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巾帼英雄郭永一：“要和敌人拼到底！”
来源：肃宁周报   2020-09-23 14:18:04

　　硝烟弥漫的战场，无数的抗日英烈为国捐躯。巾帼英雄郭永一，更是在顽强抗击日本侵略军的战斗中用她20岁的年轻生命谱写出一首气吞山河的壮丽诗篇。

　　一

　　郭永一(1920-1940)，原名儒彦，河北省定县吕家庄村人。出生于一个中农家庭，她自幼勤奋好学，十五岁时，进定县中学读书。“七七事变”后，日寇沿京汉铁路南下，侵占了定县。第二年春，日寇包围了她家所在的村庄，奸淫烧杀，无所不为，她本家一个爷爷也惨遭杀害。郭永一悲愤交加，为了拯救民族危亡，她毅然离开了家，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进了抗日干部学校。就在这里，郭永一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学校结业后，她调到肃宁一区任妇救会主任。工作一开始，郭永一来到师素村，村长就让她召开群众会。她第一次和师素村群众见面，又激动，又腼腆。在群众大会上，她讲话的态度不太自然，把准备好的话像背书一样背出来。话讲完了，她松了一口气，但当她征求“谁参加妇救会”的意见时，人们都低着头，不吭声，过了一会儿，便一个个地走开了。郭永一很着急，又接二连三地召集了好几次群众会，反复进行宣传，但还是没有人报名参加，也没有人来接近她。这究竟是为什么?郭永一很苦恼。后来她了解到：几个月之前，这里国民党、汉奸投降派四处活动，造谣破坏，群众的思想十分复杂。郭永一了解到这些情况后不灰心，不气馁，更加积极地做工作。她想，只要把抗日救国的道理讲清楚，人们就会觉悟的。但事实却不是那样，她的活动不仅没有把群众发动起来，反而引起了不少闲话。有些老年人听信了谣言，见到自己的姑娘和媳妇出去开会，就骂郭永一“勾引”坏了她们，连已经参加了妇救会的王恩同也遭到家庭的反对。于是，她去找区委汇报情况，研究解决的办法。

　　一区区委认真听取了郭永一的汇报，决定首先揭发造谣破坏、中伤抗日干部的反动地主、土豪劣绅，扫清前进道路上的障碍;然后进一步对群众进行抗日救国的宣传教育，耐心地启发群众，并在群众中注意培养骨干。

　　郭永一在区委的领导和帮助下，改进了工作方法，她脱下学生装，穿上了农村妇女的衣服，到王恩同家访问。

　　她一走进王家的院子，老大娘冷冷地说：“你……你是哪里的?”郭永一走到大娘跟前说：“咱们是邻居呢!我叫郭永一。”大娘正在择豆角，郭永一亲热地拉着大娘的手说：“我来帮你择豆角吧!”她一坐下，大娘的疑心更多了，暗想：“她凭空跑到俺家来，是不是想勾引俺小同呢?”她俩一起干活，可是大娘不说话。正在这时，王恩同把筐和镰刀扔在台阶上，一步迈进屋来，拉着郭永一的手激动地说：“您赶快到屋里坐吧。”

　　郭永一还没来得及回话，大娘站了起来，愤愤地说：“看你这个疯劲，叫你割黍子，你跑回来干什么?”

　　郭永一走出王家门口，想：这次初访虽然受到了冷遇，但不能气馁。她了解到，王恩同受学校教员中地下党员的影响，有志离开家乡奔赴抗日前线，但由于母亲死活不依，硬把她关在家里。郭永一来村里第一次讲话后，王恩同就想报名参加妇女救国会，但又受到了母亲的阻挠。

　　郭永一为了说服王恩同的母亲，第二天又到王家去，但大门上锁了。郭永一一直奔向黍子地。她远远地望见大娘正一个人在地里弯着腰割黍子，却看不见王恩同的影子。郭永一不慌不忙地把筐放在地边上，走过去帮大娘干活。只见她卷起袖子，在手掌上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弯下腰就割开了。

　　郭永一这一熟练的动作，大娘都看在眼里，但一想到她就是人们说坏话的那个女八路时，就又紧锁着眉头。

　　第三天，郭永一又到王家，走进院子，发现大娘从厕所里走出来，两手扶着墙呻吟。郭永一扶着大娘走进屋里，把她安顿在炕上，还给她做面片汤吃。郭永一又给大娘请医生，熬药，晚上把她自己的铺盖搬来放在炕上，说：“大娘，我跟你作伴吧。”“闺女，你可真是好人啊!大娘以前错看了你……”

　　郭永一和大娘像久别重逢的母女，亲热地拉起家常来。当郭永一说到很多善良的人民被日寇杀害，哥哥和姐姐都参加了八路军，她也离开年老的母亲和幼小的弟弟的时候，大娘整个心被震动了。她激动地说：“闺女，你做得对，让小同也跟你走一条道吧!”

