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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征军老兵谭荣胜回忆70多年前戎马生活
来源:潇湘晨报 记者:陈漫清 2013年07月03日 冷水江报道    2016-07-15 09:49:50


远征军老兵谭荣胜回忆起战争,忍不住流泪。图/记者谢长贵
 
  已是耄耋之年的谭荣胜,如今仍有军人的气度,满面红光,身板硬朗,喜欢穿一身摘去了奖章的绿军服。这是数年的行伍生活留下的痕迹。

  71年前的那场战争,对他而言,荣耀又悲凉:14岁随军出境,在老兵们的照顾下长大;入敢死队,与日军血战;20岁回乡时,父兄已埋骨黄土被撤退的日军杀害。听说在仁安羌战役中牺牲的战士的灵位即将归回故土,谭荣胜说,自己一定要去看看,“我盼望能祭奠他们,盼了一辈子。”

  14岁出征,“还不怎么知道想家”

  谭荣胜6岁那年,母亲病逝,父亲拉扯兄弟俩长大。14岁那年,村里抽壮丁,已到年龄的哥哥必须去当兵。父亲坐在灶火前,低着头,把火钳插进灰里又拔出来,一次又一次。看着他们兄弟俩,父亲重重地叹了口气。谭荣胜坐在父亲身边,年幼的他知道父亲在愁什么,“家里穷,常常没米下锅,父亲身体不好,少了哥哥这个劳动力,就更艰难了”。

  饭桌上,14岁的谭荣胜放下稀粥,“爹,我要顶哥哥去当兵。”父亲惊诧地看着他。“我喜欢当兵,出人头地当英雄。”谭荣胜的话让父亲久久没有出声,末了,父亲去灶台给他蒸了一碗白米饭。

  离家那天,父亲送谭荣胜到村口,“苦命的二伢崽,这么小爹就让你去打仗,是爹没有用。”89岁的谭荣胜至今仍记得,父亲喃喃自语着,蹲下身来捏他的脸蛋,一次比一次痛。“爹对不住你,我的二伢崽,你要留着命回来,”父亲随后起身,把自己纳的鞋底挂在他脖子上,用大手掌抓着他的肩头,紧紧搂着他。

  “现在想起那感觉,捏得我生生地疼,”14岁的谭荣胜,不知所措地捂着被捏得发烫的脸颊,内心带着看世界和当英雄的少年梦想,脚步轻快地走远了。

  谭荣胜是在战场上长大成人的,刚去的时候,在新编38师113团当卫生兵,看到从战场上抬下来的尸体,他的手抖得拿不稳筷子。老兵们喂他吃饭,晚上搂着他睡觉,营养不良的他,个子小小的,大家都把他当孩子,“老兵们都做了父亲,白天打仗,到了晚上,从衣兜里拿出孩子的小棉鞋来,左看右看,有的衣兜里还放着媳妇的长头发,他们想孩子,就把最小的我当自己的娃了”,虽然在战场,可他在老兵们的关爱下成长,“那时候,我还不怎么知道想家。”

  浴血沙场,“想多攒点军饷回家”

  谭荣胜被编入中国远征军新编38师113团卫生队,出征缅甸。

  他曾经给团长刘放吾换过药。对这位抗日名将,谭荣胜的感觉是,“人很温和”。

  另一位湖南籍名将、新编38师副师长齐学启,也给谭荣胜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行军途中,齐学启曾让他坐上自己的三轮摩托车,还用一口湖南话叮嘱,“你年纪这么小,打仗的时候要机灵点。”

  远征军入缅开局精彩,连续打了几个胜仗。在仁安羌解救被日军包围的7000英军,即有113团的功劳。

  被救的英军对中国人报以热忱的致敬。谭荣胜曾被欢呼的英国人抱起来,放在坦克上。

  之后,战场形势逆转,远征军被迫撤退。戴安澜一部试图翻越野人山回国,死伤惨重;谭荣胜跟随孙立人一部,进入印度休整训练。

  那是段让谭荣胜“感觉极好”的时光。美国人供给了丰富的物资,吃、穿、用都不愁。他印象最深刻的是美式训练方式,“就说打靶,在国内的时候,天天练瞄准,几个月下来打不了5发子弹。在印度,子弹一箱一箱摆在靶场,放开打。我的排长兴奋得很,说打了这么多年仗,打掉的子弹还没在这里一天多。”

