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今年是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81周年。原驻印军装甲兵孙志明老英雄的后人提供一篇《野人山上》,这是孙老2015年发表在《长沙统一战线》刊物上的署名回忆文章,详细记录当年战车第一营参加瓦鲁班战役的经过。炮火硝烟、英雄虎胆跃然纸上,令人景仰。清明临近,孙老家属委托抗日战争纪念网独家在网络刊发此文,以纪念抗战英烈和抗战英雄孙志明先生。
日军第十八师团是"8.13"淞沪会战中从杭州湾登陆的日军增援部队,沿京杭公路进犯南京,随后参加了南京大屠杀,犯下了滔天罪行。1944年3月3日,它做梦也没有想到,会遭到从森林中迂回出来的中国驻印军战车第一营的辗压。这个不可一世的所谓"王牌"师团弃甲曳兵而逃,师团长田中新一连关防都来不及带走,整个战争自此发生了转折。
概况
野人山属无人区,绵延数百里,在中、印、缅交界处。
1943年,中国的国际通道,陆路已几乎完全被日军阻断,虽有新疆通苏联一线,但苏联也因苏德战争而无暇东顾。空运方面,虽有美国飞虎队援华,然数量远不能满足战争的需要。在开罗会议上,鉴于中国战场牵制日军主力的重要性,同盟国决定加大对华援助,另辟陆上通道,从印度的列多,经缅甸的新平洋、孟关、瓦鲁班等直达中国芒市,全程1600公里。
转战
1942年5月,孙立人的新38师从缅甸经马林转战至印度的伊姆达尔,另一路中国远征军新编22师经野人山,转战二月始抵达印度列多,最后都集中到印度中部兰姆伽整训。此时,驼峰航线上的飞虎队和14航空队返航过程中,也带来大批兵员,补充新38师、新22师并另组建新的部队。于是,炮兵第10团、工兵第10团、汽车兵第6团、炮兵第12团相继成立了。战车兵1-7营也成立了。所有的部队均隶属新的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总指挥为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兼),副总指挥为郑洞国。
美军负责制空权的掌握并配有工兵和5307特种支队及野战医院,英军负责占领地的治安和服装粮秣,此外还有少量尼泊尔人。白种人、黄种人、黑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不通语言,就用手来比划,相处得也很融洽。
这里没有女兵(指中国军队),除非美国战时妇女辅助队队员,从事护理、医生、打字员等。这里没有买卖,但有黑市,一瓶威士忌黑市竟卖到60卢比。车子抛锚或者肚子饿了又没带干粮,你只要跑到正在开餐的部队,也不管是什么颜色皮肤的军队,他都会给你一份供给。这里没有音乐和舞蹈,但是入夜,巨大的开路机、打桩机、推土机的轰鸣声,伴随着探照灯、变光灯、车灯,组成一道道美丽的彩霞,仿佛置身于偌大的舞池中央。
集结
列多车站位于野人山南麓,是印度南方港口加尔各答通往东北方向的终点车站。周围有几条街道,当地人在门口设个摊位出售奶茶,初来乍到的中国人,喝上一杯倒别有一番滋味。
列多当时已不再是三三两两林产品的集散地,而成为了援华物资的中转站和反攻缅甸的集结中心。把从加尔各答运来的物资,从公路转运汀江机场再航运昆明,又从昆明把大批人员带回汀江转到列多,再去兰姆伽军事基地。
上万上万的中国人,从兰姆伽乘火车或汽车来到这里,他们都是中国兵,有的是老兵,一年半前从列多撤往兰姆伽的,现在又回来了;有的是新兵,是祖国大后方响应"十万青年十万军"号召的莘莘学子,不论是新兵还是老兵,只有一个目的:打通中印公路!
