扫荡抢东西的时候,都是让地方维持会的伪军走在前面,鬼子躲在后面走。日本鬼子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村民被骂也不敢还手,还手就是个死。
我那时候年轻气盛,眼看着日本鬼子在自己的家乡肆虐,屠杀百姓焚烧房屋,我气不过,我就离家报名参军,去打日本鬼子。
战斗中我不怕死,不怕流血,等冲锋号一响,我扛着武器就去杀敌,我多次负伤。1942 年冬天在追击日军时下巴中弹负伤,整个下颚骨头被子弹打掉。
淮北 33 天反扫荡战斗
1942 年夏秋季,屋外树林里的蝉叫得欢,门前清清的小河成了同村、隔壁村小孩和大人游泳避暑的好地方,经常有的小孩跳进清澈的河水里戏耍。下傍晚,下湖(方言,指到庄稼地忙农活)忙了一天的村民,也都脱了衣服下河凉快一把。其实那时候不太平的,天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担心哪天小鬼子来了家门口,这日子就过到头了。
20 岁,我告别家人,告别家门前的小河,走过屋后的乡村小路,去参军抗敌卫国保家乡。入伍后,我被编入新四军第 4 师 11 旅 31 团,成为一名对日抗战军人。刚参军没几个月,我便随部队参加了人生中的第一场大战役——淮北 33 天反扫荡战斗。
1942 年 11 月 13 日至 12 月 16 日,驻徐州、睢宁、泗县、固镇、盱眙的日伪军,分五路对淮北抗日根据地进行扫荡,时间长达 33 天。
日本鬼子是全副武装开拔来到此地,就是奔着我们新四军第 4 师来的,想要消灭我们的主力部队。战斗前期,淮北抗日根据地中心区归仁、金锁镇、青阳镇、半城都被小日本鬼子攻占下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为了能反攻,我们必须要从敌人的包围圈跑出来。那天寒地冻的,战斗打得残酷,武器实力悬殊大不易打啊,我们部队接到上级命令,必须坚守阵地,要破碎敌人的围剿。
我们第 4 师留下一部分主力部队和地方武装坚持战斗,与敌周旋,并掩护剩余部队,直至转移至敌侧翼和后方,实行破击战。和日本鬼子打仗是讲究技巧的,敌强我弱就不能蛮干,我们的游击战术把日本鬼子弄得团团转。前方接到情报,日本鬼子过来了,我们就先佯装进攻,实则撤退。日本鬼子看到我们撤了,紧追猛打,我们再从日本鬼子后面反包围他们,用智慧跟他们斗。
日本鬼子被耍得团团转,到处扑空。之后呢,小日本鬼子也变精了,改变了战略,不再围着我们打,在泗洪建立一批据点,白天躲在据点里,时不时出来到老百姓家抢掠,或者几个据点串通好了,对我们新四军采取合击战术。
天天都打仗,在 33 天反扫荡中,我们第 4 师和地方武装,与日本鬼子进行了 30 多次战斗。我们第 4 师先在小蚌埠(音)那里打一次,歼灭了 20 多个日伪军。隔了一天,在屠园那里和敌人又打了一仗,歼灭了 40 多日伪军。就这样一场战斗,歼灭一小部分日伪军,30 多场战斗打下来,日本鬼子被打怕了,步枪、轻机枪被我们缴获了 300 来条,小钢炮也有缴获。我们战胜日本鬼子的信心增强了,誓死要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啊,要把日本侵略者赶出泗洪,赶出中国。
朱家岗战斗是 26 团团长罗应怀带领打的大胜仗,和敌人周旋了 20多天拿下了战斗。12 月 9 日傍晚,26 团开拔到了曹庙乡朱家岗。没想到部队后面是悄悄跟踪的千余人的日伪军,深夜时分,大队日伪军趁着黑夜包围了朱家岗,准备偷袭。
