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中(曾用名:高夫),生于:1922年12月13日,籍贯:河南省内黄县田氏镇刘屯村。从军经历:1941年参加安阳县黄河屯村抗日游击队。当年秋天,加入冀察战区司令部,属于后勤部队。后转移至河南洛阳,并入第一战区司令部,直至抗战结束。
19岁那年的离家逃难,虽已过去了74年,高振中依然记忆深刻。
豫北平原,黄河故道上有一座县城,名曰内黄县,这里是商鞅故里,也是项羽“破釜沉舟”之地。1922年12月13日,县城附近的一户姓高的人家弄璋之喜,父亲给儿子取名——高夫,希望孩子能成为高家里的顶梁柱。
这个叫高夫的男婴,就是高振中。
1941年,洪水淹了县城,19岁的高夫跟着家人离家避难,在黄河屯村落脚。这并不是个安全的所在,40多公里外的安阳市区已被日军占领。
后有洪水,前有日寇,高夫一家随着黄河屯村的村民再次转移,走走停停,硬是走了数百公里,进入河北武安,藏进山中。
躲,并非长久之计。一起逃难的村民一合计,成立了游击队,保护妇孺。高夫的父亲也带着儿子加入了游击队,“不打跑日本人,我们永远都要提心吊胆、东躲西藏。”父亲的话,至今仍回响在高振中的耳边。那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心愿:要当正规军,赶跑鬼子,再不用躲躲藏藏。
那年秋天,机会来了。
高夫与其他16名年轻人被选中加入冀察战区司令部。“抗战一天不胜利,失地就一天不能收复。”长官的话,让年轻的高夫热血沸腾。“终于当上正规军了!”他想马上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可那天,父亲正在山里要道上站岗。军令如山,说走就走,高夫他们当天就要开拔前往河北邢台。直到出发,高夫也没能和父亲道别。走下山梁,高夫还在频频回头,他不知道,这一别,是否还能再见到父亲。
走到冀察战区司令部,天色已晚,高夫等人匆匆喝了点儿小米粥,就被分配了岗位。高夫被任命为电话排勤务员,领到了正式军装。老人至今还记得第一身军装的颜色,“军装是黄色的,左胸前有个白色的符号,那个符号代表着一等兵。”说到这儿,老人挺了挺干瘦的胸膛。
当时日军步步紧逼,司令部仅有一个手枪排,无法与其正面交锋,只能不断转移。1942年1月初,司令部接到命令,要从河北邢台向河南洛阳转移。
高夫和战友们日夜兼程地赶路,以躲避日军的围追堵截。正值深冬,又赶上下雪,高夫脚上的布鞋早就磨破了,脚趾踩在雪地里,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最难熬的还是饿。”老人回忆,行军途中,司令部物资短缺,经常三五天都吃不上一顿饭。那时的高夫,身高不到一米七,很瘦,常常饿得胃疼,有时甚至会在行军途中饿得晕倒。
很多士兵不堪其苦,偷偷离队,躲到附近的村里当了逃兵。高夫咬牙坚持着,他时常想起和父亲在游击队中的日子,“我可不能当逃兵,要是逃了,以后哪儿有脸回去见父亲。”虽然没有父亲的音讯,但高夫始终相信,父亲一定在家等着他,他绝不能让父亲失望!
