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5月,厦门沦陷。离厦门200多里的云宵县还没有被日军占领,江春晖一家就住在县城里。
江春晖有个哥哥是他父亲的前妻生的。前妻过世后,他父亲又娶了一大户人家的女儿,生下了江春晖。
江春晖的母亲非常善良,对江春晖同父异母的哥哥视同己出。不幸的是,江春晖7岁时,父亲过世了。这时,江春晖的哥哥已经成家了,嫂子是小学教员。江春晖的哥哥对他的继母很敬重,父亲过世后,坚持一家人住在一起。
江春晖的家有一个二层小楼。哥哥、嫂嫂住楼上,江春晖和他母亲住楼下。一家人的收入靠哥哥、嫂嫂维持。
小时候,江春晖员只知道嫂嫂是教师,不知道哥哥做什么工作。有一次,哥哥写了一封信,封好后,让江春晖送到离他家不远的一户人家,并告诉他接头的暗号,叮嘱他,不要让外人知道,信送到后立即回家告诉他。
以后,哥哥又让他送了几次信。在哥哥的房里,江春晖看到一部电台,床上枕头下面有一支小手枪。他慢慢才知道,哥哥是军统的人。
当时,军统在福建设了南站和北站。北站的总部设在福州。南站总部在漳州,南站负责人是陈达元,江春晖见过这个人,块头很大,很帅气。南站在云霄县城安插了一个潜伏小组,江春晖的哥哥负责接发电报。
江春晖的哥哥因为工作出色,不久调往厦门敌占区工作。一次发报时,被日军侦向仪锁定,不幸被俘。在狱中,受到严刑拷打,他坚贞不出。军统战友积极营救,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将他救出。因伤势过重,送往重庆治疗。
江春晖的哥哥离家后,一家三口的生活靠嫂子一个人的收入勉强维持。1940年,江春晖初中毕业,家里没有钱供他到外面读书,他就在县城里打工。第二年,哥哥从重庆回来,见江春晖在家,就准备把他介绍到军统局东南特训班。
江春晖清楚地记得,临别时哥哥对他说的话。
那天晚上,在小阁楼上,哥哥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慈爱。停了一会儿,哥哥轻声地说:“你长大了,该为国家做事了。现在鬼子在中国,我安排你进军校学本领,将来把鬼子赶出中国。你怕吗?”
“不怕!我早就想上战场了。”
停了停,哥哥讲几个军统战友,在沦陷区潜伏时牺牲的过程。
一个战友在厦门行刺汉奸时失手,为了不做俘虏,开枪自杀。另一个战友,在发报时被鬼子开枪打死。有一个情报员中了鬼子的“美人计“,被鬼子活捉。审讯时,他担心受不了鬼子的酷刑说出组织的秘密,趁鬼子不注意时,一头撞死在墙上。
哥哥看着他说:“你将来是特工,你的工作要比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还艰巨,你要有坚强的信念,要有智慧……你要记住,军人不好做,特工更不好做。
“将来你的生命属于国家,属于人民。你要有责任和担当。为了国家、民族,随时准备牺牲自己的生命。做特工不能怕死,做特工怕死是最大的耻辱,是最丢脸的。”
因为在狱中受了内伤,哥哥的话不时被自己的咳嗽打断。
在哥哥的介绍下,江春晖进了东南警官特别训练班电信系学习。那一年,江春晖18岁。
学校在福建北部的东风镇。当时,校内有五个系,行动系、电信系、情报系、邮检系、外事系。五个系共有400多学生。校长叫金树鼎,30多岁,是戴笠的老乡。
当时,条件非常艰苦。没有营房,学校组织学生上山砍毛竹搭营房。在那地方,江春晖学习了三年,不但学完了电信方面的全部课程,还接受了格斗、擒拿、野外生存等训练。
江春晖一直铭记哥哥的教诲。在军校,他严格要求自己,各科都名列前茅。
三年以后,戴笠亲自到校考核,并从电信系中挑选了一批优秀学生,送到中美合作所进行2个月全封闭式魔鬼训练。江春晖被选中。
中美合作所是中国和美国共同成立的重要情报机关。主要任务是搜集情报,研究日军动向,在沦陷区布置情报网,训练潜伏特工……
精选出来的这批人,戴笠寄予厚望,他要亲自安排他们到敌占区工作。两个月后,江春晖到军统福建南站工作。
广东境内的南粤岛上有一个军统重要的情报网站。1945年春,日军加大对南粤岛上的军统组织的打击力度。很快,日军破获军统安排在南粤岛上的潜伏小组,岛上所有的军统特工被杀,工作一度处于瘫痪状态。军统重新派一个叫汤精仪的人到岛上任组长,恢复工作。后来,上级决定再派江春晖潜伏到岛上,配合汤精仪组长开展工作。此去凶多吉少,但为了抗战胜利,江春晖毅然前往,走到半路上,江春晖听到日军投降的消息。
采访中,问他当年前往南粤岛时,心里怎么想的?他平静地说:“当时我已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抗战胜利后,江春晖离开部队,回家照顾哥哥。但哥哥终因在日军狱中受了严重的内伤,不久就过世了。
哥哥过世后,江春晖在当地找不到工作,就离开家乡辗转到了江苏常州。他先在城南中学教书,后调到五中,直至退休。
江春晖离家后,侄子一直照顾他的母亲。母亲过世时,江春晖回了一趟老家。处理完母亲的丧事后,族长主持分家。江春晖说:“侄子照顾我母亲这么多年,家产我不要,全给我侄子。”侄子很感动,经常到常州看他。他们叔侄关系一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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