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李承基参与了人生中的第一战——打通滇缅路。“作战时,整个30师都投入了战斗,子弹横飞,战争十分激烈。”经过艰难的攻坚,远征军终于夺回了滇缅路。作战结束,李承基放眼望去,满目是血,觉得战争很残酷。
“途中,日军对我扫射了无数枪,我卧倒在地,一动也不敢动。子弹嗖嗖嗖地擦着头顶呼啸而过,听得人心惊胆颤。幸运的是,我没被打中。日军以为我死了,没有再追击,不然我很可能就没命了。”“当时飞机俯冲,机枪低空扫射而过,阵地上偷袭的日军有一个排30多人,全部被打死。”
2014 年 9月24日清晨,成都市群康路上熙攘嘈杂。在街旁一栋年代久远的民居中,88岁的中国远征军老兵李承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这位昔日抗战的铁骨英雄,常年生活在此,任凭岁月雕刻人生的痕迹。
因战时负伤,加上后来遭遇车祸致使左腿髌骨骨折,李承基的脚不能弯曲,一直在家静养。如今年事已高,无法畅通 地 与 人 交流。“战争有时很激烈,有时很艰苦,遇到的危险更是不计其数,但是我们坚持下来了。和日军交锋,我们几乎百战百胜,配得上‘天下第一军’的称号。”在李承基充满自豪的言语中,那段冲锋陷阵的峥嵘岁月历历再现。
瞒着家人参军 义无反顾上前线
为给远征军补充和增加优质兵源,在“十万青年十万军,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号召下,一股爱国参军的热潮在成都各大、中学校迅速掀起。
“当时正处于国破家亡的境地,日本侵略军占领了大半个中国。我正在成都县中念书,听到号召后热血沸腾,就偷偷报名了。”李承基回忆说,那时他家住成都,父亲是当时四川省的政府官员,家境殷实。作为“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放弃念书恐难得到父母同意。
“木已成舟,他们知道后也就默许了,毕竟参军报国也是荣耀的事。”1943年,17岁的李承基成为远征军的一名战士,奔赴印缅作战。出征前,李承基隶属于成都军政部教导团二团。学生兵在北教场军营集结,接受了几个月的步兵基本训练。
训练结束后,学生兵到少城公园(今成都人民公园)开誓师大会。庄严宣誓后,大家乘坐美制十轮大卡车直接开往新津机场。
离别前夕,街上人头攒动,亲属们纷纷相送,挥手告别。李承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家乡,“非常不舍,但是选择了就义无反顾。”李承基说,“宁做战死鬼,不当亡国奴。那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保卫国家。”
飞机险被击中 与死神擦肩而过
新兵从新津机场出发,乘坐美军军用运输机,直飞印度加尔各答的汀江机场。飞机行至云南沾益县上空时,险些被日军击中。说起这个小插曲,李承基仍记忆犹新。
当时运送新兵的飞机共有两架,李承基坐在后面那架飞机上。突然,前面的飞机被日军击中,快速降落。“我们被日军击中,你们要马上升高。”临危关头接到警报信号后,李承基乘坐的飞机立即上升到一万米的云层中,以躲避日军高炮8000米的有效射程。
“高空中空气非常稀薄,突然缺氧,大家十分不适应,场面一度有些失控。”李承基说,“机长迅速把高空氧气打开,大家才慢慢缓解过来,恢复平静。要不是应对及时,恐怕全机100多人都将丢命。”
到达机场后,李承基和战友们脱掉灰色军装,从头到脚消毒,沐浴更衣,换上一套由美、英盟国供应的全新美式军装。“当时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从枪支、火炮、车辆到电台、电话、望远镜、罐头食品、蚊帐、被褥等,几乎都是美国造。”李承基说,“部队伙食也很好,当时部队给士兵发维生素片补充能量,吃一片可抵一餐,很能补充体力。”
