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档案:曹宗堃,生于1923年2月,祖籍河南睢县,1938年入伍。曾担任豫皖苏永南柏山游击队指导员、淮北军独立一团政治处锄奸干事、冀鲁豫军区谁懂独立团二连连长兼政委。抗战期间,主要参与敌后游击战争。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收复敌军过程中头部受重伤。曹宗堃的爱人向甦,与曹宗堃在同一个部队服役。抗战期间,曾担任军区通讯队协理员及卫生队指导员等职务,架设电线,枪林弹雨中送信,医治前方受伤人员。
2015年6月的一天,阳光明媚,空气宜人,记者一行来到抗战时期的西南重镇四川成都,即将拜访现居住于四川省军区神仙树干休所的抗战老兵曹宗堃、向甦夫妇,他们是一对抗战伉俪,他们的爱情故事充满了传奇。在干休所所长苏勇的引荐下,我们来到了曹老的家中。
说起抗战,曹宗堃:“我没有什么故事”
曹宗堃生于1923年2月,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印自卫反击战以及西藏平反等战斗,现今已92岁高龄。虽因病常年卧床,需要辅助器具才能勉强活动,但头脑思路清晰,至今仍严格按照军人时期的作息时间生活着。得知我们的到来,曹老早已坐在他的轮椅上等着我们。花白的头发,浓浓的眉毛,国字脸,带着慈祥的笑容。
“曹爷爷,给我讲讲您当年参加抗日战争的故事吧。”
听闻记者这样问,曹老却显得有些不安地说道:“哎呀,没有什么故事……”
曹老温和地说着“没有什么故事”,嘴角露出淡然的笑容。翻开履历表,他丰富的任职经历,令人敬佩的同时更让人明了,那不是没有什么故事,而是故事多得不知道从何说起。从1938年在睢杞太边睢北地下支部的候补党员起直到离休,曹老担任的岗位有指导员、锄奸干事、营长、参谋长等33个职位。
此时,最了解他的是女儿,知道曹老对这些看的比较淡,她说:“这么多年,爸爸从来没有写过回忆录,觉得和牺牲的战友们相比,他做的也不算什么。”曹老在一旁“埋怨”女儿道:“你啥也不懂。”随后,曹老缓缓打开轮椅前方折叠桌上的文件袋,慢慢地拿出几张发黄的老照片,看得出神……
“曹爷爷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
“1944年,参加大军区开会……”
这是几张难得保留下来的抗战期间的老照片,一边翻看这些照片,曹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炮火硝烟的抗战年代,方才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15岁积极抗日,抗战胜利前夕曹宗堃头部受重伤
“抗日开始时,我们老师开始组织游击队。英语教员兼班主任从北平回来,打着的名义是‘北京很大,已经容不下一个书桌’,以这个名义回到老家,组织宣传抗日。”
1938年,曹老的家乡沦陷,父母一度被日军抓走。后因为年纪大,又受到恐吓,很快就生病去世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只有15岁的他就开始跟同学们搞地下串联,积极抗日。
“后来招新四军,由地下党领着我找到地下县委,就派我到根据地学习去。当时我去的是豫腕苏根据地,参加了新四军第4师,师长就是彭雪枫。”曹宗堃回忆道。
加入新四军后,曹老随部队在安徽北部一带抗战。大部分时间是在打游击和做地下工作。几年的抗战,让他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但在1945年抗战即将胜利的前夕,曹老在和敌人的一次交火当中头部受重伤,和死神擦肩而过。
“那个时候打杞县,我们营自己组织一个突破口,打仗开始的时候天是黑的,到后来亮了。我们营轻机枪才9挺,子弹不多,掩护中断,但我还在前方组织搭梯子搞掩护,往城墙上投弹,当时离敌人很近,一旦没有火力掩护,敌人就可以打,(我被)子弹打到了。”
在这场战斗中,曹老失血过多,被送到了后方卫生处抢救。讲到这里,曹老有点气喘吁吁,女儿示意他需要吸一会儿氧,休息下。这会儿,坐在一旁的曹老的老伴向甦告诉记者,她对这段故事再清楚不过了。那时,她和曹老就在同一支部队服役,担任的职务正是卫生处第二收容所的指导员。
向甦:“我若带走他,是照顾他还是照顾所里其他的伤员?”
“哎呀,瘦得一塌糊涂,一个小圆床,他高——这边露着头那边露着脚,一动不动,耳朵被打了也听不见,我只看看他,就交代通讯员照顾他,就去开会了。”
当向甦回忆看到曹老受伤的那一幕,画面仍然是那样的清晰。曹宗堃、向甦夫妇风雨同行了70多年,在那个战火硝烟的抗日战场,他们的爱情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两人间那种默契和幸福感无需多言。
向甦:“我们那个时候很少见面,一个在前方一个在后方,除了开会有机会在一起。有时也打电话联系,我是搞通讯的,一看就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记者:“想念爷爷,有没有暂时联络不上的时候?”
