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老兵钟毅：我以我血卫河山
来源：湘潭在线   2020-10-23 16:38:55

　　碧血丹心昭日月，战地雄歌泣鬼神，

　　野人山下埋忠骨，十万将士不归魂，

　　三年征战劳军苦，全歼日寇凯歌还，

　　抗日救亡为报国，革命工作秉忠心，

　　九十蹉跎延岁月，一生荣辱两难分。

　　这是91岁的湘钢退休职工钟毅创作的题为“青年远征军”的诗歌。近日，在湘钢新一村的宿舍楼，我们跟随钟老的记忆，回到了诗歌中所描述的战火纷飞的岁月……

　　国难当头 匹夫有责

　　钟毅是益阳桃江人。1940年，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进湖南，战火肆虐三湘大地。当时读初中的钟毅跟随着学校迁移的脚步节节后撤，寻找那心中的安宁之地。

　　挑着行李，走在支离破碎的公路上，耳边不时传来骇人听闻的惨案。17岁的钟毅再也不能保持那份平静：“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能再让日寇的铁蹄肆虐家园，我要拿起枪，将他们赶出去……”热血澎湃的钟毅作出了他人生的第一个重要决定——当兵打日寇。

　　说干就干。钟毅扔掉随身的行李，离开学校的大队伍，转身直奔常德汉寿。在汉寿，找到了当地的一个征兵点，报名参了军。

　　入伍后，钟毅被送到广西进行了3个月的步兵训练。因为他是初中生，在当时属于“文化人”，新兵训练结束后，又被部队挑选出来，送进机械化部队学校学习坦克驾驶，成为了一名坦克兵。

　　钟毅所在的部队隶属国民革命军第5军，是独立的装甲兵团，全团共有100辆坦克和装甲车。他在1营3连驾驶坦克，连长姓龙，是湖南湘乡人。装甲兵团当时装备的坦克主要是前苏联援助的T26型坦克、意大利菲亚特型坦克和法国的水陆两用坦克。

　　前苏联T26型坦克是当时战友们的最爱，这家伙火力猛，打起来够劲;意大利菲亚特型坦克钢板质量强，机枪子弹打在上面，连印子都没有;法国坦克因为是水陆两用，装甲最薄，战友们最不喜欢。

　　出征缅甸 节节胜利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在短时间内席卷东南亚，兵锋直指缅甸。缅甸是中南半岛上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国家。西濒英属印度，北部和东北部与中国西藏和云南接壤。并且日军早已切断了滇越铁路，致使滇缅公路成为了当时唯一的一条援华通道。如果日军攻陷缅甸，所有援华通道将被堵死，日军据此还可以威胁中国的西南大后方。

　　在这种情况下，中英双方1941年12月23日在重庆签署了《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形成军事同盟，中国派出远征军，入缅作战。国民革命军第5军被抽调远征军，钟毅也因此随部队出征缅甸。

　　远征军进入缅甸并不顺利，由于英军轻视中国军队的力量，过于高估自己，不愿意外国军队深入自己的殖民地，远征军一度滞留在中缅边境。直到英军一路溃败，这才急忙请中国远征军入缅参战。

　　远征军进入缅甸与日军交火，可谓节节胜利。英军丢失的地方，远征军一路收复。但是，英军害怕中国军队占据这些地方，当远征军收复一地，英军便急匆匆赶来接收一地。尔后，日本人又轻而易举地从英国人手中拿回。“当时的英军真是无能，我们远征军将士的鲜血，就这样白白浪费了……”谈到这些，钟毅老人不禁感慨万千。

　　虽然远征军作战英勇，但由于入缅时间太晚，失去了作战先机，入缅作战最后沦为了掩护英军撤退。新编38师师长孙立人以一团之力与数倍日军搏杀，以少胜多，在仁安羌解救出被困数日濒临绝境的英缅军第一师和数百名教士、记者，轰动了英伦三岛。

　　血战同古 败走野人山

　　1942年3月20日，为了掩护远征军主力集结，远征军200师在同古与日军第55师团在同古展开激战。面对4倍于己的日军，200师血战12天，伤亡2000多人，歼敌5000余人，最后成功突围。这一仗，打出了中国军人的威风。也是日军在太平洋战争开战以来受到的最猛烈的抵抗，以及最惨痛的伤亡。