经过几天休整后,新兵编制分配,李承基被安排到新一军30师山炮营一营二连任下士炮手。在河边营房进行作战前训练后,部队很快就投入了战斗。
惊险第一战 远征军夺回滇缅路
1942年初,中国抗战进入最艰难时期。日军在侵占东南亚的同时,派重兵越过中南半岛,从泰国边境入侵英属缅甸,向中国当时唯一的出海通道滇缅公路发动大规模进攻。
滇缅公路与中国西南公路相连,直达国民政府所在地重庆,是当时中国与国际社会联系的唯一物资运输大动脉,是保卫中国西南大后方和抗战的“输血线”。
“当时远征军初战失败,损失惨重。日军乘虚攻占了云南怒江以西的德宏州及保山和腾冲等大片地区,彻底切断了滇缅国际运输线。”李承基说,“滇缅公路被截断后,大量援华军用物资只能由美军航空队通过驼峰航线输送,困难重重,风险很大,稍不注意飞机就容易遭。”
1943年,李承基参与了人生中的第一战——打通滇缅路。“作战时,整个30师都投入了战斗,子弹横飞,战争十分激烈。”经过艰难的攻坚,远征军终于夺回了滇缅路。
作战结束,李承基放眼望去,满目是血,觉得战争很残酷。
子弹擦头过冒死逃出通报消息
李承基说,最惊险的战役是在攻打孟拱的时候。一天凌晨3点,夜色沉沉,日军突然偷袭山炮阵地,李承基所在的部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时我们在东、南、西、北4个方向,派有4个机枪手驻守,负责阵地安全。因为疲劳,岗哨睡着了,4人被日军偷袭杀死,一营二连120多人几乎全被包围。”李承基说,“我侥幸地从阵地营房撤离,偷偷往师部赶去。”
逃离时,李承基被日军发现,行踪暴露。慌忙中,他从山上的营房滚落下去。沿途树枝横生,衣服全被挂烂了,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所幸都是皮外伤,不太严重。
“途中,日军对我扫射了无数枪,我卧倒在地,一动也不敢动。子弹嗖嗖嗖地擦着头顶呼啸而过,听得人心惊胆颤。”李承基说,“幸运的是,我没被打中。日军以为我死了,没有再追击,不然我很可能就没命了。”
逃脱一命,李承基赶到师部,向师长报告日军包围阵地的情况。师长接到报告后,迅速向美军请求支援。第二天拂晓时分,美军派小队战斗机进行火力支援,与地面部队30师88团进行空地配合。李承基也重新投入战斗,“当时飞机俯冲,机枪低空扫射而过,阵地上偷袭的日军有一个排30多人,全部被打死。”阵地被重新夺回。
双方交锋,不少战友或被刀刺死,或被枪打死,壮烈牺牲。“不久前,他们还生龙活虎地和我讲话,转眼横死山野,场景十分惨烈。”李承基说,当时都不忍目睹,心里觉得很难受。
耗时两天随山炮营翻越野人山
1944年8月,为避免与日军正面交锋,李承基随山炮营翻越野人山,想采取包抄迂回战术,绕道袭击驻扎在野人山西侧的日军。
野人山位于中印缅临界地带,是一条长达400公里的狭长河谷。这里山高林密,河流纵横,传说有野人出没,当地人给这个地方起了个名字叫胡康河谷。所谓胡康,在缅语中是“魔鬼出没的地方”的意思。
进到野人山,李承基看到这个原始森林无边无际,像海一样没有尽头。四周的山峰高得插到云上,像个天柱一样。那些低矮的山丘像海浪,身边的古树枝叶纵横交错,密得连阳光都透不过,黑洞洞的,灰蒙蒙的,空气特别闷。
“白天都是黑黢黢的一片,还有野兽出没,蚊子多,毒虫多。所幸我们用的是当时先进的美式装备,全副武装才能与它们作斗争。”李承基回忆说。
野人山荒无人迹,山路惊险崎岖,都是临时踩踏而成。路宽70厘米左右,仅能让两人擦肩而过,稍不注意滚下山崖就会丢命。带着山炮翻山越岭实非易事,只能靠骡马驮负翻越。李承基的腰在当年抬炮上骡马时不慎伤过,至今都无法直立。
