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几个同学觉得万一贵州不保,亡国奴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大家开始琢磨怎么办。
最后我们决定投笔从戎。
我们当时遇到杜聿明的第五集团军,他们正要组建一个空降兵的特种部队。当年的鸿翔部队是杜聿明经过蒋介石批准以后,美军来支助国军在昆明建立突击总队,也就是空降部队。
鸿翔伞兵招兵处到两广一路招生,经过贵州时也在贵阳来招兵,我们听到这个消息,便跑去投考。心里琢磨着,要是考取了还能是个特种兵,起码是空军这一类的,不能当陆军草鞋兵。
考试的时候主要是面试问年龄、性别、籍贯、学历这些,并没有笔试。所以,与其说是考试,不如说是面试。
最后进行体格检查,大家先光着身子给考官看一看,然后检查五腑六脏、心肝脾肺肾这些东西,包括血液。但是那个时候没有血液化验,基本的条件能达到以后就行了。
体检的地方设在贵阳大西门的社会服务处,一般这个地方平时老百姓搞用来搞点文艺活动,那时被征用来检查身体。
第一天体检的时候,我的血压偏高不合格,因为我是家族遗传性的高血压,我母亲就是高血压。不过两天后复查,我便合格顺利入伍了。
我去体检之前家里人并不知道,回家之后才跟父亲讲说想当兵,现在不赶走日本鬼子,家里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父亲听完马上同意我当兵,当即表示当兵很好,不用家庭负担,让我好好到部队奔前程。
母亲很不愿意,特别是在战场上拼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是都能活着回来的。但是我们家里是父亲做主,母亲没有文化,只能听从父亲。
当年跟我一起考取鸿翔部队的还有一位叫余世清的同班同学,我们基本上差不多是同桌。余世清是贵州都匀人,脸上有个黑疤,他长得比我高一点,我们在部队以后也被分在同一个班。
抗战胜利后,中美突击队第1队“定远队”全体官兵合影
杨勤槐、余世清、翦凝宏于大合影中的位置
抗战胜利之后,我们有一张集体合照,前面一个姓翦,中间就是余世清,这边就是我。集体合照后我们到南京,余世清大概1947年的时候离开部队,因为他在部队里和我交情也不怎么样,所以他离开以后到现在是死活不知道。
鸿翔部队征兵处在贵阳的时间大概只有四天,时间一到马上就往昆明去了。那次部队在贵阳大概招了二三十个人,他们一路上边走边招生,体检合格的当场拍板。
1944年11月11日晚上,父母给了我一千块法币,然后送我出家门。
当天晚上集中,跟他们在一起坐上大军车往昆明走。同行的人不止这一车,有些兵是从广东招来的,分散在每个车里。
1944年12月,国民政府号招“十万青年十万兵,一寸山河一寸血”,小我一岁的弟弟也响应号召,到重庆参加青年军。临走时,父母也是给他一打法币。
从贵阳到昆明走了三四天,一路经过安顺、沾益和曲靖。到昆明以后,我们被安置在郊区的岗头村。
岗头村在一个山凹里,这个山凹里面有一个古庙,团部所在地就在这个古庙里。部队在庙里的大空房子里搭一些床,我们就住在那里。
起初,我被编在第一团,最后我们集合的时候,我们这七个贵阳人被编入第一团第二营第三连第七班。这七个人里有一个姓刘、一个姓彭、一个姓黄,姓黄的是贵阳市开阳区的。
余世清就是我那个后来不知所踪的同学,还有一个最后死在南京。一个班大概十一二个人,一进去就是上等兵。跟陆军一样三三制,一个排三个班,一个连三个排,一个营三个连。
分完班后,学校发了一些生活用品和服装,我有一张第一次穿军服的照片。除了这个外面这件衣服,到了冬天还发了有点棉花的薄军衣,那时候还没给专门的伞兵衣服,也没有发装备,所以伞兵的特殊训练根本没有开始。那是1944年年底了。