前方的集结部队愈来愈多。史迪威总指挥召见孙立人,要他钻进野人山,把目标指向于邦。
这位清华出身的学子,从1943年10月到1944年2月,率部在野人山悬崖峭壁里奋战,狡猾的日军虽一步一步败退,但主力并未被消灭,致使我军前进速度缓慢。野人山峰回路转,两军对峙的前锋距离,有时竟只百米而无路可寻,兼之日军在山野间、树林上,到处都布满了狙击手,很难被发现,这成了前进路上的一大障碍。
此时,我军新22师也进入前方,迅速投入了战斗。中国驻印军战车第一营是总指挥部的直属部队,兵员多来自机械化学校,营长为赵振宇上校。美方也成立一个战车指挥部,指挥官为白朗上校。白朗上校建议史迪威将军采取迂回战术,从新平洋左翼钻进森林,绕过孟关,直捣瓦鲁班日军18师团司令部,否则旷日持久的一步一步的前进,不知何日才能走出野人山,此一建议迅速被史迪威采纳。
战车第一营自1944年3月1日起被指令完成这一迂回作战任务,配属它的有新22师的一个步兵营,随车坐在战车后面发动机的甲板上和炮塔两侧。
迂回
第一天(3月1日),天气晴朗,此时缅甸气候属于旱季,基本无雨,行军起来也很顺当,可就是山高雾浓兼地上的落叶足有尺深,坦克行驶在它上面有如弹簧,洼地、泥泞根本看不出来,坦克一天仅走了几公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出泥泞地带。
第二天(3月2日),我们在熹微的晨光中继续潜行,上午林间显现出一线阳光,渐渐地变成一片白光,树林的密度渐渐减小,前进的速度则逐步加快,大家的情绪一下子好了起来。当晚露宿于林中。赵振宇把三个战车连构筑成一个圆形阵地,每个战车连负责120度的防御,其他非战斗人员置于中央。我是战车连的一员,也是战车乘员,我在外围,要随时警惕敌人的来袭,说是宿营,实际上我一夜没有合眼。
第三天(3月3日),仍然是晴天,继续开路。10时,全营进人一片林中空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双翼螺旋桨座机在林中盘旋几圈,不一会,通讯排对外联络组对空布置了一块很大很大的白色布版,过了几分钟,被空中座机发现了,即对准布版投下了一个小袋子,对空联络组组长马上拾起来,跑步交给了赵振宇上校。赵振宇上校收下袋子,剪开一看,里面有一封信:尔等距离孟关—瓦鲁班之间的通道,横向约两英里,开路工作立即停止,向右90度,转弯冲向孟瓦通道,截断孟关日军后方,然后全速攻击瓦鲁班。白朗签字。
赵振宇上校看信后,立即宣布:本部连除搜索排外全连在原地待命!补给连除抢救排外全连在原地待命!战车一连为预备队!战车二连为前锋,迅速右转弯截断孟瓦通道!战车三连上路后左转弯向瓦鲁班全速前进,占领瓦鲁班!
拐点
营长下达命令后率领53辆坦克全速前进!一时间地动山摇,轰隆轰隆的发动机吼声和履带转动声响彻林海。战车二连的驾驶手们,加大油门,冲向孟瓦连结线。战车三连在连长孙明学上尉的带领下,像一群豹子钻进瓦鲁班。
孙明学,长沙人,约30岁,机械化学校战车学生队一期毕业,因成绩优秀而留校任助教,我在军官班四期时,曾教过我们《战车战术》,此刻在战场上,冲锋枪就是他的教鞭,过去是纸上谈兵,今天就是真枪实战。
三连连长孙明学和排附唐遥带头驾驶坦克,先避开正面之敌,迂回涉水渡河,从敌人侧后攻入敌阵,日军防御炮尚未来得及换位,即被我坦克炮火纵横扫荡,人员全被消灭。其他各连在美军飞机掩护下,也纷纷渡河成功。各连即以疾风迅雷之势,三面包围向敌阵猛冲,碾压,轰击;我搜索车也紧跟坦克之后,用机枪猛烈扫射敌人步兵;在我三个战车连对敌阵将要合围时,敌阵中冲出几辆97式坦克和装甲汽车,但很快就被我方坦克打成哑巴并起火燃烧。3月8日,先遣组长戴慎渊和排附陈培强各驾坦克冲入敌18师团司令部,战车三连接着跟进肃清残敌,缴获敌37炮36门。
3月9日,排附陈培强(少尉)带领士兵清理战场,首先发现一名佩带上校领章的56联队队长山琦大佐和一名佩带中校领章的敌18师团作战课长石川中佐等敌军尸体;继而发现一堆松土,在松土下面压了许多焚烧文件的纸灰,深入一挖,缴获了18师团的大印一颗,又找到了一份18师团注有重要物资的地图......至于田中新一,不知什么时候逃跑了。
尾声
瓦鲁班大捷,18师团崩溃了,后来日军抽调54师团和56师团增援缅北都无济于事,我军仍节节胜利。1945年1月27日攻克芒友与卫立煌领导的中国远征军胜利会师。
抗战胜利后,为纪念瓦鲁班战役的胜利及阵亡的战车第一营官兵,3月3日被国民党部队定为“战车兵节”。
(注:本文发表于《长沙统一战线》2015年“抗日战争胜利65周年纪念专栏”,作者系长沙民建老会员)
作者简介:
孙志明(1922.5--2017.12)安徽庐江县人。1938年考入新组建的中国陆军机械化学校,1941年毕业任驾驶兵训练团排附,1943年参加中国远征军第二批出国作战,任中国驻印军战车第1营本部连搜索排第1组组长,1944年参加缅北大反攻,亲历瓦鲁班、密支那、南三河、八莫、南坎等战斗,打通中印公路。新中国成立后,在长沙市煤炭公司车队工作,后任四煤栈车队队长,1982年退休。2017年病故,享年9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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