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陵攻坚战是远征军在云南的最后一场恶战,此役之后,滇西战局胜负已定。之后扫荡滇西日寇的作战中,200师迅速一路狂飙,与友军协同肃清了遮放、芒市等地区的残敌。尽管日军败局已无法逆转,但在远征军扫荡作战中仍然遭遇不少日军部队困兽犹斗。令陈友礼记忆最为深刻,也最为惊心动魄的即在畹町门户前打响的“回龙山之战”。
“拿下龙陵后,我们有部队就已经去打芒市了,等我们到的时候,芒市已经打得差不多,日本人也没做多抵抗就退了,所以芒市也没怎么打。”陈友礼回忆说,“真正打得恼火的那一仗是过了遮放以后,要准备攻畹町,我们在大黑山那一带打的那一仗,前后打了也是差不多有1个月。”
1944年底至1945年初,中国远征军先后在回龙山、大黑山、黑山门等地与日军展开激战,其中第200师主攻回龙山。因回龙山与大黑山又同属一山脉,故笔者推测陈友礼口中“在大黑山那一带打的那一仗”是指“回龙山之战”。
?回龙山位于畹町东北方,海拔2019.2米,其横断山脉南延部分畹町境内大黑山等山脉的最高峰顶,可“北瞰遮放,南瞰畹町”,是畹町的门户与天然屏障。第200师于1945年1月3日接到攻打回龙山的命令,其后师长高吉人采取暗夜袭击之法,令600团第2营由北攻击,并以一部由西端迂回,切断南北日军的链接。第3营(陈友礼所在的营)则由东向西攻击,同时高吉人亲率599团两个营在山北端指挥战斗。回龙山的战斗于当日深夜打响,敌人守军抵抗也较为顽强,我军伤亡惨重,一直激战至次日上午10时才将北峰阵地攻占。然而就在当天夜里,数百名日军又发起疯狂反扑,敌我各不相让,战成胶着状态。陈友礼虽也是200师的一员,但毕竟是个 “娃娃兵”,又深得连长喜爱,正因如此,每逢与日军作战时,连长总是不让他到前线去冒险。不过这次陈友礼终究还是没能避过亲历第一线的残酷搏杀。
那场血战具体发生在哪一天已不可考,但那的确是陈友礼与陆连长都始料未及的一场战斗。陈老告诉我,当时我们远征军的部队已经把日军分割围困,盘踞于山顶的日军弹尽粮绝,若不投降就只能被困死,大家都在坐等胜利到来。尽管大家都清楚日军作战顽强并很难主动投降,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对手的疯狂程度。这次坐等胜利的远征军将士等来的是日军的自杀式冲锋。
那是陈友礼真正意义上经历的首战,即使时隔70年,他仍能清晰的记得当日的一景一物,他说:“当时是敌人守山,我们攻山,但我们有个问题,就是后勤不足。我们的后勤是在黄草坝,野战医院、弹药这些都在那里,运输线比较长,我们抬伤兵下去,抬子弹上来都要走黄草坝去。到了后来,我们手榴弹也没有,枪榴弹也没得,子弹也打得差不多了,所以我们就只能把他困在山上。我估计当时日本人也看出来了,因为开始我们进攻,渐渐的也衰退了,他肯定也看得出来我们恐怕是弹药不多了,也没有开始进攻时那么警惕了,他看准了这一点,所以他就开始反击了。”
那是一个血色黄昏。许多远征军将士们与往常一样正吃着晚饭,原本寂静的山间忽然响起用日语喊出的杀声,漫山遍野的日军一涌而下,处处皆是被夕阳照映得发亮的钢盔。杀喊声此起彼伏,没人知道究竟来了多少敌人,防守一线的不少将士尚未来得及反击就被冲下山的日军用刺刀刺死。陈老回忆起那个黄昏的战斗,说:“日本人打下来了,到处是喊声,离我们距离很近,我们的人反应也快,马上就操起(枪)就和他们拼刺刀。打起来之后我们连长一直把我带在他身边,外面到处都在打,两边的人混打在一起,你不晓得哪里是日本人哪里是我们国军。就在拼刺刀的时候,我们连长的手被一个日本人用刺刀杀到了。我估计是有个日本兵用刺刀刺来,他抓到那刺刀一扭,就扭伤了,这时候另外的一个日本人又用刺刀戳过来,一戳就把他的手掌戳穿了。这时候他的血就流得很厉害,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遭了,遭得很恼火(严重)了,我赶紧一枪给后面来的那个日本兵打去,他(日军)一仰倒了下去。把日本人打倒后我又赶紧去把陆连长拖下来,他伤得很重,我就一直托着他往下山走。
“把他送到山下后,有医护兵抬担架过来,我们才一起把他送到担架上,我一直给那些抬担架的说‘他是我们连长,你一定要把他送到野战医院去!你记得一定要送到野战医院!’这时候我们连长也清醒点了,他叫我过去然后把他的手枪拿给我,担架兵就把他抬走了。那手枪拿到手上后我才发现没子弹了,但我也把他放身上,那时候天已经黑了,但还在打仗。我也知道我的枪里面的子弹只有十多发,我也不敢打了,当时我心想,唉!只要把连长送走,我心头也算落实了。”
战后的阵地上尸横遍野,到处都是硝烟与血肉混杂的怪味。陈友礼认识的一位很会讲笑话的四川战友在这场战斗中殉国。部队在当晚十点左右就调来了一位新连长,不过陈友礼已经不记得这位新连长的名字。他说:“这个新的连长姓黄,叫黄啥子(什么)我记不得了。我和他接触得不多,他对我也不怎么样,我做了我该做的,也不怎么去搭理他。”
那天以后,我军与日军又恢复到战前的僵持状态,陈老说:“当时日本人还守在山上,他消灭不了我们,我们也消灭不了他们,后来599团来接我们的防,这样我们才得撤下来。”
自从那次血战之后,陈友礼就再也没能见到与他朝夕相处的那位陆连长,但70年来,只要一提及这位连长,陈老仍然满怀深情的说:“陆连长是真正的对我好,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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