“我们当时配备了电台和指南针,能够精准定位,不至于迷失方向,部队没有伤亡。”李承基说,即使这样,部队也花了整整两天才到达目的地。
自然环境恶劣巨蟒把哨兵吃了
1944年底,山炮营在滇缅盘山公路行进。突然,一个类似山石的障碍物盘踞在路上,挡住了去路。部队停下,派士兵前去探看,发现有花纹,经过仔细辨认,竟然是条大蟒蛇。
“足足有水桶那么粗,眼睛像两个大红灯笼。为了赶路,部队只好用山炮平射,把蟒蛇打死。”说起自然环境的险恶,李承基仍觉得有些后怕,“蟒蛇腹部被打烂后,哗啦啦一阵响,美军的头盔、水壶、手雷洒落一地,原来是哨兵被大蟒蛇吃了,人已经被消化完了。”
除森林作战环境恶劣外,还有战争本身的残酷。李承基说,在密支那战役中,步兵在攻打前必须要重炮支援,当时美军把115重炮拨给新一军的38师和30师,战斗力大大强于日军。“重炮扫射,暴雨般横扫过去,那场景就像快速犁田一样,几乎把地都翻转过来,日军无一幸存。”
“我们作战几乎没有输过。”李承基回忆,“日本人很刚烈,面临被俘虏时,日军往往拒绝投降,要么剖腹自杀,要么开枪自杀。”
李承基还记得,每次打完胜仗,他都会利用少量的闲暇时间,和战友一起去街上赶集。在他的印象中,印度人比中国人贫穷很多。“那时,很多印度人会跪在街上,向中国士兵卖香蕉、菠萝等热带水果。英国殖民军不让他们卖,常常叫军警撵人,十分不友善。”李承基说,“殖民地的老百姓没有尊严,我很同情那些印度人。当时我每个月会有16个卢比12个安那的工资,会去买些水果,照顾他们的生意。”
告别军旅生活荣耀回家受欢迎
李承基一直随部队由印度北部出发,向缅北孟拱、新平洋、腊戌、南坎推进,日军沿途拼命抵抗。1944年,经过激战,远征军攻克了缅北重镇密支那,全歼日军18师团和56师团,把日寇彻底赶出缅北。同年12月,远征军又攻克了八莫。
云南方面,中国远征军由滇西出击,强渡怒江,翻越高黎贡山,攻克了日军的坚固防线,解放了腾冲、龙陵。1945年1月,中国驻印新一军与远征军第11集团军在缅甸芒友会师,打通中印公路。新六军一部于3月30日与英军会师,战争胜利结束。
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李承基兵役期满后退役。在沈阳青年馆电影院做了一年左右的助理工作后,因思乡心切,他回到了成都。
返回老家时,李承基带了一套战时随身穿戴的美式军装,一顶船形军帽,一条带孔皮带,可携带手榴弹、手枪、佩刀、水壶等,还有几双美军袜子。这些物品,后来全被烧掉了。
“打败日本人,穿着军装回家,是很荣耀的事。”儿子活着回来,父母准备了丰盛大餐庆祝,热水洗脚,穿新衣,按照传统习俗接风洗尘。第二天,邻居们前来祝贺,纷纷称赞李承基了不起。大家坐在小板凳上,团团围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听李承基讲战争中的故事。
解放后,李承基干过建筑工、服务工等各种杂活,靠打零工维持生计。1986年,李承基开始蹬三轮车。1995年,出了车祸左腿行动不便,李承基在家休息,一直靠子女供养。
老兵档案
姓名:李承基 年龄:88岁 民族:汉族 职务:国民党新一军30师山炮营一营二连下士炮手
经历:1943年入伍,参加中国远征军赴印缅战区,从攻打滇缅路开始,参与了攻打新平洋、孟拱、腊戌、南坎、密支那、八莫的战斗。任炮兵下士炮手,跟着师部隐蔽作战,主要攻打埋伏在山沟里的日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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