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史:
“二·六惨案”啊?我不能想、不能说,一想就看到刺刀在眼前头晃;一说就像有刀子在心上剐。半天时间,六套108个人被日本人杀得了,塌天大祸啊!
那年我才7岁,镇上有一个大庵(古三元宫),区公所就在里头,驻了百十来个区保安队员,我们几个小伢子经常去玩。二月初四上午,两个鬼头鬼脑的外地人被捉住,会说中国话,区公所怀疑他们是日本探子,摁住一个,放走一个,哪晓得大祸来了。 我父亲死得早,我和姐姐被三叔周体克收留,我和60多岁的奶奶一起睡。初六早上五更头里,日本鬼子“冒不头鼓”(突然)地跑过来了。奶奶(周单氏)把我喊醒,给我披了件棉袄,就驮着我就往外跑。门一开,街上全是鬼子兵,穿着黄衣服。
老百姓吓得乱喊:不得了了,日本鬼子进六套街了,赶快跑哇!往哪边跑没鬼子?天晓得!乱。 我们奶孙两个趁个空档就往南边麦田里跑。早上有大雾,天气还很凉,我们一口气跑到西圩沟。听枪声远了点,奶奶就把我放下来,为我纽棉袄上的扣子。突然一阵枪响,奶奶一头栽倒在地,我看到血从她的胳肢窝下淌出来。奶奶爬了几下子,一句话没说就不动了。 奶奶倒在地上,我怎么推、怎么喊都不得醒,吓得咧开嘴号淘大哭,只好一个人往家跑。才跑没多远,又是一阵枪打过来,一颗子弹打在我右腮邦子上,子弹从嘴里穿过,从左脸上飞出来。幸好当时张着嘴大哭,子弹没有打到舌头牙齿,拾得个命! 满嘴的血直往下淌,我疼得不得了,趴在地上哭。比我大一岁的周砖池和弟弟周瓦池,跟着妈妈逃难过来了。他妈妈把我搀起来,说,小二子啊,你满头满脸的血怎弄的?我又不能说话,她就带着我一起逃难。 等到下午,鬼子抬着一个士兵尸首走了。周砖池母亲把我带到杨水龙(音)家,倒水把我喝,怎么喝啊!我三叔晓得后,着人把我找回家。当时街上横一个、竖一个的都是死人。三叔是个中医,找到六套街上唯一的西医王新武(音)给我包扎上药。我的脸肿着圆滚滚的,勉强能喝一点粥汤,过了两三个星期才能吃点东西。
我大姑头二十岁,来不及跑,就躲在家里的药橱里,没被鬼子发现,保住小命。 六套街被杀108人,大部分席子一卷就埋掉。奶奶遗体被抬回来,三叔的朋友顾同荣从港湾赶来看望,把他婶母的寿材借给我家,三叔感动得给他磕头。没法子做给奶奶做寿衣,怕鬼子再来,就用被子一裹,草草收殓了。 后来才晓得,100多个鬼子是夜里从60里外的响水口偷偷摸进来的。他们一到六套,狗就叫起来了,区公所伙夫王裕禄起得早,朝院墙外一看,满街的鬼子兵!连忙推醒保安队员,他们扒开厨房后墙就逃。最后一个跑的张正涛,迎面撞到3个鬼子,抬手一枪打死一个,趁乱跑掉了。 区公所的人一跑,老百姓就遭殃了。鬼子见人就杀。他们把38个老百姓抓到街南的大龙港(河),在大坟上架起机枪扫射,再踏着尸体检查,看到活的就用刀戳。倒在死人堆下的教师沙百环、汤德之的父亲汤本金(汤本经)被打伤,装死不动,活了下来。在街北芦长茂家后边,鬼子强迫18个青壮年站成一排,当活靶子全部打死了,畜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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