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粤巾帼之花宁为玉碎志不移 ——彭湃的革命夫人许玉磬
来源：   2017-12-15 11:02:30

　　追梦革命理想，投笔从戎

　　许玉磬(1908—1933)，原名阿音，字冰，是中国第一个农村苏维埃政权——海陆丰苏维埃政府创立者、被毛泽东称为“中国农民运动大王”彭湃的革命夫人。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二月出生于广东揭阳黄岐山下新河村(今揭阳市榕城区)一黄姓农民家中。幼年时，母亲早逝，家境十分贫寒，生父不得不将她卖给榕城“迎紫轩”富户许英豪做养女，取名许阿音。许英豪是潮汕南枝拳的首代传人、揭阳著名武师，更是粤东一带的开明绅士，不仅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还特别重视养女的培养和教育。许家武德家风，成就了许阿音聪颖、勇敢、刚强、豪爽的秉性。1915年，许阿音被送进新式学校——揭阳县第一女子小学读书，取学名“许玉磬”。在校品学兼优的她，不断接触新思想、新文化，促成了她思想的飞跃，立志成为辛亥革命“鉴湖女侠”秋瑾式的人物。1919年，“五四”的熊熊火焰燃遍全国，粤东各地爱国学生、青年和民众的爱国运动同样风起云涌，热情空前高涨。许玉磬与许多爱国青年一样热血沸腾，毅然拿起笔当枪杆子，奋力批判社会、呼吁男女平等。她还积极参加5月13日的揭阳县高小以上学生代表大会，并登台演讲，号召大家起来，“外争国权”、“内惩国贼”，唤起同胞们救国救民的热情。会后，她带领同学们上街游行写标语、唱战歌、演活报剧等;还组织了反日救国的活动，开展抵制洋货的斗争。通过这次运动实践，许玉磬踏上时代的潮头。此后，13岁的许玉磬以优异的成绩考进揭阳女子师范讲习所。女子师范讲习所毕业时，又因勇敢地反抗包办婚姻，于1925年初出走到汕头礐石女子学校接受更高的学业而轰动整个揭阳城。当时，许多世人佩服许玉磬藐视世俗，盛赞她是揭阳“新女性”。在学的各个阶段，少女许玉磬追梦革命理想，向往真理，自觉投身于南粤波澜壮阔的革命事业，开始了她革命的传奇人生。

　　许玉磬(1908—1933)

　　1925年6月19日，省港大罢工爆发。为广泛开展宣传工作，唤起广大人民群众的爱国热情，汕头党组织成立一支宣传队，年仅18岁、早已胸怀“妇女解放”和“教育救国”抱负的许玉磬投笔从戎，被任命为队长。宣传队在她的带领下走街串巷，向群众讲述中国贫穷落后的根源，动员人民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军阀，为推翻压在自己头上的两座大山而斗争。宣传队为汕头市掀起支援省港大罢工的热潮贡献了一份力量。许玉磬因敢于斗争，不久在香港加入共青团，1926年初，又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粤东地区较早的中共女党员之一。同年春，许玉磬奉命回揭阳县担任“妇女解放委员会”主席。她深入城镇和农村，将自己人生的革命理想，融入了生动的宣传工作中，让曾经胸无点墨的广大劳动妇女豁然开朗，仿佛一个美好的世界就在眼前。在许玉磬的带动下，许多劳动妇女踊跃加入反帝反封建的斗争，促进了全县妇女运动的蓬勃发展。

　　与彭湃风雨同舟，并肩作战

　　1926年1月15日，中共潮汕地方组织根据省委指示，成立广东省农民协会潮梅海陆丰办事处(位于原汕头市志成街15号)，彭湃为办事处主任。同年夏秋之交，许玉磬调往中共汕头地委工作。在革命工作中，她认识了被毛泽东称为“中国农民运动大王”的彭湃。

　　彭湃作为共产党人，率先垂范践行革命理想信念。一个出身工商大地主家庭的年轻人，留学日本归来，义无反顾地投身革命;烧毁了自己继承的田契，宣布要为农民争取权益;脱下洋装，走入田间地头，与农民共患难;开办农讲所，向学员讲授东江农民生活状况及开展农民运动的经验……革命的理想和信仰犹如强大的磁场，深深吸引打动了许玉磬。她在工作中常常得到彭湃的关心、帮助和教育。在彭湃的亲自指导下，她以顽强的毅力阅读马列主义经典著作，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并广泛地接触工人阶级，进一步坚定了共产主义信念。许玉磬在与彭湃共事的过程中，由对彭湃的崇拜之情，渐渐地升华为爱情，两人于1926年冬在汕头举行婚礼，结为革命伴侣。