　　在王恩同母女的影响下，没几天功夫，师素村就有一百多名妇女参加了妇救会。妇救会成立起来了，王恩同当选为主任。

抗日巾帼英雄郭永一

　　二

　　不久，随着工作的开展，一区妇救会又调来一个妇女干部，名叫白洁。郭永一常帮助白洁学习文化，还帮助她学习毛泽东的《论持久战》和时事政策。有时她俩到外村工作，走累了，坐在路边或树荫下休息时，郭永一就用树枝、瓦片在地上帮她认字。晚上两人躺在被窝里，还谈学习体会。

　　郭永一很爱唱歌，在她的帮助下，白洁很快学会了《国际歌》、《松花江上》、《妇女们齐武装》等革命歌曲。

　　1939年春，上级号召青壮年参加八路军，县委要求一区在20天内，动员百名新兵，有的同志强调时间短，困难多，任务完不成。郭永一在会上静静地听着每个人的发言，考虑着每个村的情况：哪村青壮年多，哪村青壮年少，哪一户爱国热情高…… 她考虑之后，站起来说：“我认为上级分配的任务能完成……”她具体地分析了一区的情况，这里经过民主建政和减租减息，人民生活改善了，群众觉悟提高了，平均每个村才出两个兵，只要深入下去，做好宣传动员工作，困难是能够克服的。

　　区委和大多数同志都同意郭永一的意见，由于她平时工作深入踏实，情况明，底数清，发动群众广泛，她负责的村超额完成了扩兵任务，出现了父送子，妻送郎，兄弟携手参军的热潮。

　　1939年3月，日寇占据了肃宁县城，梁村、玉皇庙、付佐等村相继安上了据点。8月间，敌人趁河水猛涨，扒堤放水，肃宁全县被淹。9月水退后，敌人扫荡越来越猖狂，环境越来越险峻。有时情况紧张，我们的县区干部就和衣露宿野外坚持斗争，很多干部因受潮长了疥疮，郭永一也不例外。一天，她正和白洁在南答村工作，通讯员通知她们第二天到桑园村去开会，并带来县妇救会主任常峰的一封信说：郭主任的疥疮如果没有好，就让白洁一人参加。但郭永一觉得这次会议很重要，她也要去参加。

　　第二天早晨，白洁没法阻拦她，终于一同出发了。这时节令已近小雪，天气很冷，西北风迎面吹来，她一跛一跛地走着，脚上的疥疮磨破了，血水流出来，疼得头上冒汗，但是她仍然谈笑风生地朝前走。

　　桑园距南答三十余里，为了躲过敌人的据点，要多绕二十里路，直到太阳偏西才赶到目的地。她们找到常主任的住所，常峰看了看她的脸，又看了看她的脚，很爱怜地责备道：“你的疮烂成这个样子，路这么远你还来，你……你真是个铁姑娘。”

　　会议结束后，常峰让通讯员用自行车送郭永一。她们回到南答后，正值反扫荡，发动群众开展破路斗争。郭永一知道西南庄任务大，村干部弱，清早起来就拉着白洁到西南庄领导群众破路。不巧的是头天晚上下了大雪，给破路带来困难，郭永一同白洁商议，召集党员干部开会，统一思想，决定趁着刚下雪，冻得不厚，集中力量去完成任务。

　　会后，郭永一、白洁和村干部挨门挨户动员群众参加破路。她自己又忍着伤痛，拿起镐头，同群众一起行动，大大鼓舞了群众。老人、孩子都来参加，一天一夜的功夫，任务全部完成了。从此以后，“铁姑娘”的名字更响亮了。人们都亲热地叫她“铁锅”。

