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马长顺,1929年生于新野县城郊的马庄村。1944年我是自愿参加打日本的。记得国民革命军十二军驻在县城北张营,八十一师师部驻在城东王坡。那时候,军长是贺粹之,师长是葛开祥①。这个部队一个团的副团长家是河北的,也是一个回民。一天,他到马庄清真寺来祭拜,跟李阿訇拍拍话。我跟李阿訇的儿子李振武从小在一起玩,我俩一起去的,到副团长跟前,副团长摸摸我的头问我叫啥?几岁了?说说当兵不当兵呀!我说正想当兵!他说,中,给名字写写,说明天到马营去找他。去了以后,人家还嫌我岁数小,副团长听说后又给招兵的说说,搁那我就当兵了。当时,什么大道理也没有讲。那年我才十五六岁。
参加后,十二军挑年龄小的士兵集中起来成立一个连,定名叫幼年连,归军部直属,我们平常跟步兵一样,成天出操训练。这个连有百十个人,连长叫王继昌,家是山东人。我被分到三排二班,排长叫李福,家是开封人,黄埔军校十八期毕业生,高高的个头很气派。班长叫宋新贵,家是安徽人。全班有12个人,现在这些人都记不全了。全连就我一个是新野人,其余都是来自全国各地这里那里的。
当时,给我发了一支“湖北条子”枪,也就是汉阳步枪。这种枪枪况很差,往往打上10发子弹后就拉不开栓了。那时候,中国武器装备不行,我们每人发4排子弹,计20发和两颗手榴弹。队伍没有被服厂,穿的都是老百姓做的千层底步鞋,都是通过当地政府保、甲、闾,让一家出多少鞋缴上去的。吃饭就是馍、稀饭,吃面条都很少。
在马营驻扎时,传来日军过来了,部队开拔,从白河过去,向西南方向走,不敢白天走,怕日军飞机侦察炸,都是夜行军,后来日军撵的近了,也就不管白天黑了。
跟日军打的第一仗是1944年七八月份,在挨着长江边的安徽东流县(音)。这是一场山地战,可不是平原战。当时,我还在幼年连。这个县东半拃就是山,西半拃就是长江。战斗开始后,我们进攻不成,老是打着退着,日军武器好进攻激烈。我从来没有摸过枪,当兵前连新野城都没有去过,仗一打起来,也不知道东南西北啦。我们在山半坡起,班长宋新贵领着下,那几个排都在一块,打着退着。日军可能发现我个头最小,便有三个日军一起向我冲过来,我看不行,光跑。俺们班长喊,马长顺快卧倒。日军向我射击,把附近乱草打的“嗖嗖”响,我趴那转身向日军还击,记得打了7枪,打倒一个日军,现在想也不知道是日军受伤了,还是被我打死了,后来一直没见他爬起来。打着打着,枪里的抓子钩出现故障,子尖出去了,弹壳却卡在里边。日军围过来了,我不能挺那死,这个时候我把刺刀上上了。日军个头魁梧向我冲来,枪下面挂有太阳旗的刺刀刺我,我只有招架之力。于是我端起枪一拨,没有戳住我,但日军的刺刀碰伤了我的左手中指,至今还留有疤痕。班长居高临下开了一枪将和我拼刺刀的日军击毙,后来又扑上来一个,班长蹦下来和我一起合力将日军刺死。
这个时候都乱了,跟打群架一样。我们部队又嗡一下都过来了,和日军混在一起拼起了刺刀。班长掩护让我先走,于是,我和其他年龄相仿的战士向西南方向撤退了。那一仗,双方伤亡都很大。日军投降后,我们班长宋新贵也不知道拨到哪支部队去了,我至今仍感激当年他在关键时刻救我一命。战后,幼年连便撤销了。
日军投降后,队伍又开到山东省的曹州府,也就是现在的荷泽县,那时候是1946年,后又到河南淇县(音)。队伍又混编,我被分到八十一师辎重团三营二连三排二班,平时操作训练,主要是负责军队的武器弹药。
1949年队伍从河南汲县出发到江西弋阳县。原来,十二军部有一个中共地下党员,在军械处任职,是谁叫啥咱不知道。这个时候,解放军已呈扇子形把我们给包围起来了。师长葛开祥眼看不中了,咋办?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地下党员动员葛师长说:“不客气,也不瞒你说,现在咱们走不了啦,不胜咱们起义,给跟着你干多年的弟兄们都留条活路。”葛师长把部队集中到一块讲话,说:“弟兄们,从今天开始起,我们不能跟蒋介石漂洋过海了,我们要投入人民的怀抱,跟着共产党解放全中国。”当兵的都感到很惊奇,纷纷的响应。我至今记得那天是1949年5月4日,我们是在江西省的弋阳县宣布起义的。
起义后,我们和解放军整编,这是我分配到十三军八十一师辎重团。1950年在云南弥勒县剿匪中受团奖励两次,后又立二等功一次。抗美援朝时期,美国猖狂的很,在朝鲜战场上轰炸恶的很。组织上把我和另外两个战友送到沈阳高射炮校学习。不久,抗美援朝结束了,我于1954年返乡。
——①葛开祥,安徽蒙城人,黄埔军校第四期毕业。历任国民革命军十二军二十二师少将步兵指挥官,十二军八十一师师长等职。率部参加了武汉会战、豫中会战、豫西鄂北会战等。1949年5月3日在江西弋阳率部起义。后任解放军南京军事学院训练部教研室主任,河南省人民政府参事,河南省政协委员等职。
口述者:马长顺,新野县城郊马庄村村民。
——马长顺 口述 薛军生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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