在昆明岗头村,主要的训练就是体质训练,因为大家都是学生,要上战场就要有一个强健的身体。所以我们每天六点钟起床,在山顶上的平原上空腹先跑步半个小时,大概是三千米左右。
跑完后开始吃早餐,然后开始训练稍息、立正、走路、向左向右转等这些步兵操典里边最基本的训练。另外就是这种空中跳跃,包括跑、跳跃和跳高这些。
伞兵团营房里面有很多煅练胆量的项目,比如有从高地方落下来的这种,一丈多高的跳台上,下面是沙滩,往树上挂一条很粗的绳子,站在跳台上拉着绳子跳下来,或者荡到对面去。
一般是从这边跳到那边去,跳得很高。然后放手跳到那个沙滩上,这个我们叫“空中飞跃”。拉着这个绳子“哗”过去,或者两个绳子可以跳下来,空中要翻一下跳下来。
后来还有一种就是这里荡过去,一只手又一根荡过去,一根绳子拉一根绳子,就训练你在高空地的习惯和胆量。
再有就是训练体能:跳高跳远和机械操,单杠、双杠、跳台平台,这些都叫机械操。没有单杠双杠上训练不出体能的。
然后开始做体操,有专门的教官教各种体操,包括一些中国的传统武术动作。
中午十二点准时开饭,一直到十三点都是吃饭时间。午饭以后一般都有午休一下,两点钟起床接着下午的训练,一直到六点吃完饭。
晚上吃完饭后有时候会有学习,比如教唱歌之类的,有时候就发一些书给你看,大概就是部队基础条例之类的内容。
除了正常的训练,我们也要唱一些抗战歌曲,比如《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保卫黄河》等等。除了这些抗战歌曲之外,我们也有自己的伞兵歌,叫《伞兵团歌》。
那时候美国人还没有来跟我们合作的时候,副团长简立就写了这首《伞兵团歌》,词写得非常好。
我们除了唱歌以外,伞兵团的团长李海平少将还给我们新来的伞兵讲古典文学,比如《赤壁赋》。他一个人在操场的主台上,用麦克风给我们讲《赤壁赋》,所以我们就感觉这个伞兵团就像个学校一样,我们既可以学唱歌,又可以学些文字。
副团长简立可能是在美国西点学校毕业回来的,英语很好,有时候会跟我们讲点英语,我们也都听得懂,所以我们都非常开心在那里面的学习煅练。
团长李汉平是少将,但是很快就被调走了,可能是去了远征军部队。后来成立突击总队以后,头头也都换了,简立也是在改编前调到了新一军,他跟孙立人有关系。最终是一个姓马的来当司令员,也是少将。副司令员姓张,这些人也是很不错的。
我们这些小兵虽然很少跟简立他们这些军官谈话,但是他们看起来很随和,各方面还是很不错的,有风度。我觉得这些人都不错,比共产党好多了,实际上也是这样,共产党就是一帮没有文化的人,没法说。
刚到伞兵团的时候,伙食确实不怎么样,都是一般普通的菜,而且只有蔬菜和豆腐这一类的,偶尔有点肉和油,所以只能吃饱而已。
那个时候吃饭是要抢的,饭也抢菜也要抢,要很快的囫囵吞枣才吃得饱。那时候的饭量比平时当学生的时候大太多,不然训练就吃不消。
伞兵团总体来说比一般的陆军部队好一些,每个月有一次“打牙祭”。不过最多也就是多几片肉,外加一点油这样子。加餐是会比原来好一点,过去很穷,部队里面就兴有这个东西。
当时这个大后方也是很困难的,根本没什么很特殊的供应,也不可以这样子。
美国教官没参加训练以前,国内根本不知道这个伞兵应该怎么样来培养和训练,他们只能让官兵把陆军里面最基本的军事训练基础打好。
我们从11月一直到来年4月,近半年的时间都在进行基本的体质训练和特殊运动器械的训练,平时还穿插着讲课,讲点中文,教点唱歌。(未完待续)
以上口述由杨勤槐老先生亲口讲述,如有时间、人物、地点、物品、事件等误,请不吝赐教。
非常感谢丽江志愿者梁颖的辛苦听打录入,感谢福建志愿者二泉映月(陈炳颖)的辛苦整理,感谢杨勤槐儿子杨学军先生提供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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