　　1940年春，敌人疯狂扫荡，安据点、修碉堡，实行三光政策。每天都有几处敌人一齐出动，包围村庄，合击游击队，搜捕抗日干部。根据地逐渐缩小，汉奸、特务和反动地主也十分猖狂，抗日干部由公开转为秘密，坚持对敌斗争。郭永一和其他干部一样，日伏夜出，与敌周旋。为了躲避敌人的扫荡，常常一连几个昼夜都住在洼地里，吃饭喝水都成了问题。县妇救会常峰主任调走以后，县委决定由郭永一代理主任。从此，她的名字更引起了敌人的注意。

　　肃宁县伪县长发出通告，悬赏抓捕郭永一，抓到者赏三千元，报信的也有赏。这时，郭永一化装成农村妇女，改名大芬，活动在王家河村一带。她一有空就帮助房东家做活，抱孩子，谁也看不出她是个妇女干部，就连小孩都亲热地叫她“大芬姐”。因为群众信赖她，亲近她，一有敌情，就向她报告。

郭永一(左)与姐姐

　　三

　　1940年9月，肃宁县委召开了全县干部大会，布置开展普选运动的工作，会后组织了工作团，分赴各区协助普选。郭永一担任了第二工作团团长，负责二、三区工作。

　　她先是协助三区委召开了全区干部大会，接着就准备到二区去。二区地跨河(间)肃(宁)公路，又有梁家村、丰乐堡等据点，是敌情最紧张的一个区。

　　郭永一和徐春到二区泥洞村找到区委书记齐纳召开区委会。区委会议还没有结束，突然报告鬼子来了，齐纳跳下炕来，按了按腰间的盒子枪说：“收好文件，准备战斗!”他们跳北墙，穿树林向北洼里撤。男同志们都翻过北墙了，齐纳和张仲德爬上墙头刚要跳下，回头一看郭永一等四位女同志爬不上墙，就急忙转过身来拉她们上去。

　　这时，外面敌人已经包围了村子，北墙翻不出去了。她们跟着齐纳先后冲向大门。齐纳的右手腕中弹了，血顺着手往下流……。郭永一环视了一下身边的几个同志，眼光最后停留在齐纳身上。只见他靠墙坐着，脸色苍白。郭永一坚定地说：“王玉、秀荣你们护理齐书记退到北屋去，我和仲德掩护。”刚撤到屋里，一阵手榴弹响，大门被炸倒了，转眼间涌进了三十多个敌人，疯狗般地扑向北屋。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郭永一号召：“要和敌人拼到底!”敌人几次冲上来，齐纳、张仲德牺牲了。烧断的屋梁像火龙似地坠下，屋顶上的泥土下塌。院子里的鬼子和汉奸们被熏得咳嗽、流眼泪。

　　郭永一从烟雾中看到左面一个敌人端着枪向她扑来，她刚一转身，背后敌人突然上来将她捉住了。这时候又有一群汉奸，拖着王玉、许秀荣、徐春三人走来。拖着许秀荣的汉奸，猛一松手，把许秀荣摔在地上，郭永一见秀荣遭受敌人折磨，猛然向敌人扑去，但是她的手被绑住了。

　　敌人将郭永一等四位同志押进监狱。监狱一片黑暗，又潮又臭，她抬头看看身旁的王玉、秀荣和徐春都默默地坐着，她觉得有一副重担落在自己肩上。在今天的战斗中大家都表现的很勇敢，可是到了敌人的巢穴里又怎么样呢?郭永一轻轻地喊着王玉、秀荣、小徐的名字：“同志们，不要难过，我们虽然被捕了，但我们的意志并没有被敌人俘虏，我们只是从一个战场转到了另一个战场，要坚决和敌人斗争到底。”

　　门被打开了，一个端着枪的汉奸说：“哪个是姓郭的?跟我出去!”十几个鬼子兵凶狠狠地瞪着眼，十几把刺刀直逼郭永一的胸膛，郭永一横眉冷对，昂然屹立，毫无惧色。

　　审讯时，郭永一什么也没说，她被吊在屋梁上，敌人用皮鞭乱抽乱打，直到郭永一晕死过去。敌人把她拖回牢房里，一直到深夜郭永一才慢慢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再一次苏醒过来，已是第二天早晨。她看见王玉、秀荣、小徐都在躺着，便挨个叫着她们的名字，谁也不答声，只有王玉稍稍动了一下，王玉的衣服被撕破了好几道口子，遍体鳞伤，地上还有一把脱落的带血的头发。秀荣、小徐两人也都是满身伤痕，躺在地上。这时候，郭永一才知道，昨天审问她时，那三位同志，也同时在遭受酷刑。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敌人在这三天里不分昼夜地轮番刑讯她们，醒过来便拉出去，死过去便拖回牢房，所有的刑具都用过了，各种毒辣手段都使尽了，却连一点口供也问不出来。敌人无可奈何地说：“共产党员真是天生的硬骨头，不怕受酷刑，不怕死。”

　　第四天上午，门外忽然传来了吵嚷声。

　　“郭主任在这里为什么不告诉我?快给我开门!”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向牢房走来。

　　随着叮叮当当的开门声，两个特务引进三个穿长衫的人，其中一个黑胖子，一进门就点头哈腰地问：“哪位是郭主任?”