正是这个信念,支撑着高夫,一直没有掉队。即使看见战友牺牲,高夫也没有沉溺于悲伤,只是加快脚步,向目的地前进。
整整走了三个月,部队终于抵达河南洛阳,此时,电话排里和高夫一起出发的20多个战友,只剩下不到10人。由于人员缺损严重,冀察战区司令部与第一战区合并。曾在电话排当过勤务兵的高夫,被任命为第一战区司令部话务员,由一等兵升为下士。
这是高夫第一次操作交换机。纷杂的电话线能排列组合成70条线路,高夫不识字,线路上的字符看着都眼晕。但他心里,兴奋多于惶恐,他知道,瞬息万变的战情,将通过自己的双手插拔线路,传递出去。“这就是我的抗日战场。”时至今日,老人的眼中,仍有当年的豪情。
除了吃饭睡觉,高夫基本都坐在交换机边,把每条线路的位置、联系哪个部门,都刻在脑子里。他看一会儿,就会闭上双眼,一条条线路在脑海里串连成图,不断变化;双手时抬时落,模拟着插拔线路……一个多月后,高夫闭着眼睛也不会接错线路,他接一通电话,只需要3秒钟。
作为战时最重要的通讯工具,为了安全和隐蔽,交换机被放置在地下20多米的防空洞中,24小时有人值守,每一班岗至少7个小时。
防空洞里阴冷、潮湿,高夫经常冻得瑟瑟发抖,还时常因为缺氧,头晕、恶心。实在难挨,高夫就紧紧单衣,使劲跺跺脚,双手拍打脸颊,努力瞪大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岗位。赶上晚班,高夫打盹儿都竖着耳朵,交换机一响准醒。有的战友偷懒,接班迟到,高夫从不抱怨,他的心里只绷着一根弦——不能漏接电话。因为漏接一个电话,就可能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在交换机旁,高夫曾和死神擦肩。
1943年,日军加密了空袭的频次,不断向战区司令部投掷炸弹。一天,一颗日军的炸弹在防空洞洞口炸响,飞起的土石将洞口封死。
当时正赶上高夫在防空洞里值班,他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头顶簌簌落土,随后就是漆黑一片。黑暗中高夫伸出双手,四下摸索,直到手指碰到交换机,确认完好无损,他才心中稍安。
“要是没被发现,我就会被闷死在防空洞里了。”老人说到这段时,一脸平静,仿佛说得不是生死,“当时就想着,就算是今天死了,也绝不能扔下交换机。”
所幸,两个多小时后,战友们终于挖开防空洞,救出了高夫。
日军的残暴刺激着高夫的血性,这个22岁的小伙子,每天都梦想着能上战场,手刃日寇,但始终未能如愿,他的抗日战场,始终在交换机旁。不过他明白,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守护好交换机,一样是为抗日尽力。
这一年,高夫改了名字,他把代表小家的“夫”字改成了“振中”。“没有国,哪有家!”高振中希望自己不仅是家里的顶梁柱,更能为“振中”出力,他也期盼着破碎的中国,能重新振作起来。
胜利终于来了!1945年8月,抗战胜利的消息开始在军营中流传,大家兴奋地谈论着,高振中也激动万分,“我反复大喊着一句话:咱们中国胜利了,是时候收复失地了!”老人提高音调,双手握拳。
兴奋之余,高振中想起已经4年未见、生死未卜的父亲。分别的日子里,每到夜深人静时,高振中就会想起父亲,泪如泉涌。“他在哪里?他是不是还活着?我还能不能见到他?”
1949年1月,离家8年的高振中终于又回到了内黄县城。离家越近,他的脚步越慢,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团圆,还是噩耗。
已经能看见家门了,高振中站住了,他不敢再走近一步,就那么远远地望着。
突然,一位老人出现在门前,那正是他牵挂了8年的身影,“是父亲,是父亲,他还活着……”高振中心脏狂跳,喜极而泣。他高喊一声“父亲”,飞奔上前……父子俩抱头痛哭,异口同声地喃喃着相同的3个字:“还活着,还活着……”
原来,儿子离开游击队后不久,父亲也加入了29军大刀队,上阵杀敌,1947年复员回乡。战斗中,父亲曾3次身负重伤,死里逃生。父亲解开衣衫,前胸后背,有数十处伤痕,肩膀、肋骨和大腿上,各有一处十几厘米的刀疤。高振中轻轻摸着那些伤疤,泪流满面。
如今,父亲早已去世多年,但他身上那些狰狞的伤疤仍然印在高振中的心头,也让他引以为傲,因为那是家族的“勋章”。
高振中也有自己的勋章,他郑重地戴在胸前,那是一个公益组织送给老人的礼物,勋章上写着“献给为中华民族浴血奋战的抗日英雄”。
“我没有赫赫战功,甚至没有像父亲那样上阵杀过敌,更没有以死报国,‘抗日英雄’我不敢当。”说到这儿,老人眼中依稀泛起泪光,“但在抗击侵略的战火中,我曾是一名坚守岗位的士兵,这已足够令我骄傲。”
如今,老人已四世同堂,他的重孙已经两岁半了。老人盼望着,再过几年,能带着重孙去参观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给他讲讲那场战争中的高家父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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