向甦:“有,他耳朵被打掉就是那场战斗。他们是去攻杞县,我们是前方收容所正好收杞县伤病员。战斗结束了还没有他,我以为这次战斗他没有负伤。结果过了两三天,他的一个通讯员骑着马来找我,说他负了重伤。”
曹老受伤时,向甦当时是后方收容所的指导员,按理来说,她负责照顾曹老理所应当。但当时的伤员比较多,任务繁重,组织担心她知道后分心,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暂时在卫生处治疗。后来,正好赶上向甦去卫生处开会,但为了避嫌,她硬是没让丈夫在自己的卫生所治疗。
“其实那些想法多余的,咋可能嘛。处长问我,怎么样?你把这个伤员带走吧。我说我不带。我带走了,我是照顾他还是照顾所里收的伤员,当时已有很多伤员。我是二所的,以所的所长说这样吧,向指导员,你这个伤员我收了。当时工作忙的,根本没有时间去看他。但是我们所一起工作同事就像兄弟姐妹一样,稍微有点情况就和我说,去,去看看老曹去吧。恢复了好长时间,都不省人事。”
枪林弹雨送信,向甦:“交给你(任务)就必须完成”
说到这里,在一旁吸着氧休息的曹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向甦回忆,抗战年代,条件非常艰苦,有时药物短缺,伤病员靠精神力量才得以恢复。
“开水就是最好的消毒的东西。没有什么药片,药品治疗比精神治疗差的远。没有药时,用蒸馏水代替给伤病员注射,打了一针就高兴的不得了,实际上不起什么作用。红药水都是最好的东西。”
抗战期间,向甦除了在卫生队任过职,还在通讯队工作过两年,主要负责架设电话线。因为线路经常会遭到敌人的破坏,有时电话接不上,就只能靠人力代替。一次跟着骑兵通过敌人封锁线送信的经历,让时任通讯队协理员的向甦至今难忘。
向甦:“上级机关指定我和两个骑兵送信,必须送到。骑着马,通过敌人的封锁线,枪林弹雨下冲过去。为什么叫我送,怕不敢失落,保证按时安全送到,即使被敌人俘虏也要保证信息不被泄露。”
记者:“不害怕么?”
向甦:“那会儿年轻,不害怕。19、20岁的样子。命令是主要的,交给你就必须完成。我带两个照顾我的战士,他们身强力壮,敌人来了,跑不赢,就架着胳膊跑。如果你们在那个时候肯定比我还会勇敢。(大笑)还就是有时敌人来了,伤员吃不上饭。最紧张一次饭已经做好,是做小米连壳带面做的饼子,敌人来了,我们来不及吃,每人拿两个带在身上。坐到休息区时掰开吃的时候,两个弹头在里面。因为它是热的,弹头打进去,辛苦有这个饼子,不然怕是直接达到我肚子上。”
枪林弹雨中送信,随时都有被俘的危险,曹奶奶如今讲起这些九死一生的经历,是那样的坦然。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勇敢,也并没有认为自己有多伟大。因为,在她的观念中,战友们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那就是赢得抗战的胜利。
红色伉俪,挽手相伴一生
“1945年,抗战胜利时,那大家简直是不知道怎么高兴,大家跳啊,蹦啊。”讲到抗战胜利了,向甦神情激动。
抗战胜利后,曹宗堃参加了解放战争,后来又到西藏参加西藏平反,而向甦却因为抗战期间因条件艰苦落下的肺病没有办法跟随曹老入藏,夫妻二人再一次过上了聚少离多的日子。
“后来转移到大后方,他叫送信员给我送了封信说,给我准备点票子,到后方好用。我就知道了。然后准备好叫人给他送去。一直到他走,我也没见着他。我们结婚八年,才生了这个女儿,还有一个儿子比她小两岁。”
说到一对儿女,曹老夫妇很是骄傲地说,自己的子女没有给国家要求什么,都是在普通岗位做事。曹老的女儿曹泳听着父母的故事,不时抹着眼泪。她说,打小儿就受到父母的耳濡目染,知道抗战期间的艰苦。严格的家教,抗战的精神,逐渐成了一种特殊的家风。
“我爸爸妈妈一直教导我们一切要靠自己,叫下乡我们就下乡。当时入伍体检已经通过,毛主席指示下来到农村去,就把我们送到农村,他们全心全意扑倒工作中去。招工人时,县执行办给我爸发电报,我爸回复的内容是‘希望在农村多锻炼两年’。在我爸爸转业以前,我和弟弟靠妈妈的工资养活,我爸爸的工资全部捐献,包括在困难时期把存折当党费交。”
采访的最后,记者准备给两位老人拍一张合影。行动不便的曹老,慢慢地用双臂将身体支撑起来。这时,站在一旁的女儿准备搀扶他,他却执拗地靠自己手臂的力量,挪动着折叠桌,慢慢地走到奶奶的身旁相对一笑,挽手并坐。那一刻,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他们惊险又浪漫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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