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高蔚：子弹打穿了我肚子
来源：福建新鲜事   2018-10-16 09:54:16

　　“国难当头，好男儿都应该站出来保家卫国，哪怕最终喋血沙场，也算是为国家尽忠。”1939年，我在报考黄浦军校的作文题《为什么要参军》上这么写道。我是霞浦人。1937年入读福安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宁德三都抗日后援会做抗日文宣工作。1939年军训部招收黄浦军校学生时，我毅然投笔从戎。

叶高蔚

　　那时我们有8个人去考，考上了6个，考上后先去长汀军训部办的入生团三个月。那时候文化参差不齐，刚好厦门大学也搬到长汀，就让厦门大学辅导补课。三个月后再让军校来考试，考上再录取，考不上就淘汰。我分配到二分校—武冈分校。那时候去武冈不容易啊，没车坐，都是跑路，一天2双草鞋，一路经过瑞金、广东、衡阳，好多同学脚底都起泡了，一个多月才到武冈。

　　那时候由于前线需要军官，所以军校原来三年的功课二年就完成了，然后分到前线部队。

　　我分到浙江温州陆军暂编33师3团，师长邵义铭，团长钟学栋是广东梅县人。分过去刚刚5个月，1942年年头，我就下到连队，当了一营机枪连排长，和队伍开到前线去打战。那时候我这个师在最前面。先到丽水，再到永康，这一条战线都是我们33师负责。那时叫浙东会战，和日本人打。那时候是1942年5月。

　　正是那一年，中国抗日战场上发生了一件大事。1942年4月2日，美空军飞行员杜利特尔上校率领16架B-25轰炸机从旧金山起飞，轰炸了日本东京。这是二战后日本本土第一次遭到美军轰炸，极大提振了珍珠港事件后的同盟国士气。但长途奔袭后，美军轰炸机航油也到了尽头。返航已不可能，他们迫降在了浙江机场。为防止美军再次轰炸，日军决定摧毁浙江机场群，于是5月份发动浙赣战役。

　　浙江衢州机场很重要，美国飞机要停那边啊，所以日本人就来争夺这个飞机场。我们要保卫那个机场。我们除了我这个师以外，还有其他师一起来打，但我这个师在最前面，我这个排在这个团的最前面。

　　机枪连派我这个排，在浙江的青田县船寮乡(音)封锁欧江口(音)。日本人想架三座桥渡欧江口。我们没有飞机，也没有大炮，只能依靠重机枪、轻机枪、步枪和他抵抗。重机枪射程只有2000米，第二道桥就打不到了，更不用说第三道桥，设备好差好差。我们这边地势很低，是农民种地瓜的丘陵地。日本人在对面的山上居高临下，有大炮、迫击炮，上面还有飞机。当天晚上我们到了就开始做防御工事，挖战壕。第二天下午4点半就开始打。那时候炮的烟雾好大好大，我眼睛就是那时熏伤的。到了下午6点钟，打了一个多小时，班里的机枪手被打倒了。我正在战壕指挥，马上站起来，接过来继续打，结果被对方发现，子弹打过来，把我肚子打穿了，我也倒了。以后的情况我就不晓得了。

　　我醒来后自己从山上爬下来，乡政府救护队帮我找了一个走江湖的医生，开了三包药。医生说我肚子涨这么大，里面有淤血，如果能通下去就有希望，如果通不下去就有生命危险。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血全通了。又过了一天，师救护队发现我并把我抬走。

　　我们第1团有个霞浦人，他也负伤下来。在那里他跟我讲，我的一个同学叫邱宝龄，在战场上和日本人拼刺刀，一个人打死了5个日本人，最后脑袋也被日本指挥官劈掉，死掉了。

　　那时候部队医疗条件都好差。师救护队没办法治，在给我发了“抗日战争荣誉证”也就是负伤证后，又把我转到陆军救护队，军救护队又把我转到福建建瓯的陆军医院。在那住了三个多月，伤口慢慢好了。

　　还好日本人是65子弹，如果是79子弹，那我就炸掉了。

　　在陆军救护队，我偶然认识了副官处的霞浦老乡处长。那时刚好已近中秋，处长就邀请我一起请假回霞浦探亲。

　　那天是农历八月十五到的霞浦。农村里八月十五好热闹的，但我家很悲伤，以为我死了，都没心思，正准备给我做迷信招魂呢。突然看到我，啊呀，全家人都非常奇怪，不知道是人是鬼。最后全家人好高兴，请全村的人来吃饭，好热闹。

　　这时候是1942年中秋，新历10月左右。在家里留养了一年多，大约1943年9月，霞浦地方抗日后援会让我到地方行政干部训练所当教官。1944年9月份左右，我被调到永安的省干部训练团实训一个月。那时候省长是刘建绪，湖南人。结束后我又回来，调到福安专区干部训练所工作。没多久日本打到福州，窜到霞浦，我父亲被日本人抓去挑担子，挑不动，被日本人刺死了，我母亲也跳井淹死了。

　　那时候我在福安，心里受好大伤，就离开福安干部训练团，到青年军干部训练团再去参军。

　　1947年我认识了我太太并结了婚。1949年调回福建22兵团，驻守厦门小担岛，后投诚解放军，定居罗源。此后我们夫妻俩历经波折，又最终平反。由于早年战场炮烟熏伤，3年前我双目已经失明，现在和儿子一起生活，子女孝顺。听说去年国家民政部有优抚抗日老兵的政策，我马上找到县民政局上报了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