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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根木:11年战争生涯
来源:金华新闻网   2018-08-30 15:5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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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根木,1924年出生,东阳马宅镇徐宅村山坞自然村人。1943年,被国民党部队抓壮丁去当兵,被派到江西,编入第25军。此后,陈根木度过了11年的当兵岁月,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

  当壮丁挑盐到江西,很多人死在途中

  小时候,我家很穷,11岁就给别人家放牛,长大点了就去当长工。1943年12月,我20岁,正给别人家当长工,国民党来抓壮丁,保长就找到了我。我是保长陪到千祥送兵的师管区去的,那时候一般抽壮丁都是绑去的,我没有绑过,因为我也不会逃。

  到千祥集中后,就由师管区的人带到江西上饶,那里有专门接收壮丁的部队。当时,江西缺盐,我们在缙云的时候,送兵的人就让我们这些壮丁挑盐到江西去卖。

  我们两个班,一个班的人挑盐,一个班的人挑米。挑米的人运气,挑的过程中可以抓一把米藏在袋里,偷偷吃,挑盐的就可怜了。当时很腐败,当官的,甚至是伙夫都一样,只要有机会捞,就会捞。伙夫去洗米时,都是偷偷藏一些米下来的。层层剥削下,我们当兵的都吃不饱。

  按规定是每人每天25两(16两一斤)的米,可发到手上只有8两,个个饿得不行。我是挑盐的,只好抓点盐吃,口渴,走路时看到路边有水,想舀一碗水,后面送兵的人枪托就顶了过来。

  出发时,给每个人发一个木碗,这是吃饭用的。在过丽水时,我想逃跑,就把木碗扔到江里,结果没逃成,吃饭时却没了碗,只好用手抓着吃。还好一起的壮丁里有篾匠,给我做了一个碗。

  晚上,我们几十个壮丁就睡在牛栏的地上,连稻草都没有。走路时,没有雨具,下雨天,衣服都是靠身体烘干的。我从家里去时穿了两件衣服,结果被送兵的人拿了一件卖掉,钱就归他们了。

  就这样,走了一个多月,我们出发时个个生龙活虎,到了江西,却只剩下半条命,还都得了皮肤病,跳蚤乱飞,一个个来不及抓,就用手像掸灰尘一样掸跳蚤。

  到了上饶,在还没有遇到正式部队之前,送兵的人把盐卖掉了,因为这样做(让壮丁挑盐)是不允许的。

  正规部队来接兵的人,看到我们穿得这么差,身体又不好,个个半死不活,就不肯收,说让师管区把人带回去。可是师管区送兵的人都躲了起来,原来,如果壮丁不够的话,师管区送兵的人也要被抓去凑数的。

  正规部队来接兵的人还是很有人情味的,问我们的意见。我是愿意当兵的,在送兵来的途中,送兵的残忍我看得多了,为了防止有人逃跑,他们就把壮丁的双手双脚用绳绑住,将人像鸟一样凌空飞起,再用沾水的皮鞭抽打,直到那个人的舌头挂下来,活活被打死。一路上,我们几百人中就被打死饿死了好多人。

  如果跟他们回去,我肯定要被折磨死,而且,到部队里据说生活还可以,饭吃得饱,长官心情好,还会发烟给我们抽。

  接兵的人就把我们带到一个地方,让我们把旧衣服用开水煮着消毒,在一个有温泉涌出来的大澡堂里洗澡后,换上新发的军服,两件棉衣和一条棉裤。棉裤不长,只盖住膝盖,我们就用绑带绑起来,可是光脚绑不牢,只好用旧衣服接起来,穿得很难看。

  洗完澡,伙夫就给我们喝稀饭。我们说,部队里怎么还这么小气,连干饭都没有,以后哪有力气打仗?伙夫说,主要是怕我们一下子承受不住,干饭肯定有,最好先吃稀饭, 然后吃干饭。

  不过,我们实在饿怕了,等上了干饭就拼命吃。我吃得太饱了,动都不想动,更不用说蹲了。不过,我的精神一下子就好了。

  休息两天后,我们走路到江西赣州,25军就驻在赣州。我分配在卫生队担架排。到了部队,我就得了一种怪病,白天脚肿得很粗,头正常;晚上头肿得很大,脚却变得很细。而且鼻子出血,我塞了棉花想止血,结果血就从嘴里流了出来。那一病就是两个月,几次都以为我死了,把我扔到停尸房里扔了好几次。还好卫生队队长给我打了三针,能否活命就看我的运气了。第二天早上,我醒了过来,才发现边上都是死人。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吃得太饱的缘故。由于吃撑了,我们一起来的人中就死了好多个,我能活回来真是命大。这时候,我才想到,为什么要让我们先吃稀饭,是伙夫出于好心。