　　彭湃与许玉磬

　　婚后许玉磬在从事青妇工作的同时，积极投身于彭湃所领导的农民运动。1927年2月23日，出席在汕头市永平楼召开的潮梅海陆丰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拥护大会作出的减租、反对土豪劣绅等十六项决议。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国内形势风云突变，革命转入低潮，许玉磬受党组织委派到香港，化名“碧清”开展革命工作。同年5月，由于出色完成任务，许玉磬赴武汉出席共青团“四大”。会上，她聆听了任弼时等同志的报告，受到很大的启发。团“四大”后，许玉磬和彭湃住在武昌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住处恰好是毛泽东的住房对面。她曾听过毛泽东关于农民运动问题的谈话，受到极大的鼓舞，决心献身工农劳苦群众的解放事业。

　　1927年11月，彭湃建立了中国第一个红色政权——海陆丰苏维埃政府。红色政权成立不久，许玉磬奉命回到海丰。她全力协助彭湃巩固新生的苏维埃红色政权的建设。在斗争中，她目睹翻身农民对党的无限信赖和忠贞，看到翻身农民喜气洋洋的欢乐景象，满腔激情写下海陆丰苏维埃政权新年庆祝活动的盛况：“自马克思路以至列宁街通通是红色的，一路标(张)贴的口号(标语)，更是说不出地一种‘艺术化，革命化’。”“他们(群众)都是鱼呀、肉呀、鸡呀、鸭呀成大球(串)的背着挑着，喜气洋洋的一路唱着《国际歌》、《少年先锋歌》。”“到会的人数整整有十万人，满空红旗招展，真形容不出地一种庄严和威武”①这些记述，反映了许玉磬同广大农民群众同呼吸、共命运的阶级感情和她对新生的红色政权的热情讴歌。

　　然而，海陆丰苏维埃红色政权却遭到国民党反动军队凶猛的进犯和围剿暂告失败。1928年上半年，许玉磬跟随彭湃带领的中共东江特委机关和红二、四师转移到与潮阳、普宁、惠来三地交界的大南山一带继续坚持斗争。她与彭湃并肩作战，策马征途，足迹遍及大南山西部和北中部的华湖、河田、林樟、雷岭、五福田等乡村。1928年2月23日至28日，

　　革命武装部队攻打惠来城时，她剪去长发，改穿对襟衫的男装，腰间挂着驳壳枪，威武地出现在攻城的队伍里。在戎马倥偬中，她曾与彭湃从大南山赶了几十里山路，来到潮阳仙城深溪乡，为烈士抬棺送葬，对战士真挚的感情，深深打动了群众，战士们决心为死难的烈士报仇。同期，她辗转深入普宁三坑村、什石洋村一带，发动青壮年参加革命队伍。在艰苦的岁月里，许玉磬生下女儿，取名彭美美，以示要克服当前的困难，寄希望于美好的未来。由于敌人常来扫荡，革命队伍常要转移，她和彭湃商量后，把彭美美寄放在老百姓家里养育。《他永远活在大南山人民的心里》一文对彭美美这个女孩有这样的记录：“农历二月，彭湃有一段时间住在三坑村。他经常深入到群众中去交朋友，问寒问暖……玉磬待人和蔼，对农家小孩特别爱惜，村里有的妇女问她：‘你们自己有没有孩子?’她说：‘有一个，寄在农民的家里。’”《彭湃与红四军》(作者徐向前)一文中也提到：“不久，敌军进攻惠来，惠来城守不住，我们就退到了普宁的三坑……彭湃也在三坑，他的爱人许冰(玉磬)也在。彭湃还常抱着孩子。”现广东省政协委员、彭湃孙女彭伊娜认为这两篇文章所提及的“孩子”就是彭美美。②