  充分的物资、精良的装备,让谭荣胜和他的同伴们一扫失败的阴霾。在大伙谈论反攻的时候,他会想远在湖南乡下的父亲和哥哥,“那时候总想,多攒点军饷,等打赢了回去,家里的日子能过得好一点。”

  期盼中的反攻在1944年到来,中国军队从印度和云南分别反攻日军。

  谭荣胜所在的113团,从印度入缅,一路攻至密支那城。日军在这座重镇经营已久,防御坚固。双方交战激烈,伤亡惨重,以至于后来的军史研究者把这座城称为“绞肉机”。

  当年7月18日,中、美军队转入密支那街区巷战,逐巷、逐屋搜索前进,并于8月1日攻下密支那市区的7条主要街道,日军被压缩到城北的最后阵地。

  凯旋,父亲和哥哥却只剩两座新坟

  缅甸战场上,做卫生兵的谭荣胜每天都看到尸体不断地抬下战场,“有人抬下来时,四肢和头全都没有了,战友说这人肯定打得拼,可已认不出是谁了。”

  战场成堆的尸体来不及掩埋,“命比纸还薄”,一尺白布,就是对他们的祭奠,“晚上驻营,月光下,放眼看去,全是沾血的白布,被风吹得猎猎响。”

  后来,中国军队组织敢死队,招募令传下来,谭荣胜主动报名。队长严新庭照顾他只有19岁,劝说不要去。谭荣胜坚持,于是,他成了104个队员中最年轻的一个。

  这支挑选出来的小部队进行了临时性训练。“我年纪小,但是身体好,翻墙、跳战壕,比谁都不差。”这是很多年后回想起来,谭荣胜仍觉得自豪的一点。

  进攻在一个下大雨的晚上发起,能见度极差,谭荣胜在胸口绑了4个手榴弹,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记得,遇到第一股日军的时候,队长怕暴露目标,传令不准开枪,用刺刀解决。谭荣胜精于刺杀,干掉第五个日本人后,“突然感觉脑后一股风,我转身一闪,枪托顺势一甩,正好砸在一个日本兵的下巴上。我抬枪刺过去,那个日本兵反应很快,一家伙没刺到,也拿枪刺我。”

  双方几乎同时出手,但谭荣胜用的美式步枪比日军三八式步枪长两寸。这一点便宜,让对方的枪刺到他胸前时停住了。

  激战几个小时后,大部队赶到,一举攻克日军最后的堡垒。事后清点战场,104人的敢死队,只有17人活了下来。

  抗日战争结束后,谭荣胜请假回了趟湖南老家。14岁离家的少年,如今已是青年。

  多年不见父亲,他把给父亲买的新鞋子挂在脖子上,在田埂上连走带跑。到了村口,来迎接他的同村老人远远地哭着嗓子喊话,“二伢子,你可终于回屋了,有人告密,说你在前线杀了好多日本人,日本人撤军过村,就把你爹和你哥都害了,你去看看他们吧。”

  谭荣胜“疯了似的”爬上坟山,跪倒在父亲坟头。从此,在这个世界上,他再没亲人了。他在两座新坟前守了三天两夜,磕破了头。岁月淡去了战争留下的仇恨,他感叹,离乡时尚不知亲情为何物,归来时却永远天人两隔。

  在漫长的回忆亲情的日子里,他总怀念临走前父亲捏他脸蛋,抓他肩头时“留在皮肤的疼痛感”,等到自己做了父亲,“才朦胧懂得那是什么”,他还怀念战场上那些照顾他的“父亲们”,有的永远被白布蒙了面庞,“每年清明给父亲扫墓时,我都在想,让他们也能魂归故里,能每年去祭拜他们,我这条战场上捡回来的命,一盼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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