战斗是 10 日早上打响的,天蒙蒙亮,周边地里、坡上和树林里都潜伏着包围新四军的日本鬼子。26 团的兵力差不多有 500 人,一直长途奔袭,人困马乏,弹药也紧缺,如何打这场硬仗是个难题。守住阵地、等待增援是当时敌情逼近下的办法。团长罗应怀带着 26 团的 500 多名战士,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阵地争夺战。
“噼里啪啦……”枪响声不断,每一场战斗都是拿命去和日伪军拼!子弹打完了,大刀举起来,朝鬼子头上砍去,大刀对刺刀进行肉搏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战场异常残酷,说到和日本鬼子打仗心里怕不怕?扛着刀枪去当兵,我就没有想过怕,看着乡亲们惨死在小鬼子的刺刀和机枪下,我一心想着多打日本鬼子,打胜仗。
敌军装备精良,我战友们背着土枪、大刀和几发子弹与日军战斗。部队和日军交锋时打得非常激烈。日本鬼子夺走了阵地,我们又夺回,双方打起了拉锯战。当时日军不时扔下炸弹,“轰”一声,就在身边爆炸。
连续多天的战斗,伤亡惨烈!那场战役,很多相识的同乡和战友都牺牲了,“太惨了,太惨了!”
我的下巴,73 年前留在了战场上
在这场长达 33 天的战斗中,我负伤了。我的整个下巴被日本鬼子打掉了,现在人老了,具体哪天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天很冷,我和战友们在壕沟里,当我们冲上壕沟准备和敌人搏杀时,突然脸上一阵剧痛,一摸感觉整个下巴没了,血和肉挂在原来应该是下巴的地方。整个人蒙了,耳边只听得见枪炮声、炸弹声、厮杀声……
下巴被子弹击穿打掉,血肉模糊!面部遭受重伤的我,在战友的掩护下撤离战场,转入后方医院进行救治。在经过大小几场手术后,我的命保住了,但被日军打掉的下巴却是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负了伤,我就从火线上撤下来,后转到部队疗养院休养治病,一路随部队辗转。1945 年 8 月 22 日,在山东听到日本鬼子投降的消息,“日本投降了!”连长开大会宣布,战士们都高兴海了(高兴坏了),唱军歌庆贺。山东那边老百姓也高兴,看到我们当兵的都握手,朝手里塞鸡蛋,都不用做亡国奴了。
直到 1945 年年底,我退伍回原籍务农。后来,我被部队定为三等甲级伤残革命军人。回到泗洪,经人介绍结了婚。人家姑娘也没有嫌弃我没有下巴的脸,和我结了婚生了孩子。那个被日本鬼子打掉丢在战场上的下巴,给我带来的不仅是肉体的疼痛,给家人带来痛苦,更是给我后来的生活带来很多麻烦。
因为没有了下巴,我不能咀嚼了,根本不能正常吃饭,负伤后的 70多年里,我只能喝稀饭、烂面条等流食。吃流质食物,也吸不了,只能把饭装进碗里、茶缸子里,头高仰起来脸朝上,然后往嘴巴里慢慢倒饭菜。这样子吃饭喝水,我也是不方便到外面去吃饭,怕吓着别人。我的家属人很好,仔细照料我的生活,我的儿子、儿媳妇都很孝顺。我家属去世后,我一直和儿子生活在一起,孝顺的儿媳事无巨细地伺候着我的生活,非常细致地照料我的身体,在我不方便时喂我吃饭喝水,我能活这么久,全都靠他们照顾。我能活到 90 多岁,还要感谢共产党关心,给我钱,让我不愁吃穿,感谢国家一直想着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兵。
你看我在手里的这些纪念奖章,我都好好保存着,几十年了,我到哪纪念章到哪,这都是我军旅生涯的记忆,也是我对战友们的怀念。如果日本鬼子再来侵略,我还会拿起枪去战斗,去杀敌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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