　　敌人重兵疯狂“围剿”大南山，到处施行“三光”政策，彭湃和许玉磬这对战友夫妻与大南山区人民生死与共，鱼水相依。他们每到一处，老百姓用生命保护他们。许玉磬继续发动妇女参加政治活动，支援革命，反击敌人围攻。1928年夏，局势变得极其危急，革命群众十分关心他俩的安全，在农协会干部的再三劝说下，彭湃隐蔽于大南山红场潘岱村外西北“白虎头岭”下的石洞(今称“英雄石洞”)③中，昼伏夜出，坚持指挥领导大南山革命斗争。该村农协会执委林娘圆为他粮食给养和传递情报达四个月余之久。在苏区群众的帮助下，彭湃夫妻安全脱险。同年夏末，许玉磬隐蔽于雷岭蔗尾村一农户蓝林弟家里，顺利产下男婴，取名彭小湃，以示要其学习父亲彭湃的革命战斗精神。因斗争环境恶劣，营养不足，许玉磬没有奶水，一位大嫂便主动把男婴抱去喂奶。一天深夜，彭湃到蔗尾村看望许玉磬和婴儿，深情地说：“孩子长大后，革命成功，应当像当今苏俄青年一样，坐下来学习文化，工作八小时，建设新中国。”孩子将近满月，许玉磬接到东江特委的紧急任务往汕头市联系工作。为了安全，蓝林弟的母亲蓝黄氏将许玉磬扮成自己的女儿，给她穿上大袖偏襟衫，并借来假发为其梳了个圆髻，赶到海边搭船。当天晚上，许玉磬投宿于潮阳的尼姑庵，虽操的是揭阳口音，在蓝黄氏等的巧妙掩护下，翌晨终于安全到海边搭船赴汕头。

　　1928年11月，彭湃就任党中央农委书记，许玉磬随彭湃从广东来到上海，住在大西路(今延安中路)百禄里，从事白区地下交通联络工作。她不顾个人安危，常秘密往来于各个地下联络点之间，传送情报和文件。1929年8月24日中午，许玉磬在家里煮好赤豆粥，等待彭湃回来吃饭。因该天上午，彭湃临行时约定12时回家。可正午已过，仍不见彭湃。再等一个小时，仍不见人影。此时，许玉磬已预感到灾难要降临，马上化妆离家。就在这一天，彭湃被叛徒出卖，不幸被捕。他自知逃不过敌人的魔掌，执笔给许玉磬写了封绝命书，“冰(玉磬)妹：从此永别，望妹努力前进，兄谢你的爱!万望保重，余言不尽。你的湃。”30日，彭湃壮烈牺牲。许玉磬闻讯后悲痛万分，含着热泪，深情疾书，写下《纪念我亲爱的彭湃同志》④一文，寄托痛失亲人的情思。她说：“我彭湃同志虽然死了，但他光荣的历史，伟大的战绩，英勇的精神不能磨灭。”“我要继承彭湃的精神，遵从他的遗嘱，踏着他的血迹坚决地到群众中去，磨利我的刺刀，杀死不共戴天的敌人。”字里行间洋溢着英勇战斗与为革命献身的豪情，闪烁着革命理想的光辉!许玉磬把短发重新留长，梳成发髻，扮成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准备离沪，继续战斗。

　　遵从彭湃遗志，重返大南山继续革命斗争彭湃牺牲后，许玉磬多次向党组织提出要分配给自己更重要的工作。然而，党组织并没有同意，劝她先养好身体，再考虑分配工作。出于安全考虑，同时也为帮助许玉磬早日走出痛失亲人的悲伤，党准备安排她到莫斯科学习深造。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进修机会，但许玉磬想起了彭湃离开大南山赴上海时曾说：“我永远不会忘记大南山人民，我会再回来的!”于是，她再次向党组织要求：继承彭湃遗志，返回大南山进行革命斗争。为轻装前进，她把女儿彭美美送给上海亲友抚育;为便于到农村工作，又把儿子彭小湃交给战友抚养。党组织见许玉磬意志坚决，再三考虑，最终同意她的要求，批准她重返广东战斗。《回忆彭湃》(作者柯麟)对于这段历史有这样详细的忆述：“彭湃在上海工作时，他的爱人许玉磬跟他住在一起。他们生有一个男孩，叫彭小沛(湃)。彭湃牺牲后，许玉磬坚持革命，向党中央要求派她回海陆丰工作，党中央批准了她的要求。行前，她将亲骨肉小沛寄放在我党中央机关以天主教会名义办的一个托儿所里，由李立三的爱人负责照管。顾顺章叛变投敌事发生后，彭小沛(湃)也就下落不明了。”