  在赣州一直打到日本人投降

  我有两个老乡,他们很照顾我,可惜的是他们后来都没能活着回来。

  在赣州,我们部队一直与日本鬼子打仗。我们在农村,常驻山上,日本鬼子在城里,只要他们从城里出来,我们就去偷袭,打游击。

  第一次打仗,我没有接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看到别人拉了一下枪栓,就瞄准鬼子射击了。我也依葫芦画瓢,拉了一下枪栓,再扣扳机,可是却没有子弹打出去。我看到别人枪里掉出来的是弹壳,可是我掉出来的却是整颗子弹。

  我就自荐去打机枪。长官让我背机枪,那时候,机枪是要两个人一组配合的,一个装子弹,一个射击。我先是装子弹,后来,机枪手被打死,我就顶上去了。

  刚开始,我也很害怕当机枪手,因为敌人总是会瞄准机枪手打。不过,到后来我就不怕了。当兵打仗11年,我用得最多的就是机枪,有捷克式、加拿大式的,最好的是日本的歪把子机枪,也是我用得最久的一种机枪。

  第一次打仗的地名我记不得了,只记得是在两座山之间,那是一个交通要道,兵家必争之地。我们和日本人一直都在争抢这个交通要道的控制权。

  我们只能在晚上打。那一仗,打了半个月左右,白天日本人占领,晚上又被我们占领,我们死了很多人。起初,伤兵包括阵亡的,我们都抬下来。后来,死得太多了,都埋不过来。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在一条小河旁,我打红了眼,扛着机枪站着疯狂扫射,连长连忙按着我,叫我趴在地上。没想到,立即有子弹打过来,打穿了连长的腹部。连长当场就牺牲了,我因为被连长挡了一下,只有腰部的衣服被打出一个洞,身体没有受伤。

  到了1945年,我们和日本人打得更凶了,战斗中,大家都打得很勇敢,因为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谁都无法退却。只是胜利来得比较突然。

  8月15日,早上和日本人打了一仗,我们一连退了5公里才稳住阵脚,原地休息吃午饭,准备吃好后再去打日本人。结果命令下来,说吃饭后可以不用再参加战斗了,日本人投降了。

  当天下午,我们部队就往杭州开拨,路上还看到和我们打了一年多的日本部队。当时,枪还没有收缴,他们也要到杭州去,不过他们在前面负责修路。我们经过时,他们要站立示意,有的士兵就上去打几巴掌,我没去打,我说我是不打落水狗的。

  到杭州只停了一下,我们就到上海。在上海,我们全都换成了日本装备。

  淮海战役中加入解放军,抗美援朝受伤后回到老家

  我是淮海战役中加入人民解放军的。

  在淮海战役时,我们参战的第一个晚上,整个连就打光了。当时,我想翻围墙逃,正好跳到子弹箱上,上面的钉子把我的脚背戳穿了。正当我用力拔钉子的时候,有机枪扫过来,听到有人喊:同志,不要跑了,躲到这里来。原来是解放军。后来,我就跟着他们去吃早饭,加入了解放军,还是当机枪手。部队是23军。

  有一次,我们去打一个地方。路上,我的左手臂被子弹打穿,部队就让我下火线治疗。那一仗,整个连队都牺牲了。

  还有一次,在攻占一个山头阵地时,国民党部队在里面安放了定时炸弹,炸死了很多战友,我的背部也受了伤。到现在,还会隐隐作痛。

  1950年,我在部队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抗美援朝动员的时候,每个连队只有两三个人可以入选,要求是老兵,打过仗,是共产党员。我是写了血书后才被挑中。去的部队是26军。

  不过,我们走的时候是叫志愿军,原来有关部队的徽章等全都收上去的。

  出发时,部队为我们佩戴大红花,送到火车站。其实我们坐火车只坐了20公里路,就开始走路了。那年过年,我们是在东北过的。

  在朝鲜战场上,条件非常艰苦。我们白天隐蔽在山沟沟里,到傍晚才能出来。敌人的飞机就像麻雀一样多,被发现了就很危险。我们到朝鲜时,早先进去的部队牺牲严重,我们进去后,很多人就被提拔起来当排长、连长。

  在朝鲜战场上,我的双脚被冻残疾。那时候,从伙房到部队有20多公里路,部队在山尖上,要过一条河,还要翻山越岭,路上都是积雪,万一摔下去就爬不上来了,极为危险,一般人都吃不消。因此,送饭都由共产党员送。我一连送了两个月,双脚就被冻坏了。

  1953年,和平谈判以后,我们从朝鲜回国。当时,我走路都是一瘸一瘸的,一只手也提不上来,也是被冻伤的。部队原来要安排我工作,可是我要求回老家。我的想法很简单,我也不想娶妻,只想让我弟弟养我到老就好了。回来的时候,我是坐独轮车回到家的,一边坐着我,一边是行李。

  回到村里,我就一直当村支书,直到73岁才退下来。最早的时候,千祥区里只有两个半共产党员,一个是区长,另一个就是我,还有一个文书是预备党员,所以只能算半个。

  后来,我娶妻生子,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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