　　郭永一等四人一时摸不清敌人又要耍什么花招，谁也没吭声。两个特务指着郭永一，对黑胖子说：“她就是。”“你们混蛋!”黑胖子瞪起三角眼，大声训斥两个特务：“怎么把郭主任折磨成这个样子了!”黑胖子转过身来，向郭永一说：“哎呀，这……实在是对不起郭主任，我知道得晚了一步，刚刚听说就马上赶来了……”

　　郭永一等四人更加警惕，她们注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一个穿长衫的指着黑胖子对郭永一说：“忘了给郭主任介绍，这就是咱们孙县长，他特地来请你……”

　　汉奸孙继先将郭永一“请”到伪县政府，早有一群穿长袍大褂的人在那儿等候。

　　鸡、鸭、鱼、肉摆满了桌子。姓孙的伪县长请大家入座，郭永一始终靠椅侧立，神态威严。伪县长百般奉迎，小心地把桌子移到郭永一面前，斟满一杯酒，双手献给郭永一：“郭主任，请吧……”郭永一猛然将桌子踢翻，厉声喝道：“中国人民是要审判你们的!”

　　在郭永一被“请”去伪县政府后，王玉、徐春、秀荣三人也都被敌人分开，单独进行劝诱，她们也都和郭永一一样，与敌人进行了顽强的斗争。敌人无计可施，只好又把她们关进监狱里。

　　郭永一等四同志被捕后，中共肃宁县委曾召开紧急会议，组织力量营救她们。具体方案是，出重金，买通汉奸放了她们;如果花钱不能成功，就组织武装力量抢救。但这些计划都被郭永一拒绝了。她们已下定决心，以革命先烈为榜样，与敌人战斗到底。

　　在牢里，郭永一听到有许多伪军说话是东北口音，她便轻轻哼着《在松花江上》这首救亡歌曲。这歌声，虽然是很微弱，但却清晰动人，它在静静的夜空里回荡，使伪军中的东北人闻声落泪。

　　一天早晨，秋风吹滚着枯黄落叶，景象十分萧瑟。数十个凶恶的敌人，打开牢门，把四位女同志带出牢房。郭永一、王玉、许秀荣、徐春四人，昂首挺胸走在肃宁县的大街上。郭永一高声喊道：“父老兄弟，姐妹们——团结起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卖国贼!”“把日本强盗赶出中国去!最后胜利一定是中国人民的!”紧接着王玉、秀荣、徐春等也高呼口号，此起彼落，表现了中华女儿的英雄气概。敌人妄想镇压抗日力量，威吓群众，从早晨起就在肃宁城内和附近村庄用武力赶来成千上万的群众，并强逼着人们在十字街头围了个圈子，当中一字摆开四口大铡刀，准备在这里杀死郭永一等示众。郭永一等四位同志，高呼口号走进刑场。民族仇恨的烈火在整个十字街口燃烧起来，群众悲愤已极，不约而同地涌进刑场，将郭永一等四人围拢起来……

　　敌人恐慌了，不得不立即改变原来的计划，一面命令卫兵们把群众赶走，一面又偷偷地把郭永一等拉到西关外立即枪杀。

　　郭永一、王玉、许秀荣、徐春四位巾帼英雄，高呼口号，从容就义!

　　当日夜里，县委派遣游击队员潜入肃宁西关，在群众的帮助下，抢回尸体，将四位烈士安葬在袁家佐村，并召开了追悼会。肃宁人民眼含热泪，默默地哀悼这几位抗日民族女英雄。解放后，肃宁县党政军修建了烈士塔，纪念郭永一等四位坚强不屈的巾帼英烈。

　　郭永一烈士生前遗物：一个水杯，三方绣花手帕。这也许是烈士在堡垒户大娘家的地道里就着昏黄的油灯绣下的，这上面应该绣着一位少女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