　　1930年夏，许玉磬从上海十六铺码头乘船回到汕头，顾不上回揭阳榕城娘家，直奔已被敌人包围的大南山革命根据地，与革命群众在一起，继承澎湃遗志，为巩固和发展中央革命根据地南方外围的屏障和前哨而不懈努力。尽管刚痛失爱夫，一对儿女又不在身边，但这时的许玉磬革命信念更加坚定，几经革命风暴洗礼的她，也显得更加成熟和富有战斗经验。急行军时有她为女战士让鞋的感人场 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有她布哨查岗的身影;在两军对垒相持不下之际，有她出奇制胜，打垮敌人的飒爽英姿……在粤东革命活动区，到处闪现着许玉磬的身影。许玉磬回粤后，担任东江妇女解放运动委员会主席。她在工作中主动接近刚入伍的青年，对涉世未深的青年宣传参加革命的意义，扩大地方武装游击小组，并为部队输送不少优秀的青年。1931年当选为中央东江特委委员，后又兼任惠(来)普(宁)潮(阳)暴动委员会书记，领导20多个县的妇女团体进行革命斗争，在敌人心脏里完成了许多特殊的任务。

　　大义凛然，血洒南粤大地

　　1933年下半年，国民党反动派加紧对各革命根据地的“围剿”。在粤东地区，国民党师长张瑞贵率部，与潮普惠地方民团、地方恶霸还乡团分路围剿大南山革命根据地。根据地军民同心协力，抗击敌人。

　　许玉磬置生死于度外，广泛发动干部群众，鼓舞斗志，带领他们在险恶的环境中忘我的工作，力挫国民党围剿部队。她不仅枪法极准，打起仗来也十分勇敢，而且擅长指挥作战，在指挥对敌斗争中取得很大战绩，常使敌人闻风丧胆。

　　同年秋，老百姓家家户户都为秋收而忙碌着。许玉磬带领的东江革命小分队分散住在普宁大坝杜香寮村的农户家中。一天晚上，敌人出动优势兵力对杜香寮村进行突袭，将该村团团围住。危急关头，许玉磬沉着指挥队伍突围，但终因敌众我寡，不幸陷入敌手，关押在普宁流沙监狱。一开始敌人并不知道许玉磬的真实身份，但从她的举止气质中，判断出应该是一名重要人物。敌人很快搞清楚，这位漂亮的女指战员名叫许玉磬，是彭湃的妻子。敌人连夜对她进行审讯，千方百计劝她自首。面对敌人的花言巧语和威逼利诱，许玉磬坚贞不屈、大义凛然地说：“我生为红军人，为革命而死，光明正大，决不贪生受辱。”见劝降不成，张瑞贵下令对她施以毒刑。在酷刑面前，许玉磬忍受肉体上的剧痛，但信念依然无比坚定，决不泄露党和游击队的秘密。

　　面对这位铮铮铁骨的女性，敌人使尽浑身解数，一无所获。最后将她捆绑带到汕头市绥靖公署刑场(今汕头医学院)。牺牲前，敌人让她观看他们枪杀被抓到的革命者。许玉磬冷冷地看着敌人的兽行，强烈的蔑视写在她的脸上。绵绵细雨淋着血淋淋的尸体，阴森恐怖。这时，敌人解开许玉磬身上的绳索，许玉磬知道死神到来，但她毫不畏惧地轻轻活动一下麻木的双臂，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然后双手交叉地抱在胸前，轻蔑地笑着，高呼“共产党万岁”，从容面对死亡。转瞬间，罪恶的子弹穿过许玉磬的胸膛……当时她年仅26岁。⑤玉磬牺牲了，她用无悔的青春与圣洁的鲜血谱写了一曲壮丽的英雄史诗。她是南粤女子的典范，是革命女杰的典范，也是南粤革命战士的典范。

　　2016年，是纪念彭湃诞辰120周年。谨以此文纪念南粤这位与彭湃并肩作战的巾帼英雄!

　　注释：

　　①《红旗周刊》第14期，1929年2月7日。

　　②彭依娜：《彭湃烈士遗孤二三事》，载于《文汇报》2013年10月2日。

　　③1993年该洞被定为潮阳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6年原中组部副部长王照华为“英雄石洞”题字。

　　④《红旗周刊》第 92期，1930年4月12日。

　　⑤许玉磬牺牲的时间，有3说：1931年，1932年，1933年。本文为1933年，出自《彭家女将为革命奉献一生》(载于《南方日报》2011年7月8日)和《彭湃烈士遗孤二三事》。这2篇文章皆由许玉磬亲人所提供的资料，也是近年本人掌握关于许玉磬的最新资料。

　　(作者单位：汕头市地方志办公室)

　　(责任编辑：刘珂)

　　(资料来源：广东史志)