　　同古血战，钟毅所在的装甲兵团虽然大部都在腊戌，但也有3辆坦克参加了这次扬我国威的战斗。

　　钟毅回忆，后来的战斗远征军便处于极其不利的局面。曼德勒会战中，英军一触即溃，在没有通知友军的情况下大撤退。中国军队被逼无奈，只好后撤，计划将部队撤到腊戌，以腊戌作防卫，御敌于国门之外。

　　就在远征军向腊戌方向集结时，4月28日，日军第56师团的坦克部队长途奔袭1000多公里，突然出现在腊戌中国守军面前。经过几个小时的激战，腊戌失守。随后，日军的坦克部队又占领防守空虚的密支那，完全切断了远征军的退路。远征军副司令杜聿明这时做出了一个决定，指挥远征军从密支那的野人山撤退回国。

　　“杜聿明计算到了强行从一个日本师团打通回国通道的难度，但他没有预见到翻越野人山的恐怖。我算幸运的，因为是特种兵，提前撤回来了，没有经历这段恐怖的日子，可怜那几万远征军，没有倒在冲向小鬼子的路上，却被无情的野人山吞没了。真可惜……”谈到野人山，钟毅就一把把心痛，第5军进入野人山的几万战友，因为这个决定，最后只剩下4000多人。

　　“他们，在战火中永生”

　　“我们是坦克手，在当时是特种兵，因为有装甲的保护，相对于步兵来说，我们的伤亡就很小了。不过，也并不是没有伤亡……”入缅作战，钟毅幸运地连块皮都没碰破。

　　钟毅告诉我们，由于缅甸是山地丛林国家，不是开阔的平原，他们的坦克都是分散到远征军各个部队协同作战。他们的任务就是协助步兵敲掉日军的碉堡或打击日军的炮兵阵地。以打击日军炮兵阵地为例，先派出两辆坦克隐蔽起，用机枪进行火力封锁，其余坦克呈S形状态运动突击，日军的炮兵阵地很快就被打掉。这种战斗任务，很难构成伤亡。

　　不过，事情也不是绝对的，伤亡往往让人意想不到。钟毅已经记不清是哪次战斗了，他只记得战友的名字和牺牲的经过。

　　这位牺牲的战友是湘潭人，名叫谭国民。印象中是湘潭一位药店老板的儿子。谭国民原来跟钟毅是一个班，后来调到别的连队。战斗中，谭国民的坦克被日军的战防炮击中油箱，大火瞬间将坦克吞没。坦克的火炮手和装填手推开顶盖，跳离战车，得以逃生，但驾驶员谭国民的舱盖却被下倾的炮塔死死压住，无法逃生。谭国民就这样活活被大火烧死，整理遗体时，他的双手还紧握着操纵杆。

　　还有一位战友的牺牲也令钟毅惋惜。装甲部队从缅甸一路溃败下来，眼见到达了中国境内，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一位战友推开顶盖，从坦克里钻出来透透气。哪知道，狡猾的日军先头部队早已埋伏在两旁大山的大树上。狙击手一声冷枪，这位战友就这样不幸牺牲，倒在了国门里……

　　赴印训练，转开汽车

　　退回云南后，钟毅接到上级命令，编入汽车暂编1团，赴印度兰姆伽训练营学习汽车驾驶，接收美国援助的汽车。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在这句抗战时期著名政治口号的影响下，许多年轻的学生投身到抗战中。其中，有一批学生也被送到印度兰姆伽训练营接受驾驶汽车、坦克或跳伞等特种训练。

　　这批学生军里有成都大学和西南联合大学的大学生，思想比较进步。钟毅虽然早当了几年兵，但与这些高学历的新兵蛋子很谈得来。他也因此招来了麻烦。

　　民主的思想，活跃的话题，在当时的国民党军队中是有个禁忌的存在。钟毅和那几个大学生不久便被训导主任“瞄上了”。他们10多名学员因“有异党嫌疑”被抓起来，关进了禁闭室。这一关就是半个月，直到全团1000多驾驶员集体抗议，事情才不了了之。钟毅也从此被列为“重点对象”。

　　培训结束后，钟毅被派到印缅前线担任交通运输工作，参加缅北大反攻等战役。1945年3月30日，日军被中英联军赶出缅甸，缅甸战事全面结束，钟毅也随远征军凯旋回国。

　　1949年，在四川成都，钟毅跟随所在的汽车运输团起义，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